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章 驚鴻一舞傾人國(下)

八十七章 驚鴻一舞傾人國(下)

她踏著琉璃盞的邊緣,焰紅的火光,映紅了她月白色的裙角,卻絲毫不讓她的舞姿遜色。

這一小片紅,點染在月白色裙擺上,宛若冰天雪地中的一枝紅梅,綠草原中的一朵玉蘭。

讓她的舞中帶了一絲熱度,美得別具一格。

若是真要形容她舞姿的美,那是比寒梅更清傲,比白蓮更高潔。

從沒有一個人,能像她一樣,似是舞在了人的心上。

如夜深眸中,華光流轉,是發自心中的愉悅和訝然。這樣的她,不讓他心動,讓他心驚。

他從來都知道她是美的,卻不像現在一樣,舉手投足間,都是高貴,都是驕傲。

她似乎不是為他而舞,她是隨著自己的心在舞,彷彿這世間只有她一人。

她飄然落下,無視眾人的驚艷和痴迷,似是朝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好像看的不是他。

這一眼,他分明看到了那個清冷的莫阡嫿。她淺淺勾起了嘴角,而這個笑,比那個清冷的她,更堅定,更漠然。

偌大的墨雅閣如此的靜,兩排琉璃盞中,火光燦燦,房上的天窗,投下碎玉般的月光,籠在她的身上,她垂手玉立,傾國傾城。

「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臂舞天紗,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

眾人略有些遲鈍地尋著這個聲音望過去,是誰?竟這般大膽,如此品評皇上的寵妃。

見原本坐在丞相後面的男子,緩緩走到了阡嫿的身旁,他穿了一身隨從的布衣,卻一點也不影響他的風華。

挺拔高大,卻不顯得突兀,眉目如畫,一雙黑眸,目光灼然,又燦若星辰,不勝英朗。掩蓋不住的王者氣度,嘴角勾起的笑意,給他平添了幾分親和。

眾人望著這位氣度超然的男子,一時說不出是驚,還是疑。

在眾人開口之前,他轉身,直視高座上的如夜,道:「永世國君,是時候將本王的王妃還與本王了。」

如夜的笑意不改,深眸微微眯起,劃過一抹厲色,讓人喘氣都覺得困難。

雲揚身後的丞相,站起身來道:「臣今日突然受千秋魏王所託,帶他參加皇上的生辰宴會,未能預先稟報皇上,還請皇上贖罪。」

如夜依然冷冷盯著雲揚,沒有說話。

「你說我是你的側妃,有何憑證?」阡嫿緩緩轉過身,清冷而沉靜的聲音想起,她抬眸看著身邊的人開口。

這個男人,帶給她劇烈的熟悉感,不僅僅是熟悉,是彷彿刻在血液里的震蕩。他的聲音,他的面容,他的身型,都與夢中的人重疊在了一起。

從他走到了她身邊的一刻開始,他的氣息彷彿就充斥在整個墨雅閣,無處不在。心口彷彿有無數只手在抓,又有什麼狠狠捂住了她,又悶又痛。

心已經告訴了她,他說的是真的,可是她不願意相信,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問他。心底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你該恨他。

整個墨雅閣又一次靜了,盪著微甜的酒氣,幾乎可以聽到每個人,不同節奏的呼吸。

雲揚臉上的笑容不再,眸中近乎無法承受的受傷。

痛,眼睛痛,心更痛。這四個多月來,刻骨的相思,蝕心的自責,都沒有痛得這麼真實,這麼透徹。

她看他的眼神,那麼陌生,那麼疏離,沒有怨,沒有恨。

他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咚」得一聲,要破胸而出,不可能,她怎麼可能忘了他?

「啊!」一聲高喊,即使喊得這麼痛,偏偏還清靈動聽。所有人朝如夜身旁的初瑤望了過去,她瑩白的臉,說不出蒼白還是什麼,她一手扶著腰,一手捂著隆起的小腹。

如夜輕而快地抱起她,朝後殿的內室走過去,邊走邊喝道:「快傳太醫。」

萬古皇城中,缺月高懸,夜風吹著茂密的樹葉,一隻白鴿飛過樹間,似乎是夜裡唯一鮮活的景色。

周惜諾卸去了一頭的飾物,倚坐在床邊,手搭在圓起的小腹上,卻怎麼也睡不下。

這些日子,她總是夢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她甚至夢到了莫阡嫿,夢到了月燦。

莫阡嫿狠狠瞪著她笑,「你竟然害我的孩子,你獨自里的那個一定不得好死。」

月燦的嘴角掛著風乾的血,撲向她,森冷的眼神,蒼白的手,「還我命來。」

她護著自己的肚子,拚命得搖頭,「是秦歌逼我殺你的,你放過我,去找他,你去找他。」

這樣白日里,她吃不好,晚上也睡不下。今日裴城突然來找她,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決絕,他說:「我要離開皇宮了,你好自為之。」

裴城走了,以後在這宮中,她便是孤身一人了,她有些怕了。

「玉箏。」她喚了一聲,沒有人近到內室來,也沒有聲音。

「玉箏。」她又喊了一聲,還是沒人應。

她覺出不對勁,摸出枕下的匕首,警惕地站起了身來。一個劍光入銀蛇一般只衝下她,她偏頭躲過,拔出匕首來擋。

她功夫雖然不弱,可現在肚子已經不小了,她活動起來不靈便,況且她的匕首較於對方的劍,實在太短,根本傷不著對方。

「你是誰?我於你素無仇怨,刺殺皇妃和皇嗣,可是死罪。」

惜諾知道拖延時間,也是無用,碎寒軒太過偏僻,根本不會有人來。

「廢話少說,說再多你也不能活。」持劍的黑衣人,劍揮得更快,招招奪命。

是個女人,她卻沒聽過她的聲音。惜諾手中的匕首與劍磨出了火光。那人的另一隻手下,倏然放出一條絲綢,纏住了她的另一隻手腕,那人手中絲綢用力一收,她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人在她小腹上狠狠補上了一腳,之後便從房頂翻了出去。

那人沿著宮牆一路速跑,跑到紫堤,見到那背對著她的暗藍色身影道,「公子。」

秦歌轉說身來,道:「可辦成了?」

「一切都按公子的吩咐。」

秦歌遞給她一面令牌,道:「拿著它,從宮門走,李笑允的女人也常這樣出宮,不會惹人懷疑。在宮外呆一段時間,有任務我會派人通知你。」

「是。」

她接過令牌,朝宮外走,在無人的地方,換下了一身黑衣,走過一道道宮門。

不禁想起了,她去殺周惜諾之前,她問他:「公子,為何要殺她?」

周惜諾似乎並不會阻礙他的大計,他深褐色眼眸中一片凜然,「那個女人,知道得太多。」

在她看來,那個女人才更該死,可是她知道,他捨不得。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玉箏才從門外走進去,見到惜諾面無血色地躺在了地上,身下是殷紅的血。

等到李笑允趕到,碎寒苑的內室,跪滿了太醫,惜諾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微臣無能,請皇上贖罪。」

「惜妃娘娘流血過多,並且腹中的胎兒已經過了五個月,母子都保不住了。」

她不用聽,也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昨日的刺客,並沒我立刻殺了她,而是讓她滑胎致死,不過是為了製造她自己摔倒的假像。

「你昨夜不守在你主子的身邊,去了哪裡?」李笑允的聲音異常的大,她的耳朵都震得有些痛。

「娘娘讓奴婢守在外面,奴婢聽裡面沒有聲音,才沒有進去。」玉箏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在抖。

「你們呢?都是死人嗎?」

「奴婢該死。」

「奴婢也守在門外,也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奴婢也沒有聽到。」

封了她們的聽覺,沒有人證明屋中進過人,多完美的計劃。她想,是誰想讓她死?這後宮又何只一個兩個?

她死了,這些宮女都要給她陪葬,她們有什麼錯?不過是誤吃了讓聽覺暫時封閉的葯。是不是人臨死之前,都會變得善良?

「笑允。」她抬手抓住了他溫熱的手掌,他微微一怔,眸中有些憐憫,有些痛惜。

她第一次這樣叫他,大概也是最後一次了。

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做盡了壞事,用盡了手段。

與秦歌聯手,逼走了莫阡嫿,為了不被他發現,是她做的,她殺了月燦。後來她回到了宮中,做了他的妃,仍然怕他因為她的身份而懷疑她,後來有了孩子,她又怕有人要害她的孩子。

她這一生,沒有父王的寵愛,沒有母妃的疼愛,沒有兄長的呵護,戰戰兢兢,沒過過一天安心日子。現在她要死了,最想問一問,眼前的人,他可曾愛過她?哪怕一點點也好。

可是她怕,怕他的答案,讓她不敢永遠閉上眼睛。她怕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愛她。

「不關她們的事,不要怪他們,答應我。」她大概是痛得麻木了,竟覺不出多痛,只是很冷。

「抱抱我,好冷。」她說完這句話,眼皮又重下了幾分,她不想睡。

李笑允一手托著她的頭,一手攬著她的腰,在她的發間,輕輕落下了一吻。

「莫阡嫿是我……是我逼走的,你要小心……小心……」小心秦歌,可她來不及說了。

冷月如霜,一室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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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室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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