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暗中探訪
屋外繁星閃爍,流銀瀉輝,清冷的月色普灑在地上是格外的清逸,坊間各地又是格外的詳和寧靜,一陣風過,捲起一地的塵埃。小黑屋裡四面皆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一聲聲的「咯嘰、咯嘰」聲從屋子各個黑暗的角落裡傳來,那是蟲蟻在蛀咬木板的聲音,在這漆黑寂靜的夜裡顯得十分的清脆響亮。
她獨自一人待在這黑屋子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門外報更的聲音已經敲過好幾回,屋子裡的溫度也都慢慢地降低了幾分。正昏昏欲睡時,忽聽門外有人輕輕地叩了兩下門板,她一下子驚醒,忙站了起來,脫口喝問:「誰!」
只聽門外傳進一道渾厚低沉男子的聲音,卻是皇帝身旁的近身侍衛宋之山,原來他趁著值勤之便,偷偷地溜了進來。只見他壓低著聲音問:「宛貴人,可是你在裡頭?」
知道門外的人正是宋之山,燕小宛急忙應了聲:「是我!」
宋之山道:「貴人莫慌,雲嬪之事屬下知道非貴人所為,此次貴人落難多半是被人栽贓陷害,只是,現如今陛下還遠在宮外,刑司院里所查到的種種罪證又全都指向貴人您,雖說我知道貴人是遭人陷害,但這後宮之事,又絕非我一個外臣可以干涉得了……。」
燕小宛心急想要知道雲霜的情況,沒心思理會旁的事,趕忙打斷了他的話,急急地問:「宋大人你先別忙著問這個,可否先回答了我的問題再問?」
被她這麼一打斷,宋之山欲要問出口的話只得停了下來,聽得她這麼一問,只得恭聲道:「有什麼話,貴人但講無防。」
燕小宛急急道:「宋大人可知道如今雲嬪她怎麼樣,可是傷心透了?」
宋之山不料她此時此境還有心關心他人,想了想道:「回貴人的話,雲嬪如今是個什麼樣,屬下不得而知,只是在一個時辰之前屬下巡邏宮禁時恰巧從露華宮處經過,正好聽聞了露華宮裡的幾個宮人說,雲嬪醒來時,知道了自己腹中的胎兒已然滑落,是哭得十分的傷心,整整哭了半個時辰,據說後來是昏過去了,這才停了下來。」
「哭得十分的傷心,這是必然的事,那孩子雖未出生,但也懷了好幾個月,突然就這麼沒了,換了誰都會傷心難過,燕小宛低聲昵喃著,過了好一會兒,方又道:「大人你且先回去吧,不必為我憂心,我短時間內還不會有事什麼事情,他們頂多是將我關著,畢竟怎麼說我也是受過陛下封賞,冊封在案的貴人,我既沒有認罪,他們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我就是害得雲嬪落胎之人,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敢對我用刑,頂多是關我幾日。」
「這刑司院關押犯人的地方向來是不許外人進來的,大人此次冒險前來瞧我,這當中的情份,我唯有銘記在心,他日若有機會,我定必好好報答大人今日情份,可千萬不要為了我而連累了自己。」
宋之山道:「貴人不必為屬下擔心,陛下在離宮前就曾吩咐屬下要好好保護貴人您,如今貴人身陷牢獄,尚未查清個中的原委,屬下又怎能輕易就此離去。頓了頓又道:「不知貴人此前在這宮裡可曾有衝撞過什麼人,所以此次才遭人下此狠手來陷害於貴人您。」
不知為何燕小宛猛地想起了還在乾清宮當差時,那日從棲鳳宮返回乾清宮的那條長巷上雲霜與她說過的話「我韓雲霜對天發誓在我有生之年,定必想方設法,讓你加註在我身上的痛苦加倍奉還於你」,這般想著,她的心底隱隱地升起了一個念頭,可是念頭才剛起,便又被她否認了去。作為一個母親,誰又能忍心為了報復他人,狠心地將自己未出生的孩兒抹殺在胎腹中,況且那孩子已有六月之久,再有幾個月便要出生。她心緒煩亂,輕輕嘆了口氣:「我在這宮裡向來是安守本份,對待宮中眾人也是客氣有禮,又怎會衝撞了他人,即便是有,也犯不著冒這樣大的風險,下如此狠手來陷害於我。」
她又是輕輕嘆了口氣:「大人還是先回去的好,我知道大人一向對陛下忠心耿耿,盡忠職守,不願辜負了陛下所託,只如今這件事情到底是大人你力所不及的這麼一個案子,實在是沒必要為了一件以已之力根本不可能破得了的案子,將自己也處在水深火熱當中,那些個守夜的宮人雖說是一時偷懶,暫時離開,但終究不會離開太長時間,大人也已經在這兒待許久了,想必那些個宮人不多會兒便會回來,為免被他們撞了個正著,大人還是早早離去為妥。」
宋之山心知個中利弊,但皇帝離宮之前千叮萬囑交代他要好好保護燕小宛,現如今他非但沒有做到皇帝交代下的事,更是如今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關押在這四處密封的小黑屋裡,自己也只能這麼看著,什麼都幫不了,心裡多少有些頹敗。
忽聽從不遠處傳來了幾聲談話的聲音,燕小宛心下一驚,急忙催促道:「宋大人你快離開這兒,再晚些,只怕要被人逮住了。」
聽得來人的聲音,宋之山也心知不能再留下去,只得道:「好,屬下這就走。」頓了頓又道:「貴人請寬心,屬下得到消息之時,就立馬遣了人去告知陛下,相信不日便會見到陛下的鑾駕回京,待時候定必會還貴人一個清白,現下貴人千萬要好好保護自已,切莫受了那些個奴才的威脅,心生害怕,而認下這些個莫須有的罪名。」
聽得來人的聲音越來越近,燕小宛只得急急地回了他:「我知道了,你快離開這兒吧?」
宋之山應諾一聲,在那兩個守夜的宮人來到之前,悄身閃進了黑暗之中。
皇帝從泰山出發前往鄭州,因著沒有事先對外公開,一路上少了許多地方官員的接待,又一路駕馬馳騁,途中也未曾休息過一會兒,在第二日響午便安全到達了鄭州府衙。雖說還在京城之時就有鄭州地方官員及時上交的有關於鄭州災情最新進展的奏摺,皇帝一一看了,也從中了解到了此地的災情狀況,但真正到了鄭州方知此地的災情已經嚴重到了超乎他的想像。眼下的鄭州是赤地千里,土地乾裂,附近幾十餘里的河床更是嚴重乾枯,就連生命力較為強韌的草木也因沒有水份的及時補給,正逐漸地枯萎著。
目前鄭州府幾十萬民眾所取用的水源,皆是從鄭州府內唯一一條還倖存著水源的樊陽河裡取來,因為上遊河床淺水江的水份也在逐漸減少,江水已經低於通向樊陽河的河道,江水無法順流而下,那樊陽河自當也就沒有了水源補充,又因著鄭州已是數月未曾降雨,民眾又日夜取用,如今這一道唯一還存著水源的河床也已經逐漸地透了底,若近些時日再無雨水補足,恐怕連這一條目前鄭州民眾唯一賴以生存的救命水源也要乾枯。
因著如今所能取用的水源已經不多,為免有人鋪張浪費,所以這裡的地方官員便安排了重兵把守在了河道各處,但凡前來取水的民眾都得先由守在此處的官兵作為登記,人人按量取水,按份取水,誰人也不可多取。
皇帝站在高高地城牆上,俯瞰著鄭州府城,只見城下一個個災民集聚成堆,滿臉土灰、面容衰敗地坐在朝廷臨時安置的施粥棚里,坐等著朝廷分施。皇帝眉頭緊蹙,面色沉重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光景,心裡只覺得慟得慌,外敵來了,他可以派兵去打,但天災面前人人平等,即便他是一朝天子,一代帝王,在如此天災面前,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子民活在這樣的水深火熱當中。
按國師的推算,說是這幾日河東一帶包括鄭州都會有雨水降臨,而自己在前來鄭州之時,也曾親自登上了泰山為鄭州設壇求雨,但整整三日過去,愣是不見半點雨水落下,就是連天色也不曾變一下,明晃晃的日頭高高地懸挂在天上,接連三日都是一眼萬里的碧空,半點想要下雨的跡象也不曾有。
皇帝抬頭看了眼懸挂在頭上的烈日,道:「鄭州府再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這天總得要落點雨下來才行,但朕看了這天氣,恐怕這兩天都不會有什麼雨水降臨,目前最重要的事情,當屬安撫城內民眾的民心,這糧食沒了,朝廷可以送來,但這水要是沒了,恐怕就沒那麼好解決了。」
皇帝輕嘆了口氣又道:「朕讓你著人去尋找可將水引入樊陽河的河道,找得如何?」
鄭州府府尹馬小剛急忙上前應道:「回陛下的話,下官派人去勘察過了,上月范大人來時,下官也曾隨他一道在這附近一帶看過,覺得微州金花江下流處有幾道河流,可試著將河水引入樊陽河來,只是這當中的工程彼大,須得讓陛下與京中大臣商討過後,方能決定是否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