6.第6章 武林大事(3)
「周大哥,你讓我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嗎?」華服少年站在房門邊上揉著眼睛,滿眼儘是睡意。他慢吞吞地踱進屋子,打著哈欠,回身關上房門,隨即找了一條凳子坐下,望著眼前的周鐵,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我正和周公聊天呢,就被你叫醒了,如果你說得事情勾不起我的興趣,我就叫你好看。」
青衣男子拿起茶壺,將兩隻茶杯倒滿水,茶水中氤氳的白氣瞬時就瀰漫開來,他將一杯茶遞到華服少年的手上,笑咪咪地說:「懷遠!我引薦一位大俠給你認識,你可願意?」
華服少年瞪大了眼睛,臉上的睡意一掃而光,忙問:「那人在哪?」
那叫周鐵的青衣男子道:「咱們下午見到的那位頭戴斗笠,身背長弓的人啊!若我所料不差,他必是一位響噹噹的好漢。」
華服少年趕忙問道;「他是哪一位好漢?」周鐵端起茶杯,細細地喝了一口茶,笑著說道:「若我所料不差,當是『大漠神箭』凌天成。」
聽周鐵說完,華服少年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是他?不可能啊!爹說凌天成的箭術百步穿楊,力道極大,至少得練上二十年。今天那人,看他相貌就知道年齡大不了我幾歲,難不成他一出娘胎就開始練啦?周大哥,你一定是弄錯啦!」
周鐵搖了搖頭,說:「懷遠!江湖上的事不可盡用常理度之,除了凌天成之外,還沒聽說過江湖上有哪一號人物是背長弓的,他背後的那張鐵胎弓可以算是他的招牌。都指揮史大人說常人至少得練二十年的百步穿楊之功,天賦異稟的人,修習十幾年便有大成也未可知!要知道,天生神力的人並不少見。」
華服少年聽到周鐵這麼一說,將信將疑,低頭沉思了一會,突然露出狡黠的目光:「周大哥,咱們打個賭如何?」「哦?你且說說看。」華服少年一本正緊地說道:「如果他真的是凌天成,那便算我輸了,以後喝酒我都讓你先喝個痛快。但如果是我贏了,那以後喝酒,你都不許和我爭搶。」
周鐵聽完,哈哈大笑,這種賭他與眼前的少年人已不知打了多少回了,從沒有當真過,當下也不掃他興緻,爽然答道:「好!咱們一言為定。」說著和華服少年擊掌為誓。賭約即成,周鐵笑著問:「懷遠,若他真是凌天成,下午那罈子酒,你還覺得可惜嗎?」
「若真是這樣,就是一百壇果子酒我也會請他喝的,何況是一壇酒。」
紫衣騎士坐在仙鶴酒樓的屋頂上望著滿天的星辰,星星倒映在他的眼瞳之中,使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顯得更加精亮。此時,他未戴斗笠,月光照得他英俊的臉龐一片潔白。他的身旁放著兩隻大葫蘆,也不知裝著什麼。他時不時的側耳傾聽,似乎在等待著什麼。身邊忽地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尋聲望去,便見一個青衣男子已在他右邊一丈外站定,身形壯碩,相貌英武。一雙虎目炯炯有神地打量著自己,正是周鐵。
紫衣騎士也不驚訝,緩緩地站起身來,抱拳說道:「在下恭候多時了。」
周鐵負著手,慢慢地朝紫衣騎士走來,嘴上道:「在下最愛對月品酒,可這檔會尋不到伴當,我看你也是個好酒之人,和我的興緻一般無二,便帶來了一些好酒來與你對飲,想必你不會拒絕吧!」說吧,周鐵將手一揚,兩個碩大的酒葫蘆在他手中搖晃起來。
紫衣騎士笑道:「喝酒的事,我從來不會拒絕。事有湊巧,我亦帶了一些好酒來。」
周鐵定睛一看,果然有兩隻酒葫蘆倚在瓦礫上。他心中一喜,對這紫衣騎士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借著月光,周鐵才發現那紫衣騎士未戴斗笠,一張年輕的臉上,眉目俊朗,顧盼之間神采飛揚。他朝紫衣騎士傾了傾身子,道:「咱們二人的想法倒是一般無二。」說罷自顧自大笑起來。紫衣騎士也是大笑。過了一會,周鐵問道:「這位兄弟,你可能猜出我接下來的想法嗎?」周鐵說完這些話,似笑非笑地望著對方,紫衣騎士也不答話,但眉目含笑,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二人足下都成了一個極為怪異的站姿。
二人淵臨岳峙了好一會,同時抖了抖身子,各自搶上幾步,紫衣漢子出左掌,周鐵出右掌,雙掌一對,二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紫衣騎士調息片刻,面上忽然現出喜色,激動地叫道:「周大哥!果然是你。你的『無極炙陽掌』可真厲害。」
周鐵神色顯得頗為激動,搶上一步,一把抓住紫衣騎士的肩膀,朗聲道:「凌兄弟,咱們又見面了。你號稱『大漠神箭』,沒想都拳腳上的功夫竟然也如此高強。真叫為兄佩服。」
凌天成微微一笑,轉而說道:「兩年前追殺西北惡狼幫,咱們不期而遇,匆匆會過一面,可惜當時天太黑,惡狼幫又兵分二路逃竄,是以咱們兄弟兩連對方的相貌都沒有看清楚。小弟只記得你這套『無極炙陽掌』的功夫,事後想想,真覺得遺憾。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兩年了。今日在酒樓外聽見有人叫周鐵,我便在心中猜想,會不會是大哥你,想來老天安排咱們兄弟重逢,大善也!這次好不容易既然聚上,怎麼的也要痛飲三百杯,方才能看出情誼。哈哈哈哈!」周鐵聽凌天成說的真摯,一時間激動不已,除了點頭允諾之外,竟說不出多餘的話來。
二人把酒言歡,興高采烈地坐到一處,將這兩年遇到的驚心動魄的事說了一通。待凌天成說到蕩平金獅幫的始末時,周鐵不由驚呼:「風大俠竟然是被『金獅幫』的人害死的,實在可惜。」
「每每想到,我便自責不已,那一****本不該讓他一人去赴宴的!」凌天成說到這,仰起脖子大大地喝了一口酒。
「風大俠一生行俠仗義,死時竟然還想著清除邪魔外道,這風骨著實令我敬佩。我周鐵用這酒,遙敬風大俠一杯。」周鐵用力將手伸直,隨即喝了一口酒。問道:「那現下『金獅幫』的惡徒俱已伏誅了嗎?」凌天成點了點頭,道:「上個月這時候,我和李大哥已將金獅幫餘孽清剿乾淨了,風大哥蕩平『金獅幫』的心愿已了,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周鐵憤憤地說道:「金獅幫平日里欺壓百姓,魚肉鄉里,仗著自己有嚴嵩老賊撐腰,無惡不作。我身在錦衣衛,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不能出手除去這個禍患,實在慚愧。」周鐵言及於此,語調已轉為一絲無奈。只聽他說道:「人生在世,為何有如此多的無奈啊!」凌天成聽他如此言語,知道他心中不快,便將話題轉開,問了他這兩年走南闖北的所見所聞。
只聽周鐵緩緩說道「這幾年,江南平白無故的冒出了個『極樂幫』,無人知道來歷,但有傳言說是『江南四毒』所創,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這幫派行事當真邪乎的緊,卻是我生平未見。幫派飄忽無蹤,竟然無人知道它的總堂所在,眾弟子聯繫也只是憑藉信鴿和幫派暗號往來。眼下雖然未乾出什麼出格的事,但這派人數眾多,正邪未辨,長此下去也不是辦法。」周鐵說到這面露憂色。
凌天成說道:「這『極樂幫』既不和正派來往,也不沾染些三教九流。也不知在盤算些什麼。我打江南西行之時,只覺得這幫已成氣候,隱隱約約覺得這幫像是一頭隱匿的野獸,隨時會暴起傷人。可為何會有這種感覺,我也說不上來。」
周鐵思索一陣,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他將酒葫蘆搖了搖,朗聲道:「不管這些了,咱們喝酒!煩心的事留給其他人去想,咱們今晚一醉方休。」凌天成道:「嗯,若『極樂幫』真的為禍武林,就算拼上我凌天成的性命也會阻止。但現在,咱們還是喝酒為宜。」說著,他與周鐵碰了碰酒葫蘆,仰頭大灌了一口,周鐵豪飲一大口,咂嘴道:「我剛剛聽過酒葫蘆里的聲音了,似乎還有一半的酒,咱們一飲而盡如何?」凌天成贊同著叫好。
二人仰起脖子,頃刻間,兩隻酒葫蘆便已見底,二人又拿過酒葫蘆一陣痛飲,二人相互詢問,方知這次都是為蒼山聚義而來,見來意相同,二人更是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二人越聊越是起勁,從功夫拳腳到江湖經歷,無話不談,最後說到死生問題,周鐵帶著些許酒意說:「咱們都指揮使大人常說人生在世,草木一秋,為正道而死,實乃死得其所。痛快之極。若這次蒼山聚義能用的著我周鐵,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周鐵說到這,停了一下,拍了拍凌天成的肩膀,說道:「若有一天我也為正道公理而死,你不用為我難過,我周鐵做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對得起到這世上走了一遭。」
凌天成的心中不斷地重複著周鐵說的這段話,頓覺心裡豪氣陡升,朗聲道:「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若能轟轟烈烈而死,賽過默默無聞而生,確是痛快之極的事。」說到這,凌天成朝周鐵作揖說道:「周大哥!我素來敬重南沐風的為人,他的這番話,也是我的心裡話。咱們當為周大哥你的這份看淡生死的氣度再浮一大白。」「來來來……咕嘟!咕嘟!」「若是這次南前輩也來了那該多好!」凌天成設想著。周鐵搖了搖頭:「當差不由身啊!指揮使大人也想來見見老朋友,可是嘉靖老兒忙著煉丹,傳下旨意要指揮使大人護關。」說到這,周鐵道:「不過不打緊,下次你來京城走走,我保管你見到都指揮使大人。」凌天成鄭重地點了點頭,二人隨即又喝到一處。痛飲之後,便是歡談,談到得意處,二人齊齊朗聲大笑,笑聲中透出的是無盡的豪邁和豁達,乘風直上,飄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