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章 何處不生涼

八十八章 何處不生涼

夜,月灑霜華,樹影斑駁。

如夜的步邁得極大,所過之處,帶過一陣冷風。初瑤扯了扯他的衣角,「讓子硯,將眾臣散了吧。」

如夜低頭,見懷裡的人,哪裡還有一絲痛苦的神情,一雙眼眸,如往日一般疏淡。

這樣他藉由離開,可以將此事秘密處理,免去不必要的口實。

可他心中無名地湧起了一股怒火,不知是因為穆雲揚,還是自己剛剛的焦急。因此臉色沒有一點緩和,反而更加冷冽攝人。

子硯走進來,見初瑤坐在了塌上,朝他遞了個眼色,他便走了出去。

「傳皇上口諭,請眾大臣回府。」

眾人互相看了看,便退出了墨雅閣,張丞相看了雲揚一眼,也轉身出去了。

韓琴默一臉難以分說的神情,似嫉恨,又似痛快。一旁的周惜洛表情淡淡的,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太醫片刻就到,皇上說人多會影響太醫診治,請兩位娘娘回寢宮歇息。」

兩人也轉身,走了出去。

雲揚看著眼前的人,有幾分木然。這四個月,他在腦海,在心中無數次勾勒出她的容顏,她的身型,她的一顰一笑。他無數次想過,再見她,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聽幽藍說她在永世皇宮的時候,他狂喜,卻又痛如刀絞。她已經再嫁了他人。她與他此生再無緣分二字可言。他想,只遠遠看她一眼就好。

可這一眼,牽動了心中千千萬萬的思念,那些過往,那些繾綣,他怎麼能讓她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讓她為另一個男人起舞,他從來都不曾見她舞過。

「阡嫿,你……」他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你應該恨我,可是不要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我。

「我們就那麼像?」她看著他,沒我痛恨,眸中疏離而戲謔。

支撐他的所有信念,因著她的一句話,瞬間崩塌,粉碎成末。

「嫣妃娘娘,魏王爺,請隨我來。」

阡嫿轉身,隨子硯朝內室走了過去,雲揚跟在了她的身後,每一步都走得極僵硬。

阡嫿走到了如夜身旁,看著床邊坐著的初瑤,沒有說話。

「魏王來拜訪朕,朕自是歡迎,可若是覬覦朕的愛妃,朕絕不會輕饒。」

雲揚不理會他,走到阡嫿身旁,「阡嫿,我知道你恨我。」

如夜倏然起身,擋在了阡嫿面前。雲揚驟然出掌,如夜翻掌相對。

一股勁風排山倒海般翻湧,一時間,難分勝負。

「我失去了記憶,即便我就是你口中的女人,也不會同你回去。」阡嫿看著雲揚,眸中一片清冷。

兩人同時收回了掌力,封閉的空間里,一片肅殺。

她有多恨他,才會把一切都忘了。

一片毫無生機的沉寂。

「他待你,可好?」他雖沒有三千佳麗,卻也不是只有她一人。他當她的面,抱著另一個女人離開,她卻都可以忍受嗎?

「很好。」她的身體,竟有些顫抖,她攥起了拳,阻止身體的失控,如夜哥哥待你的很好不是嗎?

她別過目光,不願多看他一眼。

雲揚緩緩轉過身,他還能說什麼,她的記憶里已經沒有了他的存在,他只是一個陌生人。

「等一下。」

雲揚停住腳步,沉厚的聲音再次想起,「把朕的玉佩留下。」

雲揚扯下腰間的玉佩,只覺得手中冰涼徹骨,直蔓延到了心裡。她這麼多年,都不曾離身的玉配,竟然是他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看著少陵的眼眸,就只剩下冰冷。她懷著身孕,遠走萬古,何嘗不是因為華如夜在那裡。她在戰場上,見到他,說的第一句就是「把玉配還我。」

她才會在紅絲上寫「此生相守,只此一生。」是他讓他們錯過了這麼多年。

他鬆開緊緊手中緊緊攥著的玉佩,抬手擲向了身後。

一步一步走出墨雅閣,走過無人的小路,他強忍住的一口腥甜噴湧出口,噴洒在青石路上,妖冶如花。

阡嫿彷彿被什麼抽去了所有溫度,很冷,身子一沉,向身後倒了過去。

「和勉。」如夜伸臂接住她,見她的臉,蒼白如紙。

萬古城中,聲聲晨鐘,越過高大的宮牆,越過黎明的一縷縷陽光,低遠而凄楚。

李笑允走過後宮的一條條小路,沒有笑容,沒有話,只聽得到一聲聲沉穩的腳步聲。百花雜著樹葉的味道,聞起來,竟有些苦。

惜諾和他沒出世的孩子,葬在了皇陵里。他是有些愧疚的,她跟了他這麼多年,他從沒完全信任過她。她的離開,並沒有扶搖死的時候,那麼痛。

這些年,他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以後,或許還會死更多的人,只有他坐在至高者的地位上,孤身一人。

「秦統領呢?」李笑允停下腳步,沉聲問道。

萬公公也停下來,道:「秦統領該是在雁北門值守。」

李笑允接著走著,沒再說話,萬公公道:「前面是芮央宮了,皇上可要進去坐坐?」

李笑允抬頭望過去,竟然走到了這裡,「進去坐坐也好。」說罷,便緩步走了過去。

永世城皇宮中,一片花紅柳綠,蝴蝶在琉璃苑的溫泉上空盤旋,這一年的秋,似乎來得很晚。

阡嫿從墨雅閣回來,就一直昏迷著,已經過了一天兩宿了。太醫說,身體並沒有大礙,要看她自己什麼時候願意醒過來。

含煙坐在床邊,參湯涼了又熱,始終喂不下幾口。初瑤守了一整天,探了幾次脈,也是沒有辦法。

如夜昨日早朝,朝中揪著阡嫿的身份不放,不少人說她不貞,狐媚惑主。張丞相站在堂上,一言不發,神色自若,而立之年的他,一如既往的老練,似乎當時不在場一般。

「眾卿多慮了,且不說,後宮之事,不該在朝堂上議論。昨夜不過是一場誤會,朕與千秋魏王是舊識,曾見過他的王妃,與朕愛妃的樣貌上確實極其相似,魏王不過是尋妃心切,認錯了罷了。」

眾臣中自然有人不太相信,如夜抬眸望向了張丞相,道:「張相不是也曾見過魏王妃嗎?」

「臣確實見過,魏王妃與嫣妃娘娘有八分神似。」

眾人都沒有見過後來發生的事,加上有張丞相做證,也便不敢再多說什麼。

如夜在琉璃苑中守了兩夜,天蒙蒙亮,醒過來,就聽到嘩嘩的水聲。他抬起頭,見含煙還趴在床邊睡,床塌上是空的。

「喝點水吧。」阡嫿走過來,還穿著那條月華裙,臉色好了許多。眸光淡淡,手中的茶冒著熱氣。

如夜接過來,茶是溫的。

「快到早朝的時辰了,如夜哥哥不要誤了時辰。」

含煙一點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一下子彈站起來,撲到阡嫿身邊,「娘娘,你可醒了。」

阡嫿笑著拍了拍她,她起來擦擦眼淚,「娘娘餓了吧,含煙去給你拿些吃的。」

「嗯,多拿一些,如夜哥哥也在這裡用了。」

「是。」

如夜下了朝,又到了琉璃苑中,剛進門,便看到初瑤和阡嫿坐在床邊,一人手中拿著一塊做了一半的衣服,淺笑安然。

眉眼間如出一轍的清冷,從穆雲揚離開,她便變了,眉目中淺淺的清冷,笑容中隱隱的漠然。

他竟覺得,這樣的她,有些陌生。

他在屋中坐了一會兒,不懂女兒家的針線學問,頻頻搖頭。

在兩個女人的笑聲中,他起身道:「朕還有奏摺沒有批,先走了。」

阡嫿和初瑤默契地開口,「恭送皇上。」卻都沒起身,繼續縫著手中的衣服。

含煙和聽蘭在一旁笑,若是可以永遠這樣多好,合合睦睦,無欺無傷。

夜,無星無月,風卻比往日都大,百花殘落,涼意遍生。

「皇上,剛剛貴妃娘娘的貼身宮女過來,說長公主嚷著要見皇上,請皇上去用晚膳。」

韓貴妃偏偏要挑這樣的天,可他又不能不報。如夜蓋下手的玉璽,道:「確是多日沒有去看心顏了,那小丫頭,估計又長高了。」

如夜同子硯出了墨雅閣,剛走出不遠,風便停了,走過一條條小路,宮燈點點,越大覺得夜深黑如墨。

走到昭萊苑,見阡嫿和初瑤也坐在了桌旁,心顏見如夜一進來,就幾步撲過去,「父皇。」

如夜蹲下來,將她抱起來,輕捏了一把她的臉蛋,笑道「又重了啊。」

桌旁的三個女子都要行禮,如夜笑笑,「免了。」

一頓飯吃完,如夜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一回頭,屋內的宮女除了依珊,都不知去了哪裡

韓琴默起身,看著阡嫿的發間,笑道:「妹妹這枝珠釵好生別緻,可否讓姐姐瞧一瞧。」

阡嫿笑笑,「自然可以。」

伸手去摘,卻見韓琴默奇快地拔下了旁邊的一枝簪子,閃到了她的身後,手中的簪子對準的她的脖頸。

阡嫿一時沒想到她能這麼快,好歹自己也會點功夫,卻對她這個動作,毫無招架。

如夜放下世顏,繞著圓桌走出了幾步,眸中寒意凜然。「你瘋了!」

桌子突然翻倒過來,如夜向後一閃,才不至於身上灑一桌的剩菜,怪不得沒有在內室用膳。

依珊朝初顏一推,初瑤不防扶著牆壁站穩身體,桌下的男子起身,與韓琴默同樣的動作挾住初瑤,只是他手中寒光獵獵的匕首,指向了她隆起的小腹。

韓琴默描化得極嬌艷的臉,笑得瘋狂而詭異:「你要哪個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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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室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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