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章 誰的深情錯相負
夏天的風本不涼,如夜闊步走過,卻帶過一陣清冷。
後宮中多少人以為,是因為初瑤沒有和勉的傾國之貌,他才會專寵合勉,他不想解釋,也不屑於解釋。
他只知道此刻懷裡的人,讓他的心痛了。
他曾說過,要盡他餘生好好待她。可是現在呢?他是儘力了,她卻還是受到了傷害。
含煙看到初瑤的臉蒼白得不成樣子,一時間,又驚又怕,上次她暈倒,也好過這樣的臉色。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找太醫!」
聽到如夜一個冷聲,聽蘭拔腿就出去了。他沒有喊,聲音卻冷到了骨子裡,剛剛的那一瞬,他又變回了那個不可近身的帝王。
如夜抱著初瑤坐到了床上,他不敢把她放到床上。他怕一動,她和他們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如夜,求你,留他一條性命。」初瑤緊蹙著眉,嘴唇早已沒了血色。
她對高庭謙早就沒有一點留戀了,至少愛上如夜以後,她的心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可他再怎樣也是她的師兄,算是她在這個世上的親人,唯一一個。她不想讓他死,而且是因為她。
「不要說話了,太醫很快就來了。」她為了那個男人求他,他雖然深知她對自己的心意,卻還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這一關,他不想讓他活。
當高庭謙混進太醫院,在琉璃苑診出他身中其毒的時候,他便已經開始懷疑他了。
是以讓子硯做出了他駕崩的假象,並派人觀察他在太醫院的一舉一動。和勉被抓,他身中奇毒,高庭謙恰在此時混入宮中,他可以肯定這事和那個於修脫不了干係。
若是高庭謙一人在宮中,縱使他武藝超群,也是孤掌難鳴,如夜便想用他揪出宮中的內應。他很沉得住氣,距自己毒發已經十餘日了,他才現身。其間只向宮外放出了一隻白鴿,並沒有和宮中的任何人聯繫。
如夜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就是讓初瑤等了三年的人。現在他沒有了任何的利用價值,再加上初瑤的這一層關係,他就更該死。
「不要殺他。」初瑤攥著他的衣角,額頭和臉頰都滲出了細細的汗,她睜開眼睛看著他陰沉的眼眸,等著他的答案。
「太醫怎麼還沒來?」如夜側過臉,抬頭瞪了門口一眼,守在內室的兩個宮女,急忙跑出去迎太醫。
他不愛她,他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責任,是補償。所以高庭謙說要補償她,她的心才會痛。
他連她這樣的一個心愿,都不願成全她呀!這是她第一次向他開口,她從來都沒求過他。
身下一股熱流順著裙子流了下來,小腹反而沒有剛剛那麼痛了。如夜的手一熱,抬起手掌的一瞬間,他慌了。
他上過無數次現場,看慣了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他的這雙手,也沾滿了無數人的血,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可當他看到了手掌中溫熱的殷紅,他怕了。
「初瑤不要睡,睜開眼,睜開眼。」如夜不敢晃她,輕輕撫在她臉龐的手,說不出是輕輕摩挲,還是顫抖。
「你若是睡了,我不僅會殺了他,還會將他碎屍萬段。」這一刻,他只要他們母子平安,放了一個高庭謙有何難?即使捨去半壁江山又怎樣?
初瑤暈過去了,看不到如夜此刻的神情,剛剛進來的阡嫿卻嚇到了。
如夜就像一隻受傷的豹子,冷冽而驚惶。
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他,即使是兵臨城下,他也可以談笑風生。
她才是他戀慕了許多年,求而不得的女子,不是嗎?
她是來幫初瑤做衣裳的,初瑤昨日說她想給孩子做幾件衣裳,可是自己的針線活不好,想讓她來幫幫她。
今日她做了些點心,想著她胃口不是很好,就一併拿來了。不想剛走到大門口,便看到一個陌生的青衫男子,在同初瑤說話。初瑤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尋常,再一聽,這個聲音,她好像在哪裡聽過。
「公子,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他便是她在小屋聽到的,那個踏枝而走的男子!於修果然有后招。
她再抬眸,便看到了初瑤臉色蒼白地向後倒了過去,下一瞬如夜哥哥已經接住了她,好險!
「殺無赦。」這三個字同那斬斷的樹冠的劍氣一般,那樣凌厲,那樣冷味重生。
阡嫿又走上前了兩步,她看到屋頂上飛身而下的眾人中,有一個人,她有些似乎有些熟悉。
他比身邊的人,略白了一些,與子冉一般高,眉眼俊氣中多出了幾分正氣來。他手中的劍也與別人的不同,他的劍柄是純白色的,劍身較別人的長出一截。他手中的劍,收放旋飛,招招逼人。
他給她的熟悉感,不是容貌上的。為何他讓她有一種使命感壓在了身上了呢?
她回過神,院中早就沒有了如夜和初瑤的身影。看得出這些人圍攻的人武功不弱。可子冉和他身邊的男子又豈是等閑?在加上這些御林衛,他敵不過,豪與懸念。
就在這個時候,青衫男子,被子冉和三個御林衛牽制住了,那個另她感覺熟悉的男子,劍直直刺向了他的心口。
「劍下留人。」阡嫿上前一步,那男子收回了手中的長劍,青衫男子疑惑地望下了她。子冉手中的繩索一拋,身邊的一個御林衛,抓住了繩子的一端,兩個抄手,把青衫男子給牢牢綁住了。
如夜盛怒之下,殺了此人,說不定日後會後悔。而且她也不想看到別人,在自己的面前殺人。
阡嫿看著那個收起了長劍的男子,道:「你叫什麼名字?」
「微臣趙朗。」這算是他到永世的宮中,第一次見到她。上一次,只見到了她從宮外回來的背影。
「本宮可曾見過你?」
「公主……」他不曾說完,子冉便撞了他一下。
「微臣的確與嫣妃娘娘有過幾面之緣。」
子冉道:「微臣等還有要事要處理,先行告退了。」子冉與趙朗,押著青衫男子向外走。
那青衫男子回頭道:「寧兒的體質特別,用藥物是沒有用的。」
昭萊苑中,彩扇翩翩,熏煙渺緲。
依刪端著冰梨汁走過去,道:「娘娘,都跳了這麼久了,喝點冰梨汁潤潤喉吧。」娘娘是不擅長跳舞的,近日卻極是痴迷,一跳起來就停不下來。
韓琴默擺過手中的彩扇子,道:「放在那兒吧。」
「娘娘大可不必和皇上置氣的,咱們昭萊宮的吃穿用度,一點都不比那儀寧宮差。而且每每宮外進貢了珠寶首飾,皇上也都會命人送過來。」
韓琴默收回舞步,「你懂什麼?珠寶首飾再多有什麼用?難道要本宮和那些珠寶過嗎?皇上一個月就來那麼一兩次,來了也是為了看心顏。宮院深深,從打進了這皇宮,這床榻便成了本宮一個人的。」
依刪上前幫她換下舞衣,見她眼中又妒又恨的,笑道:「娘娘不是還有劉侍衛嗎?」
韓琴默坐下,喝了一口冰梨汁,冷笑道:「他?他連皇上的一個衣角都比不上。」
「娘娘,奴婢聽說皇上近日也很少到琉璃苑去呢。」
「莫阡嫿那個賤人,早該嘗嘗這滋味了。她以為自己換了一個名字,就脫胎換骨了。就是她換了臉換了心,也改變不了,她給別人的男人生過孩子的事實。」說完,又小喝了一口。
兩人正說著,門外進來了一個宮女,道:「娘娘,護國公的信。」
韓琴默接過來,那宮女便出去了,她拆開信看了幾眼,就幫信一甩,「錢錢錢,本宮上次送出宮的首飾加上銀票,少說也要三百兩,才多久啊!」
千秋易州魏王府中,綠樹紅花,小池內水波淺淺,池內養了幾條鯉魚,在池中游來游去,倒也自在。
王爺變了,但究竟是哪變了,誰也說不清楚,他很少在府中,在府中的日子,除了很寶貝那些梅樹以外,話很少,笑容就更少。還有他的眼眸,並不深邃,卻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四個月過去了,世子離世,側王妃出走早不如從前,時時被府中的人記掛了。
「可查出了府中的內應了嗎?」雲揚坐在案旁,臉上沒什麼表情,握著茶杯的手,卻顯得修長而有力。
「如王爺所料,是憐星。」幽藍站在他的不遠處,抬眼看著他道。
雲揚的握著茶杯的手一用力,茶杯砰得碎在了掌間,碎片落到地上,極是均勻。
「王爺可要現在除掉她?」
「暫時還不行。」雲揚抬眸看向幽藍,「在千秋的時候,府中養白鴿的人,可是王妃?」
「是。」
「王府失火那晚,是你幫著阡嫿逃出府去的?」
「是。」
雲揚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來,遞給幽藍,道:「送到曲太常手中,出去的時候,不要被人盯上。」
「幽藍明白。」
偏房中只剩下了雲揚一個人,夕陽映紅了半變天,他墨色的黑髮也染上了火紅色,深黑的眼眸中劃過一抹銳色。
一隻天藍的玉耳墜靜靜躺在了手心,他盯著這水滴狀的耳墜,彷彿要用眸光讓它瞬間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