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那一旨作嫁(4)

第三十四回:那一旨作嫁(4)

山洞中,有水聲潺潺,她仰頭望著洞頂,看著那一片光亮之處,忽然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她撐著牆壁站起來,撫摸著光滑的牆壁。她忽然發現,這裡她曾經來過,在千年之後,高銘帶她來到這裡,她記得那個時候,這裡四周放滿了水晶,仰頭可以看見月光,在獵戶座流星雨降臨的那天,流星雨的光芒匯聚到水晶之中,直射進她手上的白玉筆內。然後她便失去了意識,再醒過來的時候,便就到了這裡。

所以說,只要再還原當日的景象,是不是就意味著她能回去?

她念及至此,很快便想到高銘那日按的機關。

她不再去想別的,努力回憶那日高銘所站的位子還有按下的機關。

她摸索著牆壁,尋覓著凹凸不平之處,她記得這裡有一面極為光滑的牆壁,而牆壁對面便是另外一個出口。

她很快便發現了那塊光滑的牆壁,牆壁上並不像她那天所見到的一般畫有女子的畫像。

她想到,那日她觸及畫像中那女子眉間硃砂的時候,似是與周圍紋理不同。

她的手往前一寸,再往前一點,依照著自己的身高,手指一點一點用力劃過去,生怕漏掉每一寸可能安置機關的地方。

她眉頭忽然皺了皺,就在這裡,她能明顯感覺到這裡紋路不同於別的地方,似乎有點凹陷。

……

洛陽詔獄,陰冷潮濕。

「您可得快點兒,否則我可擔待不起。」獄卒收過她的錢后,便很快放行。

「知道了。」女子說了句。

穿過長長的甬道,她抑制著讓自己鎮定下來,直至見到牢獄之中那披頭散髮的男子。

她行至牢房門前,將頭紗掀開,看著裡面的男子,說:「我來了。」

那一聲,不知道包含了多少情感還有牽挂。

十一聽到她的聲音,霍然睜開眼睛,目中露出一絲怔忪,旋即皺起眉頭,呵斥道:「走,我不想見到你!」

她看著他,眼角就有了濕意,仍微笑相對,說:「還記得你威脅我說,要把我送到詔獄內住一晚么?現在落到自己頭上了吧。」

「你走,你還留在這裡幹什麼?」

「你讓我走,我就得走么?」她勾起嘴角,強忍住心中苦痛,說:「你從來就不聽我的,我這一回也不想聽你的。」

他不由笑了,嘆了嘆,說:「現下父皇正四處搜查你,你這麼出來,會有危險。」

「我這次來,就沒打算躲避什麼。」她目光平靜說。

他勸她不動,沉吟道:「你我之間總要有一個人活著,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織錦目中露出一絲痛苦之色,不覺流下了眼淚,勉強笑道:「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不會容許你替我死。」她吸了吸鼻子,轉過頭,胡亂把眼淚抹掉,說:「算時間,那幫人也該來了吧,做事這麼沒效率,我都替他們擔心呢。」

「你今日前來,僅僅因為不想我替你死么?」十一忽然問她。

不遠處,很快有獄卒趕過來,行色匆匆。

「不是。」她頓了頓,最後看了眼十一,目中露出慣有的微笑,說:「因為你是十一。」

因為你是十一,所以我不希望你受到一絲傷害。

因為你是十一,僅此而已,不需要太多理由。然而,這一句,他卻始終看不透。

獄卒很快走過來,她不作絲毫抵抗,坦然由他們將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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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德宮外,南闕之下。織錦被一眾侍衛押著前往中殿。

「錦兒——」

後面忽然傳來一聲叫喚。她聽得出來,是蕭王的聲音。

宋祁走來,看見那些護衛們團團圍住織錦,怒道:「還不快讓開!」

護衛礙於蕭王權勢,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蕭王有命,還不讓開!」馬元忠按劍走來,怒喝一聲,便對蕭王行禮,道:「王爺與女兒敘天倫之樂,你們這幫人還敢擋著?雖然陛下有命招織錦姑娘作速入宮,耽擱這一刻鐘,想必陛下也不會怪罪吧。」

宋祁是聰明人,自然聽得出馬元忠的意思。

馬元忠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行過禮后,便帶領護衛暫且退下。

「馬統領,蕭王和您一向不和,您怎麼而今幫他說話?」一護衛疑惑問道。

馬元忠笑了笑,揚眉道:「你沒聽過『檣櫓之末,力不能穿魯縞』么?」

「您的意思是……」

馬元忠收斂笑意,目中露出一絲寒意,說:「蕭王在朝中呼風喚雨的日子怕是快要到頭了。」

等到護衛走遠,織錦自知對蕭王有愧。

她垂下頭,默然道:「我對不起您。」

事已至此,不是她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陛下那邊,太后那邊,還有太子,她都該給一個交代。

宋祁嘆了嘆,定定說道:「十一殿下已經替你承擔了所有罪名。錦兒,你待會兒見到陛下的時候,就說大婚之時一則是十一殿下將你擄走,二則是倩兒覬覦太子妃之位,故意李代桃僵。此事,你被蒙在鼓裡,一概不知。」

她苦笑,道:「這樣下來十一的下場會怎樣?倩兒呢?她頂替我,事發之後本來就要承受那麼多壓力,我把罪名推到她身上,她又會怎樣?」

「事到如今,要想保你,就必須這麼做。」

「不,父親,事情是因為我才會發展成這樣,我不能為了自己活命,犧牲別人。」

宋祁聞言,沉默半晌,忽然冷笑:「你不想犧牲別人,就甘願讓我宋氏一族受到牽連么?你可知道若是髒水潑到你身上去,為父還有你母親都不會好過!」

「對不起,父親。」她定定地看著他,然後屈膝,跪倒在地,說:「這些日子,您對我的好,我都感受得到。感謝您這麼多年對宋織錦的養育之恩,我感激不盡。可是這一次,我不能讓十一替我承擔罪責,您放心,我會把罪責全都攬在自己身上,一切因我而起,與人無尤。」

袁君孺,我很快就要過去陪你。黃泉路上,你不會寂寞了。

「錦兒啊,你……」宋祁顫抖著伸出一隻手,無可奈何說道:「你要是真想離開,憑藉為父的勢力,這並不難。就連……」他強忍住心中悲慟,定神說道:「就連十一殿下,為父也可一併救出。等到那時,你們便離開這裡吧。」

她一怔,無奈地笑了笑,她知道宋祁這麼做下場是什麼,她不能讓十一替她去死,又怎麼會連累宋祁呢?

「父親,我已經夠連累您了,如果再要您為我冒險,我還算得上是您的女兒么?」她說完,磕了個頭,而後緩緩起身,轉身朝著方才護衛離去的方向走去。

宋祁望著她的背影,不由老淚縱橫。

「走吧。」她說。

護衛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便走上前來。

「太后口諭——」東宮之外,洛城門大街上,忽然有一人縱馬而來。

來人是長信宮內的李公公。

李公公翻身下馬,看了看織錦,宣讀道:「太后口諭,宣宋織錦即刻入長信宮。」

李公公見護衛不為所動,怒道:「怎麼,太后旨意,你們膽敢違抗不成!」

護衛聞言,皆噤若寒蟬。

「織錦姑娘,請吧!」

織錦頷首,回過頭看了眼身後,說:「父親勿念,女兒無必死之心,但求勿連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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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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