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行
「…」葉文不說話,看著溫諒,溫受之。
「生而知之者,一者為天行者,一者為域外天魔。這個是官方解釋。」溫老從懷中拿出一個皮囊,拔掉塞子淺嘗一口,臉上說不出的滋潤愉悅「還是這螞蟻酒來勁啊。」螞蟻酒,西涼邊軍最喜歡的烈酒,既是烈酒也是劣酒,西涼臘冬時節,拿來取暖再好不過了。釀造簡單,主要勁夠大。
「沒想到師公這種文人居然喜歡這種帶點酸澀苦味的烈酒。」葉文感慨一句,摸摸鼻翼想要岔開話題。
「怎麼,我這種窮秀才酸儒生就只能每天說些之乎者也,要知道,男人心底都有一個夢,喝醉烈的酒,睡最美的女人。」溫老調笑一句,「好了好了,不說這些老不羞的話題,我們接著說,所謂天行者,代天而行,什麼是天,皇帝便是天,通俗點說生而知之者做了天子門生就成了天行者,相反,和皇帝作對的,就被稱之為域外天魔:域外天魔者,株連九族,絕不姑息。」
嘖嘖,看這武朝三公六卿,東西二廠,凌煙閣,乃至堪稱官商的龍都錢莊,文官之首丞宰,武官之首護國元帥,更有王侯州牧,一字並肩王武穆,無不透露出這武朝的建設少不了穿越者,也就是生而知之者的輔佐,甚至這武朝開國太祖就是中華五千年中的一位豪傑,不料對待「同鄉人」,竟然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態度,真是讓人心寒啊。葉文想是這麼想,但如若自己處在那個位置,穿越人士意外太多,不容掌握,也是同樣的態度吧。
「淳鳳啊,既然文德相信你,我也就放下心,」溫老眼中流露出的精光竟讓葉文感到刺眼,「人啊,知道的再多,越是自以為睿智,越不懂藏拙,你潛力不小,但被扼殺的天才,就算不上天才了,要懂得藏拙啊,你那幾年就做得很好。」說完,擺擺手,戀戀不捨的把手中剩下不多的螞蟻酒拋給小舟上「吧嗒吧嗒」抽著水煙的黃老六。
「淳鳳謹守先生教訓。」葉文站起身,低眉順眼,莊重的行了一個大禮。不是溫老,不是師公,一句先生足以表示葉文心底算真的接受了。
「這個你拿著吧,文德留給你的。」溫員外嗯了一聲,仍舊坐著,想了想,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葉文接過一看,猙獰龍頭雲紋玉牌,上面「武穆」二字,鐵畫銀鉤,劍氣四溢。武穆府青龍令。
「記住,逆水行舟回頭難,以後就靠你自己了。離開的時候捎上老六,就不用來見我了,老夫不屑那離別的扭扭捏捏。」溫員外這是才真正像是一個歸隱田園的富家翁,砸吧砸吧嘴,不知在回味最烈的酒還是最美的女人
「先生也太看不起淳鳳了,六爺還是留給您一起去最烈的酒好了,忘記給您說,西涼最烈,當屬綠蟻,父親說過,這輩子只喝兩種酒,一種就是那西涼武帝城的綠蟻酒」。
「好,西涼城頭的綠蟻酒,給你留一碗。」溫老笑著擺擺手,自顧自的看著湖面,莫名的多了一絲悲涼。
葉文洒然一笑,明白溫老了解自己心意已決,也不再坐著溫家這儒門巨擘的家主位置了,想要去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待過的地方看看,只是苦了陪自己在這小小的烏亭鎮蹉跎了五年,但是心中江湖從不曾老去。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江湖,白衣如雪的俠客,傾國傾城的紅顏,,刀光劍影出門去,大笑一聲,暢飲一口。卻沒有看到鉤心鬥角,你死我活,恩怨情仇。金盆洗手,想的挺好,出來混的,誰的名聲不是用別人的屍體堆出來的,屍體越高,武功越高,名聲也就越高,高到一定地步,想退出江湖這個大染缸了,就還有更更高手來踩著你的屍體,自古紅顏多薄命,玉碎瓦全登西樓,而少俠更是難過美人關,石榴裙下枯骨多。官場更是如此,軟刀子殺人,最是痛苦。
走在會烏山的路上,葉文嘴上叼著一根草,嗯,還沒到時間,先去那個地方算了。想著,扭了扭脖子,滿臉的不情願。
烏山背面,有一片水潭,水潭上瀑布落下水花四濺,陽光下如同白虹貫日,滄浪浪瀉下百尺,一片轟隆。
「呼」葉文長吐一口氣,褪下身上衣服,一個猛子扎進潭中,如一條白鰱般划向瀑布下方。頭頂水流如同泰山壓下,葉文顯得有點白皙的身子猛地向下一沉,而後頂起,緊緊閉住呼吸,一步一步逆著瀑布朝上爬,身體上泛出淡黃色的微光。煉體四大境界,從外到內,煉皮,煉肉,煉筋,煉骨。分別是玄甲,玉肌,蟒筋,龍骨。玄甲者,體露微光:玉肌,血肉留香:蟒筋,肉身不死:龍骨,只是個理想境界,文獻記載,練成龍骨,力可摧山斷河。事實上,江湖中人大都在玄甲境界徘徊,而後練氣,煉體為基礎,練氣吞山河,道家始祖李洞玄這麼說過後,後世就只有寥寥幾人可入第二境界,但卻苦苦掙扎在一流武者和二流武者之間,至於後面的蟒筋龍骨,都以為是傳說了。葉文卻知道世人無知,因為自己的便宜父親,就是第三境界,蟒筋。一身橫連功夫堪稱萬人敵,加上鍊氣入體,皇帝賜名武帝。
葉文沉著呼吸,頂著瀑布下墜之勢,體表黃光閃爍,奇怪的卻是雙臂不但黃光不顯,反而泛著晶瑩,更是不同於身體少見陽光的白皙,在日光的照射下,彷彿珍珠般。半個時辰后,葉文終於登上了瀑布的頂峰,然後跳下,重複攀爬一次,跳下,在攀爬到瀑布中段,盤膝作息,呼吸吐納。
等到星光點點,月照大地,葉文停止了每周兩次的瀑布鍛體,穿好衣服回去。遠遠的,葉文就看著自己用樹枝蘆葦做的簡易柴扉門前,跪著一個人,衣服上不少樹枝划痕,頭髮粘著汗水貼著鬢角,嘴唇乾裂,雙眼無神,卻雙唇緊閉,固執倔強。
葉文不出聲的從他身邊走過,不知敵友,不知對其是何態度。
進來后,看見羅虎臣一如既往的盤膝坐在巨石上,一動不動如雕塑般,開口道,「正大光明的承認就行,何必還讓你的人受這般痛苦,你不心疼,我看著都難受呵。
「你難受,與我何關,他是不是我的人,與你何關?」羅虎臣睜開雙眼不屑。
「尋常人進這山,早就被你削去腦袋,魂歸西天了,還有氣力在這苟延殘喘?還是說你修佛有成,大發慈悲?哈哈」說著說著,葉文好似被自己逗樂了,「一個不知道殺了多少高僧,毀了多少寺廟佛祖金身的老屠夫,結果點上九個戒點香疤,當了個老禿驢,你說那西天如來是讓你下地獄呢還是下地獄呢?」
「大發慈悲?或許吧」羅虎臣手一翻,憑空出現一陣強風,刮過門口的小七,小七瞬間被風吹走消失不見。
「嘖嘖,好手段,武當流雲袖到你手中生生刮出了颶風的效果,」葉文哼了一聲,自嘲道,「當初還是我把這流雲袖從那三層樓給你拿下來的吧,沒想到吹到了自己,果然,養不熟就是養不熟。」
「呸,你懂什麼?」羅虎臣啐了一口。
「無非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不為己天之地滅之類的,還能是什麼,這兩句千百年下來,明白的人不少,做的人更多,可見說這話的人,和你很像啊。」葉文望望夜空,補上這麼一句。
「你是說那個吳乞?」
「不錯,就是那個在人胯下三進三出,吃屎喝尿的閹人吳乞」。
「他只是輸了而已,歷史不就是被勝利者玩弄的娼妓而已。」
「口氣不小,那就明天見了,羅虎臣。」葉文最後一個「臣」字,故意拖長語調起伏,臉上的譏諷彷彿讓這月亮都羞煞了般,隱入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