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米家有新寡
1939年。
蘇州木瀆古鎮。
米家花園。
花紅柳綠花園內一名女子一襲紅衣,端坐在綉架前全神貫注,時不時發出一聲吱呀之音,在悶熱的空氣當中增添些許生氣。細看,女子精緻的面容帶著點點愁容,眼底深處的悲戚亦壓不住滿身繁華。
花園石路上一名約十三四歲的少女身著粉色布衣,長發編成粗辮,氣喘吁吁差點健步如飛,向院子內急走。
遠遠看到女子,少女面容急切,似乎好不容易找到浮木。
卻也不忘了規矩,畢恭畢敬停下整理衣衫,聲音輕柔無骨,「三少奶奶,老夫人有請。」少女姿態畢恭畢敬,眼底的鄙夷一覽無餘,對眼前的三少奶奶根本不屑一顧。
端坐的女子,米家三少奶奶葉雨欣,賢良淑德,嘴角揚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微笑,手上的動作卻不見停頓,似乎對少女的態度早就習以為常。
少女站的辛苦微微皺起眉很是氣惱,雖然是米家三少奶奶,不過是綉娘世家出身,就算做了少奶奶也變不了鳳凰,虧得三少爺米元夕還將葉雨欣當作寶貝。
不過,少女眼底露出幸災樂禍,過了今天麻雀還是麻雀。
不知過了多久葉雨欣似乎才反應過來,悠悠抬起頭,「碧綠你方才說什麼?」
碧綠愣了愣有些惱火,自己在這慪氣原來人家根本沒有注意。
硬忍住怒火,碧綠聲音尖銳,「老夫人有請。」
葉雨欣也不惱火,站起身儀態大方,「既然如此你還不快些。」
碧綠又是一愣,剛才分明已經說過,怎麼又成自己錯。
米家大廳之內,老夫人黑色華衣,面無表情端著茶杯,眉間一字川透出此時隱隱怒氣,若不是修養良好,老夫人等的急躁早就爆出粗口。耐心幾乎耗盡才看到碧綠領著葉雨欣姍姍來遲,老夫人冷哼一聲將茶杯放下,牟足了力氣打算給葉雨欣些教訓。
也好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三少奶奶知道,米家到底由誰做主。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葉雨欣盈盈下拜,倒也是不卑不亢,從踏入大廳那一刻起便知老夫人這般架勢,分明就是想要尋找晦氣。
「雨欣見過老夫人,老夫人萬福。」
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老夫人閉目養神,任由葉雨欣跪著。
葉雨欣眼帘低垂,表情淡然,不溫不火無聲跪著,似乎重重的拳頭打在棉花上,所有力氣沒有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老夫人自感無趣,索性放下茶杯,威嚴輕哼,聲音滿是不屑,「米元夕帶兵出征,也算是為國出力,奈何寡不敵眾英勇殉職,此時其部下正護送元夕遺體回程。既是為國出力,如今就算犧牲,你也該稟守婦道為元夕守著,不可逾規。」
似乎有些幸災樂禍,「另外,你如今住的院子本是為元夕所建,元夕既然已經不在,你一個人必定住不了那麼大的院子。」
「我已經命令碧綠收拾好後院房間,以後你就搬到那裡去住。」
這便是要收回院子了,葉雨欣面不改色,低垂眼帘看不清楚表情,紋絲不動的身形讓老夫人心下忐忑不安,難不成葉雨欣還有其他打算不成。
「哈哈。」人影未見先聞笑音,銀鈴般的巧笑未落,便見一位女子身著綠紅色羅衣,頭髮高高挽起如同雲鬢,看著保養極好,與葉雨欣在一起也分不出個高下。女子盈盈下拜口呼見過老夫人,一雙丹鳳眼若有若無撇著跪在地上紋絲不動的葉雨欣,「三少奶奶這是何故一直跪著?莫不是與老夫人慪氣,故意要壞了老夫人仁慈的名聲不成。」
這話說的隱晦。
一面說了葉雨欣不懂事,居然敢開罪老夫人。
一面說明老夫人向來仁慈待人,如今居然對葉雨欣罰跪,看來平時有假仁慈的嫌疑,反而對老夫人的名聲不好。
老夫人心下一驚,心裡雖然不甘,卻又要保住自己仁慈的名聲。
死死咬住牙關,老夫人充血的目光盯住跪在地上置身事外的葉雨欣,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女子眼珠流轉,忙抬起胳膊巧笑,「老夫人,當初老爺建造米家花園,明確說過每位少爺一座院子。如今元夕少爺為國犧牲,是國家的英雄,必定被人關注。葉雨欣身為元夕少爺遺孀,若是被人知道元夕少爺犧牲以後無所住處,恐怕……」
女子點到為止,若有所指觀察老夫人臉色。
只見老夫人臉色難看,心下暗有計較,女子便知道老夫人此時定然是心思鬆動,微微帶笑靜候老夫人拿主意。
良久,「算了,如今三少奶奶一個寡婦也不容易,就有碧綠伺候著,依舊住在原來院子。」老夫人表情訕訕,似有不甘,想著心底氣憤,復又加了一句,「若是沒事三少奶奶還是少出院子,免得惹出什麼禍端。」
聲音柔弱無助,葉雨欣也不反駁爭論,「好。」糯糯的聲音讓人有氣也無處發,老夫人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女子看著老夫人遠去的背影,方才還陽光燦爛的臉瞬間冷若冰霜,轉過身看著葉雨欣冷笑,「你倒是個能沉住氣的。你可知道院子若是被老夫人收回,便很難再次討回。難不成你真嫌那院子太大,想著要拱手讓出。」
「兒媳不敢。」葉雨欣逆來順受,對著女子低眉順眼。女子冷哼,自知從葉雨欣嘴裡也說不出什麼貼心的話,與其慪氣還不如視而不見。「娘親放心,兒媳定然不會離開。」葉雨欣聲音堅定,女子只有米元夕一個親生,其他雖然也叫著女子姨娘。
只是姨娘到底是姨娘,比不上親娘的地位。
由不得去女子去惦記其他房少爺。
「從此以後您便是雨欣親娘。」葉雨欣話音墜地有聲,三姨娘恍若隔世,險些信了去,再看葉雨欣低眉順眼的模樣,三姨娘心下一頓,瞬間回過神鄙視自己,怎的就被這個女人迷住心智。
「你自己好自為之。」
三姨娘丟下一句頭也不回,母以子為貴,如今米元夕出事三姨娘便失去了一個靠山。自顧不暇哪裡還管的了葉雨欣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