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因緣際會
「姑娘,那林子兇險的很,據說有妖怪出沒,已經有不少路人進去出不來了,你一個柔弱的姑娘家,最好還是別進去,當心被妖怪抓去吃了!」樸實的農人扛著農具苦口婆心的勸林熹微不要前往那片黑森林。
林熹微無奈的看了眼波瀾壯闊的江河,道:「可是,那是唯一的出路,不是嗎?」這河上居然沒有一片輕舟,要想通過,只能路經黑森林。
農人撓了撓頭,望向遠方,道:「姑娘,要不,你就繞遠道吧……」
林熹微低頭看了看腳上的帆布鞋,布滿了灰塵,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還開了膠……腳掌上全是磨出的水泡,她就像變成人形的人魚公主,每走一步就像是走在刀鋒上一般。
繞道,繞道猴年馬月啊!農人說,這條江河是女帝生前下令修建的,說是什麼……南水北引,橫穿幾十個都城,好吧,林熹微真感覺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進去。
林熹微尷尬的笑道:「對不起,我還是走捷徑吧。」
農人拗不過她,只得搖頭晃腦的走了,「可惜了,這麼水靈靈的姑娘,腦子不太好使……又一個送死的……」
林熹微嘆了口氣,從包中取出匕首,隨手握著,以防萬一。
步步走入森林中,迎面而來的寒氣讓林熹微縮了縮脖子,她腳步頓了一瞬,繼續走進去,陽光漸漸稀薄,直至沒有,外面是大白天,裡面是大半夜,四周寂靜的詭異。
林熹微手中的燭火也刺不穿這濃濃的黑暗,林熹微呼吸漸漸急促,在這可怕的寂靜里,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還有腳踩過枯葉的細微聲。
石頭真多啊,林熹微走得有些磕磕絆絆。
不知走了多遠,亦不知過了多久,她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好像一直在樹林里兜圈圈,方才經過這裡時,有一棵參天大樹,林熹微在樹上卡了一顆熒光珠,可沒一會兒,又走到這裡了。
林熹微有些慌神,回頭看,漆黑如墨,什麼也看不到,忽感覺到身後一聲響動,她驚了一跳,蠟燭一晃,她望去,還是沒有任何東西,她彷彿迷失在了這一片黑暗中一般。
又是一陣悉悉索索聲,林熹微握緊了手中的匕首,穩了穩呼吸,大喝道:「管你是妖鬼邪神,想要我林熹微的命,有本事顯出形來!」
「嘰嘰嘰嘰——」一陣詭異的嘶鳴在周圍的頭頂響起,有些像猿猴的叫聲,卻又有些不一樣,感覺到有一物極快的撲來,林熹微眼神一凝,揮手劈去,有液體噴洒在臉上,林熹微惱火厭惡的用手擦去,燭光下,手上一片黏膩的綠色,周圍的嘶叫聲更大了,幾乎成包圍之勢,林熹微心中狂跳,知道不宜久留,拉起披風就跑。
燭火熄滅,林熹微也不在意,反正那點光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不過是心理上一點安慰罷了。
感覺有什麼撲上自己的披風,緊緊的拽著,林熹微咬牙繼續跑,揮刀亂砍,「都給我滾!噁心!」腳下突然絆到什麼東西,林熹微驚叫一聲倒地,匕首甩出去老遠,手心不知按到什麼光滑的東西,石頭?
林熹微拿起來湊到跟前看,兩個黑洞,直直的對著她,林熹微怔了一瞬,立馬尖叫著扔開,原來……原來!她一直在白骨上走來走去!這一路都被屍體鋪蓋……
有一隻爪子抓上了林熹微的胳膊,她頓時汗毛豎起,大叫一聲爬起,狂奔,可越來越多的不明生物撲了上來,裸露在外面的胳膊、脖頸全被抓傷,林熹微以為自己即將被這群畜生活埋的時候,忽有一團耀眼的光芒飛來,所到之處,便有陽光進來,周圍的叫聲變得凄厲恐懼。
林熹微身上的畜生紛紛慌不擇路的逃開,林熹微如釋重負,長舒了口氣。頭頂的光線射了進來,陽光溫和,林熹微聽到有人踩著枯葉而來,她眯著眼睛望去,那人逆光而來,仿若天神,勉強可見輪廓。
林熹微莫名的心跳加快,似有預感一般,她想逃,卻發現身體僵硬的無法動彈,眼睜睜的看著他步步走到自己面前,他伸出手,林熹微看了許久,別過臉,用手撐地努力爬起。
而那雙手卻徑直握住了她的雙臂,一股大力將她帶起,林熹微勉強站穩腳跟,低頭,許久不見他鬆開手,頭頂的視線灼灼,讓她有些呼吸不上來。
她有些想苦笑,為什麼這兩次見到他,自己都是這麼一副狼狽樣?她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此刻頭髮凌亂,衣服破爛沾滿灰塵,胳膊、脖頸、臉上都是傷痕和污濁的血液。
胳膊上的禁錮漸漸消失,他抬手拭去林熹微臉上的綠色液體,一貫的溫柔,林熹微鼻子有些發酸,慌亂的別開臉,退後兩步,福身一禮,「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盡。」
涼玉長久的沉默,看著她,道:「姑娘怎麼出現在這裡?」
「趕路而已,江上無船,我只能從此冒險經過。」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濃密微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溫婉的陰影,白皙的脖上、手臂上俱是傷痕,涼玉走上前,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手往前走,林熹微始料未及,茫然的看著他的後背,還有緊握著自己的那隻手。
涼玉拉著她走了許久,路上兩人仍舊沉默,兩人在一處冒著熱氣的溫泉的地方停下,涼玉道:「這口溫泉有療傷之用,尤其是你身上的抓痕,帶有毒素,最好還是用溫泉水洗洗。」
林熹微看了眼熱氣升騰的溫泉水,微微攥緊了裙子,有些猶豫,涼玉忽然一笑,「你在擔心我心懷不軌?」他這一笑,仿若月出雲,玉回光,俊美無比。
林熹微羞紅了臉,忙辯解道:「沒有、沒有,公子多次救我,人品貴重,我自然放心,只是,我怕妖怪再出來作亂……」
涼玉目光深深的看著她嬌羞的容顏,柔聲道:「沒事,我會守在這附近。」說著他轉身,衣帶飄飄,步至不遠處的巨石后盤腿坐下。
林熹微握緊了衣帶,抬頭看了看四周,樹葉沙沙,並無異常,她取出包中的換洗衣服,放到岸邊,脫下衣服,進入泉水中,熱度剛好,林熹微難得放鬆的洗一次澡,倍感幸福。
經過泉水洗過的傷痕,漸漸止了血,腳掌上的水泡也感覺不到疼痛了,林熹微洗好后換上乾淨的長裙,上面是白色的短袖,外搭了件長袖外套,她跪坐在岸邊浣洗衣服,道:「公子,你可以出來了。」
涼玉從巨石後走了出來,看著她的背影,長長的濕發打著捲兒,披散在腰間,挽起的袖子露出裡面白皙纖細的手臂,相比三年前的她,褪去了青澀,變得愈加美麗,一舉一動都是風情。
只是,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她嗎?
涼玉坐到她身旁,隨口道:「你家是哪裡的?」
林熹微費力的揉搓著披風上的污漬,道:「很遠很遠,我不是古蘭國的人。」
涼玉微微有些詫異,眸中神色波動,「是嗎,如今除了古蘭,還有別的國家存在,真是一件奇迹。」
林熹微也有些疑惑了,她扭頭看他,「公子呢?他們叫你除妖師?」
涼玉淡淡一笑,望向水潭,「亡國之君,苟且偷生罷了。」
林熹微手一抖,披風落到水中,她忙俯身去撿,涼國滅了?她狀似漫不經心道:「公子以前是哪個國家的?」
涼玉看了她一眼,道:「涼國。」
「我雖未去過涼國,但也聽聞涼國富饒,國力與古安、古寧、雲國不相上下,怎麼會——」她頓了一下,涼玉道:「自古寧與雲國合併為古蘭,天下便沒有與之匹敵的國家,涼國被滅不久,古安也未能倖免。」
她無意識的攥緊了披風,低聲問道:「是……古蘭滅的?古蘭國君是誰?」
涼玉眸光閃過一絲冷意,眼帘微垂,沉默片刻,道:「自女帝駕崩,便由雲帝當政,如今,應該稱他為魔尊才對,女帝之死……與他逃不了干係。」
「不!那不是——」林熹微急於辯解,在對上涼玉的視線后,她怔了一下,低頭不再說話。所有人都誤會他了,魔尊是梵陰,不是雲墨,殺死她的,更不是雲墨。
她沉默了下來,那麼,雲墨呢?她的夫君在哪裡?她將洗好的衣服晾到石頭上,獨坐不語,而涼玉坐在她身邊,亦不知該說什麼。
突然風起,林熹微和涼玉同時抬頭四顧,周圍的樹被吹得嗚嗚作響,「怎麼了?」林熹微捂著裙子,有些慌,涼玉長眉微蹙,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