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永結同心
逸王府。
子軒已經被軒轅辰禁止再踏進竹林了。因為他的身體不好,竹林太寒怕他受不了。所以子軒的一切東西都搬到軒轅辰隔壁的竹園來了。雖名為竹園,可是園裡一顆竹子也沒有,不過是軒轅辰要給子軒一個心理安慰故意改的名字罷了。
「阿陽,你不要怪他,他其實過的很苦。」子軒給梓陽遞上一杯熱茶,乾枯的手和眼神一般滄桑。
她哪有怪他,不是怪他才不理他的。是自己錯了,既然知錯就不能一直錯下去。
「我沒有,他不容易,我知道。我會幫他的。」梓陽長嘆一口氣道。
子軒也不再多說,取過畫來。
一共有三幅,一副是在黃昏的巷子里,梓陽手持一把寶劍,眼神冷冽,衣帶飄飛。這應該是那一晚救碧瑤公主時的模樣。
第二幅是一朵並蒂蓮。一朵紅蓮搖曳生姿,一朵白蓮清絕出塵。
第三幅……
梓陽有些愣了。一個女子半醉地躺在芍藥叢里,一隻手撐著腦袋。迷離的眼神里流露出獨有的倔強。這眼神畫得……
梓陽看著第三幅畫,久久不語。她的醉態應是無人得見才對。
「這幅畫是小辰畫的。」子軒適時提醒道。
梓陽的手驟然一滑,那幅畫跌下來,打翻茶杯,茶漬灑下來,弄污了一角。梓陽忙把它撿起來,胡亂地用袖子擦著。
攻打蓮宮的那個晚上,梓陽跌落在軒轅辰懷裡,由他抱著為自己療傷……
子軒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他把天地門交給你了。現在他不在,你去替他看看吧。」遞給梓陽一塊帕子,子軒沉重地走了出去。
紫薇亮,帝星出,江山碎,四海災。蹄聲亂,鐘鼓鳴,凰泣血,鳳舞天。
仙山隕,海島沉,蛟潛游,龍歸海。陽興土,辰染陣,日月合,君王結。
當谷老告知他一切,他已經無力再多想些什麼。既是既定的宿命,誰又逃得過呢?
梓陽看著子軒離去的背影,半天沒有說話。當日軒轅辰的話還猶在耳畔,那些憤怒的質問,滿心的嘲諷。梓陽是該謝謝軒轅辰的失態,這盆冷水潑的及時。
「去看看吧!」子軒又催促道,退出了房間。
許久,梓陽終於動了,去了軒轅辰的書房。看守書房的守衛見到梓陽,自動為她開了門。果然是——留給她了嗎?
從暗道出來,梓陽又到了「文府」,因為機關的原因,文墨已經在出口處守候。「見過門主!」
梓陽皺了眉,不解地看著文墨。
「世子交代過了,在他回來之前,您就是天地門的門主,一切決策不用經過他,直接交由您來處理。」文墨恭敬道。
梓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是老把戲,不過是放權了,說了全部交給自己,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有什麼人會真的把自己的心腹力量假借他人?
文墨見梓陽的反應,恭敬道:「門主,天地門一切資料,不論詳略您都可以過問。世子有東西留在書房要交給您。」
梓陽深呼一口氣,上一次是羊皮卷的破解,好在她已經胸有成竹,不知道這一次又是什麼?
推開書房的門,依舊是灰暗古樸的陳設。因為沒有安排人來打掃過,窗子依舊是禁閉的,室內比外面暖和許多。
整潔的桌面上靜靜地躺著一隻紅線編成的蝴蝶,鮮艷明亮,栩栩如生。
蝶下有一張紙:「陽辰結,永生永世永結同心。」
梓陽像扔掉燙手山芋一般把這張紙扔掉,又撿起來揉成一團,環顧四周卻不知道該扔到哪裡。
轉悠了半天,梓陽猛然停了下來,愣愣地看著自己手上的紙團。自己是在幹什麼?自欺欺人嗎?
陽辰結在梓陽的手裡靜靜地躺著,只要梓陽願意,它隨時都可以被放下,但是梓陽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它,既捨不得拋開又不願意拿走。
就像她對軒轅辰的感情,理智的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卻貪心地還對這份感情念念不忘,渴望來自他的繾綣關懷。
那天她在若水居,在若黎的桌上看到一張只畫了一半的畫,軒轅辰冷峻剛毅的側臉,一下子就擊中了她的心臟。她才明白冷曦日說的,若黎喜歡子軒只是自己的自欺欺人。
半晌,梓陽終於放下了那一隻陽辰結,平平坦坦地把它鋪開在桌子上,一朵鮮艷的紅蝶分外惹眼,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梓陽想出透透氣,一打開門就看到了在門口守候的文墨。
「門主……」文墨看著梓陽一臉憔悴,不由皺眉。
梓陽表示自己沒事,讓文墨陪著自己走一走。
文墨這個人,素來敬佩的只有軒轅辰,但是梓陽讓軒轅辰這麼念念不忘,久而久之,文墨就開始留意梓陽的不同之處來了。
要他說,梓陽除了倔強,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了,他不能理解為什麼軒轅辰對她一直痴心,甚至冒著不能為前太子翻案的風險也不肯從冷曦日那裡拿迴文案。
「門主,您在想什麼呢?屬下可否為您解憂。」文墨雖然對梓陽不在乎,但是他在意軒轅辰呀,能為兩人做點什麼,文墨也是很樂意的。
「哦,沒什麼。綠萼怎麼不在?」路過綠萼的院子,梓陽看到裡面連個人影都沒有,不由好奇道。
文墨的臉色變了一變,半晌沒有開口。
「怎麼了?」梓陽問道。莫不是以為自己要尋舊仇的吧,梓陽正欲解釋,文墨就開口了。
「綠萼她已經被世子逐出天地門,送回谷老那裡去了。」
梓陽微微吃驚,被逐出去了?她怎麼不知道。
「綠萼違反門規,擅做主張,門主令行禁止,就把她逐出了。」文墨補充道。
梓陽倒是對那個什麼綠萼沒有感覺,她的去留也與自己無關,就想跳過這個話題了。誰知道文墨又發問:「門主,您可知綠萼和世子的關係?」
梓陽搖搖頭,這個問題她以前一直想知道,但是現在已經對它沒有興趣了。
文墨可不管梓陽有沒有興趣,自顧說道:「綠萼是當年世子九死一生從姜國回來的途中救下的乞兒。當時在歸國途中,世子一直發著燒,走到一家酒店,使者團原本要在那裡過夜。可是半夜哪裡突然著火了。世子原本安然無恙地被救了出來,可是卻在窗口看到一個小身影后不顧一切地沖了進去。暗衛們死傷了六個才把衝進去的世子和孩子救出來。那人就是綠萼。」
「當時世子說著胡話,暈倒了還緊抓著綠萼的手不放,誰也扯不開。從那以後,綠萼就一直陪在世子身邊,世子待她極好,從不肯讓她受半點委屈,甚至連靠近火苗都不準。」
「有很多人猜測,世子對綠萼的好是不是因為綠萼的樣貌,或者什麼特徵讓世子受了刺激。當年的事情一直是逸王府的禁忌,逸王下過封口令,沒有人敢吐露半點風聲。」
「其實,世子當時是被困陣法,他說曦月公主和他一起死裡逃生,卻為了救他在即將逃離的一刻怎麼也不見了。世子對此事一直頗為自責,也一直在調查當年陣法一事,目前已經有些眉目。雖然說世子是因為把綠萼當成了曦月公主的替身才對綠萼好的,但是誰也不能否認,世子過去的十年裡對綠萼的寵愛簡直就達到了溺愛的程度。如今世子卻因為門主罰了綠萼……」
文墨還要說什麼,梓陽已經抱著頭了,他以為梓陽是不想聽才這樣的,正要謝罪,可是看到梓陽冷汗直流,不由吊了一口氣。
「門主,你怎麼了?」文墨關切到,可是梓陽只是擺手制止了他,兀自蹲下了身子。
天,她看到了什麼?
大火!漫天的大火不斷地席捲而來,彷彿將自己吞噬撲滅,怎麼甩也甩不掉。
兩個男孩扯著她的手,沒命地奔逃,直到跳到水裡,可是水裡還有水怪,一張嘴滿是腥臭味地撲過來……
「啊——」梓陽痛苦地慘叫一聲。
水火交加,梓陽的頭脹得就要炸掉。
這是什麼回事?為什麼自己會這麼難受?梓陽不明白,自己看到的東西為什麼會真的讓自己感到疼痛。
「門主,你醒了?」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文墨端著一碗葯來,一手擦掉額頭上的冷汗。
梓陽動了動,手腳無力。這具軀體已經這麼弱了嗎?居然動不動就會暈倒。
梓陽看了看天,還好仍然是白天,自己還沒有睡太久。
「你是這麼知道剛才那些事情的?」梓陽皺眉喝著文墨遞來的葯,冷不丁問道。
文墨沒有想到梓陽還記掛著那些事,微微一愣,旋即道:「屬下曾經是隨行使者的一員。只是這件事確實被逸王下來封口令,還望……」
「放心,我不會出賣你的。」梓陽打斷他,心裡卻異常沉重。
大火……嗎?
「不,恕屬下斗膽。屬下想說的是,門主何必自欺欺人?」
梓陽還在那一場火里沒有回神,猛然聽到文墨一句自欺欺人,心中大駭。
那一場火里,牽著自己的人莫不真是軒轅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