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綁架
下午的悠閑時間匆匆過去，楊柳飛絮灑滿空氣，一不留神間，暮色已經露出了端倪。
霓虹燈逐一點燃，滿目的流光溢彩，繁華綉錦。
各式各樣的汽車鳴笛經過，揚起一片塵埃與粉氣。道路兩旁人聲鼎沸，小販們出了攤位，叫賣聲絡繹不絕，公子哥們攬著身材窈窕的淑女經過，每個都是眉將柳而爭綠，面共桃而競紅。
那兩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扛著蘇幕遮太過顯眼，便找了個麻袋將她裝了進去，他們步步謹慎，路過蘇家大門時卻止不住地驚了心，那幢遺世獨立的三層洋房儼然一個王國，門口裝備精良的守衛們站在自己的崗位上，炯炯的目光逼視前方，站如松柏，巋然不動。
其中一個少年咽了口水，道：「小力哥，我們還是把蘇三小姐送回去吧，這萬一被蘇南城給抓到了，我們的人頭還要不要了。」
被稱為「小力哥」的少年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掌，「一不做二不休，都到了這樣的田地，你還打什麼退堂鼓！」
兩人商量綁架蘇幕遮已有了多時，可是一直瞅不準機會下手，畢竟蘇幕遮每次出門都是前簇后擁著的，已經打算放棄的時候，卻見蘇幕遮落了單，這便想都沒想就動起了手。
那小弟見小力哥態度堅定，也就不再猶豫了，兩人扛著蘇幕遮到了提前準備的草屋之中，旁邊就是滾滾的黃浦江，量這蘇幕遮就算醒了**，也逃不出去。
「哎呦，累死我了，雖然這蘇三小姐很輕，可是扛著她走了這麼久，還是有些吃不消。」
小力將蘇幕遮輕輕放了下來，打開袋子，湊近看著她勝雪的肌膚，霞光透過塵埃照在了她的玉頰上，給她象牙白的肌膚鍍上了一層凡間的顏色，那長而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小巧的嘴唇不知在嘟囔著什麼，幾縷髮絲垂在她面頰的一側，為她添了一絲俏麗。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人，生得就像一個瓷娃娃一樣。」
小力瞅了他一眼，「阿才，你在胡說些什麼！這是蘇南城的女兒，生得再好有什麼用，你可不準生出什麼同情心將她給我放走，我還要用她去讓我們加入蕭家的幫會呢！」
「小力哥，這招真的可行嗎？」阿才懷疑道。
「有什麼不可行的，蕭家和蘇家同是上海灘公共租界的兩大家族，手上掌握著碼頭，娛樂會所，賭坊等等地方，本來這兩家就是死對頭，你想啊，我們抓了蘇三小姐，送給蕭家，那蕭震林能不高興嗎！」
阿才撓了撓頭，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小力哥踹了他一腳，「幹什麼，走，去外面守著去！」
「小力哥，如果我們把蘇三小姐送回蘇家，再訛上蘇南城一些大洋，這樣我們後半輩子不就無憂了嘛！」阿才諂媚笑道，卻只得到了小力的一記白眼，「你有沒有出息，我們是要做大事的人！怎麼可以只想著賺小錢！你看看這繁華的上海灘，難道你就不想成為人上人嗎！」
阿才只覺得無力反駁，嘟囔道：「我也不覺得蕭震林比蘇南城能好到哪裡去，還不都是做一樣的黑心生意。只不過蕭震林偽裝得比較好，而蘇南城沒有偽裝罷了。要我看，真正讓我想要投靠的還是法租界的慕家，尤其是慕六爺……」
「你還敢挑剔了！」小力朝著他的頭猛烈地擊打著，直到他揚聲求饒，這才放開了他，兩人站到門外，默默地守著。
蘇幕遮輕輕地睜開一隻眼睛，微微眨了眨那盈亮的眸子，適應著頭頂的光線。
其實她在他們將她放到這茅草屋的時候就醒了過來，只不過想聽聽他們到底要幹些什麼，這才一直佯裝著昏迷。
她微微掙扎，心中一動，那兩個白痴竟然給她的雙手打了個活結。
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解開繩子，站起身來透過狹小的窗戶看向江邊。
窗外暮色漸濃，江邊霓虹漸起，那一盞盞燈光投射下一篇迷離，街邊的小販們開始吵嚷，喧鬧如常。江面上的幾艘輪船緩慢駛過，船燈映在江面上，伴隨著惱人的春風，繁榮得倒不似人間了。
「小力哥，現在已經快晚上了，我們在這裡等著，真的能等到蕭家的人嗎？萬一我們沒有等到，蘇三小姐就先醒了，怎麼辦啊！」
「你說得有道理，我進去看看。」小力推門而入。
蘇幕遮心中一凜，趕忙坐了下來，偽裝成一幅剛剛蘇醒的模樣。
「小力哥，你看我說得沒錯吧，她真的醒了！」
小力不再說話，阿才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再言語。
蘇幕遮面上掛著一抹奪人心魄的笑容，那樣的光彩恍若夜空中的星辰，讓他們移轉不開半分目光。她偏了偏頭，纏繞青絲的那支桃花簪輕柔如紗，在霓虹燈下散發著獨有的光芒，將那淡淡的粉描摹出了芬芳。
她輕聲開口，聲音清脆悅耳，「兩位小哥哥，你們把我捆在這裡，恐怕也達不成你們的目的。」
「你怎麼知道我們的目的是什麼。」阿才脫口而出，卻被小力用力打了頭，只覺得太陽穴嗡嗡得疼。
她揚了揚嘴角，甜橙色的唇畔輕輕開啟，「這還不簡單嘛，隨便猜就猜到啦。你們肯定知道我是蘇南城的女兒，把我綁架要麼是去找我爸爸要錢，要麼就是把我送給我們家的死對頭蕭震林，好讓你們兩個進入蕭家的幫會。」
「蘇三小姐果然聰明伶俐。」小力皮笑肉不笑。
蘇幕遮挑了挑修長的眉毛，純白色的婚紗讓她看起來身姿曼妙，如天外來的仙子一般，「如果你們是將我綁架去要錢的話，早就該動手了，所以顯然你們並不打這個主意。那麼就只有第二個原因了，你們想把我送給蕭震林。但是你們不知道，雖然外界一直以為蕭、蘇兩家是死對頭，可實際上我們的關係好著呢。」
小力與阿才怔了怔，面面相覷，似乎判斷不出來她話語的真偽。
她吐了吐舌頭，隨口胡謅，「你們想呀，你們這兩個小毛賊都能抓到我，更別說蕭家那些訓練有素的馬仔們了。可是這麼多年我還毫髮無損，只說明蕭家根本就不想對我動手。」
「有道理！」阿才拍了拍大腿，結果當然是又吃了小力的一記暴拳。
「還有呀，你們之所以不去投奔我爸爸，那是因為他名聲不好，而蕭伯伯名聲比較好，稱得上是重情重義，可你們覺得他會看得起你們綁架一個小丫頭的行為嗎？到時候別說進不了蕭家幫會，說不定還會被蕭伯伯找人亂棍打死，為我出氣呢！」蘇幕遮轉了轉靈動的眼睛，如星星般璀璨。
小力與阿才對視了一眼，阿才被小力打得已經不敢開口講話，可小力也陷入了沉思。
蘇幕遮偷偷一笑，轉眼看著窗外流光溢彩的繁華，也懶得和他們在多做周旋，心裡想著能快點脫身便好了。
「這蘇三小姐說得不錯，蕭先生可是一個好人，從沒有聽說過他欺負老弱婦孺，我們這樣把她送過去，可能會弄巧成拙。」小力壓低嗓音，附在阿才的耳邊道。
「那我們怎麼辦？」
小力思索片刻，又轉過了眸子，「蘇三小姐，能不能把你頭上的那根簪子給我們哥倆，我們拿它做個信物，好……」
「好去勒索我爸爸，是不是呀？」她嘟了嘟嘴，抬起靈動的眸子，純白色的裙子上那一連串的水晶在黯淡的燈下璀璨如天光。
她搖了搖頭，而上那對珍珠耳墜搖曳出一片清冷的光線來。她微微蹙了蹙眉，只是那如花的笑靨，仍讓兩人晃了神。
「我真不知道你們是真傻還是假笨，你們沒見我穿著婚紗呢嘛。今天本來是我和文部部長公子司馬識焉的婚禮，我現在逃了婚，讓司馬家丟了面子，爸爸根本就沒有辦法和司馬家交代，現在正恨不得殺了我，你們是拿不到贖金的。」
阿才怯怯地看了小力一眼，小力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她側目一笑，眸光盈動如水波，面頰明媚似桃花，眉心散發著一股馥郁的香氣，彌散在不冷不熱的空氣之中，「不如你們放了我，我給你們一些錢財吧。」
小力皺了皺眉，只覺得她身上的那片清香淡淡地散在鼻息，讓他忍不住地蕩漾心緒，他環視四周，反正這裡也不會有什麼人發現，倒不如……
他動了邪念，伸手便要去扯她的衣衫，她眸光一動，向後一躲，怒道：「你這是做什麼，不想活了嗎？！」
「反正事情都到了這樣的地步，我也不要什麼錢了，不如要人來得爽快！」
蘇幕遮掙開早就解開了繩子，從大腿根部掏出隨身佩戴的槍支來，直直對準他們的頭顱，這一下讓他們嚇得不慘，立馬求饒，「蘇小姐，有話好好說，拿槍做什麼。」
她冷冷哼了一聲，燦若桃李的面頰因為生氣而暈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我本來看著你們不是什麼壞心人，所以才放你們一條生路。既然你們自己想斷送，那我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