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疏離
在隆冬來臨前,大家都一下子成長了起來,不管是被迫還是順其自然,都是為了應付這個寒冷的季節。
「晚伊妹妹下雪了,不如我們一同去賞雪景吧。」秦璐瑤特意來鳳陽宮看望她。
昨日還是一個晴天,今天就突然下了雪,秦晚伊怕冷,穿了件保暖的粉色小襖,又裹了一層毛絨的櫻桃色披肩,屏退左右宮人,這才隨秦璐瑤出了殿。
秦璐瑤像看稀奇的事一樣,反反覆復的打量她:「晚伊妹妹今兒怎麼換了性子,穿些鮮艷的顏色。」
秦晚伊秀眉一蹙,扯了扯脖子上的披肩,不自在的說:「是不好看嗎?我去宮殿換身衣服再出來。」
秦璐瑤拉住她的手,笑著說:「晚伊妹妹別回去了,女孩子就應該在冬季穿些鮮艷點的衣裙,不然站在屋外就顯得寂冷。」
秦晚伊似懂非懂的點頭,她對於裝扮這方面一向比較遲鈍,也就隨心而為,不知怎的就選了這件尚衣局新做的小襖,又配了件與它顏色相襯的披肩。
雪花飄飄揚揚從空中落下,像輕盈的蘆花在自由的天地里旋轉,雪堆積在樹枝枝頭,遠遠望去長春園裡一片銀裝素裹,一絲幽幽暗香從園子深處飄來。
秦晚伊嗅著香味尋來,卻見園子里臘梅盛開,淡淡的顏色掛滿枝頭,為單調的冬季增添了一份色彩。
她還在沉思之際,一個雪球突然向她飛來,躲閃不及被砸了個正著,她拍拍還殘留在衣服上的雪花,指著捧腹大笑的秦璐瑤說:「好呀,你偷襲我,別怪我不客氣了。」
秦晚伊拾起地上的雪捏成一個拳頭大小的雪球,對著秦璐瑤就要砸過去,那妮子一溜煙的跑了,她就在後面追趕著。
兩人的嬉笑聲為這個安靜的園子帶來了生機,秦晚伊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以前這個時候總是幾個人一起玩耍,今年就只剩下她和秦璐瑤。
「璐瑤姐,你跑慢點,我給你講件事情,及笄以後我就要搬出皇宮了,往後再難得回鳳陽宮。」
「啊。」秦璐瑤止住腳步,頗為驚訝的站在原地,失落的說,「就連晚伊妹妹都要出宮了,那以後我在宮中一個人怎麼熬。」
「不要急嘛,等皇叔閑暇之際,我會向他提起你與王文然成親的事,我聽聞他隨王尚書去了禮部,在那裡表現的很不錯喲。」秦晚伊邊說邊做了個鬼臉,以極快的速度塞了一個雪球在秦璐瑤的脖頸間。
秦璐瑤冷得打了個寒顫,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秦晚伊早就跑出老遠,她氣得直跺腳:「晚伊,你,你欺負我。」
「璐瑤姐來抓我呀,我這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秦晚伊一臉得意的神情,嬉笑著跑在雪地里,撥開擋住路的樹枝,跑到園子的另一角,與她玩起捉迷藏。
她跑得很急,又一邊往回看,沒有注意眼前的路,忽然就撞在了一個高大的人身上,秦晚伊揉揉鼻子責備道:「誰呀,居然擋我的路。」
「臣,參見殿下。」
秦晚伊大吸一口氣,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後退幾步問道:「你怎麼來了。」
「臣來看望太后姑母。」姜楠青對她行了一禮。
他們之間好像變得有些奇怪,亦或是關係變得疏離,同樣還是那張無可挑剔的臉,但秦晚伊覺得眼前的人好陌生,曾經那個柔美的人兒一去不復返,他的目光從溫柔變得銳利,那抹光芒刺得她心慌。
「我先走了。」
秦晚伊快速轉過身子,剛踏出腳步往前走,卻被一個力道拉了回去,雙手被人緊緊箍住動彈不得,她無奈地貼在他的懷中。
「殿下就那麼著急離開嗎?在離宮這些時日,我可極為思念你。」
「姜楠青,你放肆,你快放開我。」秦晚伊伸腳踹他,他卻靈活的避開了。
「我不介意殿下聲音再大些,到時候來了人,可就有的好看。」姜楠青輕笑著撫摸她的長發。
秦晚伊沒再出聲,可不表示放棄掙扎,她使出一股力氣,猛然推開了他。由於用力過大,她自己被反彈,一下跌倒在雪地上,還好地上鬆軟,摔上去也不痛,只是樣子很是狼狽。
她眼睛紅紅的,鼻尖也被凍紅,表情那叫一個憤怒。
姜楠青與她的形象成為鮮明對比,雪花落在他烏黑的發上,落在他微卷的長睫毛上,平添了一份柔媚,他邁開優雅地步子走來,展開雙手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秦晚伊閉上了眼睛,用輕如蚊吶的聲音說:「放我下來,我會自己走。」
姜楠青訕笑一聲,柔媚的臉在那一刻變得僵硬:「你是怕被他看見吧。」他故意湊近她的耳後,然後宣佈道,「我是不會讓他搶走殿下的,你是屬於我的。」
「瘋子。」秦晚伊咒罵道,她臉色極差,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秀美光滑的臉立即出現了一道紅紅的手印。
看著他保持微笑的表情,秦晚伊感覺到害怕,感覺到恐慌,姜楠青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灼熱的目光彷彿要融化她,他修長雙手固定住她的臉,一個略帶冰涼的吻輕輕拂過她的嘴唇。
那是羞恥的,是無可奈何的一吻,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成為了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她狠狠咬上他的唇,牙齒咬破了他的唇,血腥的味道傳到她的口中。
姜楠青鬆開了她,秦晚伊憤怒的說:「不怕我對皇叔告發你嗎?」
「殿下不會的,因為你從來就沒相信過你的皇叔。」姜楠青薄唇微彎,幫她裹好了披肩,「殿下的打扮真是漂亮,這顏色很配你。」
雪花還在簌簌落下,她就怔怔站在原地,看著姜楠青離開,留下的腳印一會兒又被雪覆蓋住,什麼痕迹都沒有留下。
她是失魂落魄的回到鳳陽宮,今日的事情就像噩夢一樣揮之不去,秦璐瑤還以為自己惹惱了她,趕緊對她賠不是,嚇得好幾天都沒來找她玩耍。
秦晚伊那幾天再也沒有出宮門一步,害怕遇見他,他說過的話,如同石頭一樣壓在心中,多麼羞恥的事,對誰都不能提及,她堂堂皇太女殿下,還被人非禮,居然被一個柔弱的美人非禮了。說出來誰會相信,定然認為是她在胡說,是在找託詞。
她想徹底忘了那人的存在,丟棄了他留在鳳陽宮中的所有東西。
蕭晗託人帶進宮的請帖,她收到的時候已在傍晚,都快要到關宮門的時間了,這是風尚宇出征前大家最後一聚,她怎能不去。
秦晚伊在皇叔面前磨破嘴皮子,說盡了好話,這才得到允許出宮明日再歸來,當然出宮這等好事也順便帶上秦璐瑤。
一路上她都催促車夫速度快些,風馳電掣般的駛向了蕭晗所在的戲樓,當她從馬車上跳下,看見最後一抹夕陽的光輝照在棕褐色的鑲金牌匾上,那可是皇叔親筆題寫的「婉音樓」。
「晗姑娘,我來了。」
秦晚伊快步走了進去,卻見幾人早已坐在桌前,菜肴已備好,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安瑞成的旁邊留了一個空位,她也知曉此意,特意坐在此處。
「璐瑤姐,你坐那邊。」秦晚伊笑著指指王文然的旁邊,是她通知他來的。
畢竟秦璐瑤是個久居深宮的公主,性子又不像秦晚伊那麼豁達,有些羞澀的坐在了那個空位上。
安瑞成為她夾了些菜,關切的問:「殿下臉色有些蒼白,是生病了嗎?」
秦璐瑤搶先一步回答道:「前些時日我和晚伊妹妹一同耍雪,然後捉起了迷藏,可能是被凍到了。」
秦晚伊擺擺手,趕緊也接著話說:「可能是天氣太冷,受了風寒。「
要是秦璐瑤說她突然消失不見,扯到這上面來就麻煩了,她可不想大家知道姜楠青的事情,只會讓大家白著急,因為目前誰也沒那個實力對付姜家,她只能默默自己吞下苦水。
風尚宇喝了一杯熱酒,酒勁熏紅了臉,忽然有幾分激動的說:「姜家的主意都打到糧草上來了,這個說不能撥,那個又說不能撥動,軍馬未動糧草先行,不知他們家族打的什麼主意。」
王文然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朝中官宦一半與姜家有聯繫,就連陛下也不敢輕舉妄動。」
「稍安勿躁,今兒難得一聚,大家都不說這些。」安瑞成目光清然,語氣淡漠,好像一切都知於心。
他總是是時候的點到為止,不做出過分的舉動,靜靜注視一切,伺機而動。
他的冷靜秦晚伊是佩服的,所以姜楠青的事更加不能對他提起,以免亂了分寸。
秦璐瑤被酒嗆得咳嗽起來,王文然輕輕撫摸她的背讓其緩和,她望著四周坐著的眾人,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大家的面色都是凝重的,她也跟著緊張起來。
她是個失寵的公主,無權無勢,一直以來安安分分的過著自己的日子,靠著秦晚伊的關係,現在也沒人在宮中欺負她,她就已經滿足。安公子和風公子是做大事的人,他們有著怎樣的計劃她不清楚,但是秦晚伊不能牽扯進去,還有王文然,他家沒有風家與安家顯赫,哪能經得起大的波折。
「我給大家唱首曲子。」蕭晗笑著說。
她想緩解一下氣氛,在幾個白瓷碗里裝滿清水,用筷子敲擊在碗的邊緣,悅耳的聲音隨著她的敲擊應運而生,她接著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一首小曲。
微微燭光下,她的目光是那麼溫柔,笑容是那麼甜美,歌聲如同潺潺的溪流滲透到每個人的心中,眾人都沉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