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哥哥
蒼茫荒涼的原野，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站著。
月亮自二人的側邊升起，兩個孩子的身影看上去既平和又詭異。
大孩子把手伸向小孩子的臉，輕輕說到:「離家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小孩子把臉緩慢而柔和地在大孩子的掌心裡蹂蹭。
他或者她道:「我會的，哥哥。」
他們彼此相依。
那是年幼的宮寒伊和其兄宮寒玉。
對於宮家，宮寒伊最愛的不是父母，而是這個與她彼此依存的兄長。
他才是她最深的依靠。
那是早慧的宮寒伊最深處的秘密。
連父母，師父也不知道的，那種，冥冥之中的宿命感。
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著，他們是生生相息的，是脫離了普通兄妹的存在，是天定的兄妹。
——宮寒伊冷汗淋漓地從夢境中醒來，她盯著虛無的黑暗，她的哥哥，還沒有死啊！
當時被打下牢獄，被賜死，所以宮家受到了影響，但是或許，鳳落辰，沒有那麼狠心，對不對？
即使自己是真的死亡了。
現在想想，自己僅僅聽曹七一人之言就斷定家人已死，但是那種宿命感又出現了，所以哥哥沒有死，所以可能他們都沒有事情對不對？
宮寒伊僅僅捂住自己的心臟，她不知道自己是該興奮還是絕望。興奮鳳落辰對她終不是趕盡殺絕，絕望她確實死在那個男人手裡。
同一時間，封閉的冰棺內，精緻的臉緩緩轉醒，男人薄唇輕動:「小寒兒」。
天漸漸地亮了，宮寒伊，司空聽慕，以及冰棺中的男人，臉色半明半暗，恍若這遙遠而迷茫的未來。
「這是給你的。」
宮寒伊從客棧中醒來，打開門首先得到的就是這個東西。
她詫異地抬頭，竟是好久不見的南凌，對於這個醫術與心智都不錯的大夫，她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南凌看起來年紀不大，正處於成熟男人最佳的年紀，一直都儒雅平和。
然而今日的他，似乎有點失態。
別的不說，對於她這個救了他主子並不求回報的人，怎麼也不能這麼一張臭臉啊。
南凌實在無法擺出一副好臉色對著宮寒伊，上一次她走的那麼乾脆也就算了，這次才見她，主子就元氣大傷，臉色差的可怕。
他一直都知道主子是有什麼比之前那種可以看到的病更深的折磨，但是除了主子之外，沒有人知道具體是什麼病。
這個身體孱弱，但心思聰慧的主子，他一向心疼。
所以他才硬邦邦地對著宮寒伊道:「主子說你在宮中需要遮掩一下身份，這是世上僅有的易容之物，名曰『畫皮』」，雖然名字有點恐怖，但可以料想此物的稀有。
宮寒伊略一思考，就沒有推拒，既然未來要還給司空聽慕，現在不如簡單地接受他的幫助。
接著南凌就出去了，臨走之前，他撩下一句:「希望你不要辜負主子的期望。」
宮寒伊反應過來，這是在為他的主子鳴不平嗎？
可是——自己有做什麼嗎？
不過想到昨晚司空聽慕離開的那麼匆忙，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帶上那張人皮面具，宮寒伊不得不驚嘆，這張面具的獨特。這並非是一張嶄新的臉。而是與她的臉有七分相似，並且膚色更顯棕黑色，現在的她，活脫脫就是一個七八歲的英勇少年。
看看外面的天色，時辰不早了，她想去見見司空聽慕，可是對於司空聽慕，她又了解不多，更不要說漫無目的地去找他了。
苦笑，宮寒伊想，和司空兩兄弟的糾葛沒有緣由，就這樣產生了。
難道也是宿命?
與那些孩子告別以後，宮寒伊換上自己的太監服，緩緩地走向宮門。
「站住！」因為不是跟隨昨日出宮買辦的人進宮，所以宮寒伊受到了盤問。
宮寒伊面色不變，她拿出自己的腰牌，口中道:「各位大哥，小的昨日跟隨採買的公公出去的，但是小的思家心切，所以……」她握住守衛的手，悄悄地塞入銀票。
對於這些只知吃喝玩樂的守衛，她從未放在眼裡，出宮要進行重重盤查，可要是進宮，這些長期抑鬱不得志的守衛們根本沒有那麼盡心儘力。看到屬於皇宮的腰牌，更不會多麼用心盤查。
果不其然，守衛的官兵露出瞭然的笑容，對於這些剛剛進宮的小崽子，思家太普遍了。
瞄了兩眼手中銀票的數目，官兵揮揮手，「走吧，走吧！念你是初犯，就不追究了，如果有下次，就沒有這個好運了啊！」
宮寒伊低下頭，眼神冷靜，道:「多謝大哥了。」
她慢慢地往前，卻不料，一管長鞭甩來，堪堪甩在她的耳邊，額前鬢髮飛揚，宮寒伊極力控制自己，才使得自己沒有去抓住那支長鞭。
她略帶凌厲的眼神向背後看去，原來是一個精緻漂亮的女子，那女子道:「死腌狗，你居然敢擋我的路！」
宮寒伊只是飛速一瞥，所以也沒有什麼人注意到她剛剛的眼神。
旁邊的官兵跪了一地，宮寒伊也順勢跪下，低眉順眼，剛剛宮寒伊賄賂的官兵戰戰兢兢道:「公主，公主饒命……」
宮寒伊心想，此話應該是她來說吧！這些官兵怕什麼？
然而下一刻，她就知道為什麼了。血液飛濺，宮寒伊的臉冷若冰霜，好毒辣的女人！
只見此官兵的半邊臉被長鞭打的皮破肉綻，可怖至極。
然而這個官兵卻連聲都不敢吱，只是鮮血淋漓地暈死了過去。
怕不是第一次了！這麼可怕的自制力，宮寒伊想，不是經常這樣，根本做不到在劇痛下保持安靜。
「哼！賤人，與腌狗勾結！」容貌艷麗的公主殿下冷笑了一下，又緩緩地將視線對準了宮寒伊。
對待這樣一個「視腌狗為毒蛇」的公主，宮寒伊整個人都僵硬了，沒有功力的她，挨這麼一下，只能等死。
——
「七殿下，宮姑娘被雲錦公主攔在了宮門處。」
「什麼？」
「不錯，聽說是因為三皇子殿下希望與雲錦公主一起出遊，所以才會在宮門處看見宮姑娘。」
司空長慕站在陰影中，神色灰暗不明，半晌他才道:「如果連這點小事都過不去，那她就沒有合作的資格了。」
暗衛本以為會收到支援的命令，沒想到會這樣，但是主子的命令不是他們能揣測的，所以也只有執行了。
手緩緩地握成拳，司空長慕覺得，這一次，他似乎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