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水落石出（二）

她是一個女子。

「誰？你是誰？」我定了眼睛看了一會，那身影不是小桃的，小桃的服飾並不是如此的。儘管室內昏暗，但那顯在月光下楚楚而立的服飾造型還是可以看到出來，那不是宮女的服裝，長紗曳地，鑲珠別玉，微微的流光溢彩，顯示了來人尊貴的身份。

她是，這後宮的妃子？或是，這個冷宮的妃子？

「你是誰，為何不說話？」

她還是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並不說話，可我聽到了她輕輕地一聲嗤鼻，那是從心底發出的鄙夷和不屑，黑暗的空中劃過，幽幽，長長。

我扶著肚子慢慢地起來，雙腳方觸及粗糙的石板，石板上的沙子便刺得我的腳板一陣陣的疼，還有從大地傳上來的寒冷，也冷不過我此刻的內心。我挪了著腳找到了我的繡鞋，然後踏鞋彎腰，雙手，也輕輕地拔開紗帳，當我站起來抬頭的那一瞬間，室內一片光明起來。

我呆住了。

風煙拿著蠟燭和火石，站在桌子旁邊正冷冷地看著我。

她穿了一身赤金的紗裙，金黃色的抹胸上大朵的銀綉桃花朵朵錦簇一片，一身金屬顏色的服飾，襯著她絕冷的雙眸，那眸光如冰雹打造的利劍，狠狠地刺向我。

「風煙，風煙你怎麼會來這裡？」我走過去，笨重的身子讓我的歪了一下，差點便摔倒了。

「你說呢？」她的話語，亦是冰霜。

她把蠟燭置於燈台上，然後回過頭看我。

「風煙，我知道，你一定是怪我把你的孩子……孩子，不是我做的，風煙，可是……」我知道了，她一定是因為失去孩子而深深地痛恨我，她來，是想質問我吧。

我的眼前，又突然出現那一團黑乎乎血淋淋的血體，那張來不及呼吸的小嘴一直在張大，張大，然後在我的面前擴大，上升，成了我的站立的天空，慢慢地包圍我，慢慢地把我吞進去。

然後，一切成血海，我淹在裡面，無法掙扎，一口一口地喝進那血，血讓我窒息，把我的肺脹得好痛好痛。

「你這賤人給我住口！不要給我說那孩子，我恨他！」風煙把火石用力地一丟，然後衝過來抓住我，大聲地怒吼。她的雙手好有力，如同兩把鐵鑄的鉗子，狠狠地抓著我，讓我一動也不能動。風煙的力氣，如何這麼大？

「風煙……」我吃痛，心裡只想，是我害了你，風煙，如果，一命能換一命，我亦是一種解脫。

「武璇璣，你知不知道，皇上他那身體有多噁心，他每次寵幸我，我都用力地咬著牙，默默地承受，可是，我還得裝作很開心，很喜悅。每次，他睡著之後，我都得用上兩個時辰狠狠地洗我的身體，拚命地洗，那是我的惡夢！可是，我還是得想盡一切方法去承寵，去讓皇上寵幸我，然後為他懷子。從我懷上他的孩子的那一刻，我便更加地痛恨你，哈哈哈，可是，我又很高興我有了皇上的孩子，哈哈哈哈。」風煙的臉在我的眼前放大，變得猙獰而恐怖，她的眼瞪著很大，那黑黑的珠子中，印著我無助而震驚的樣子。

是的，我吃驚得如同在聽一段一生以來讓我最為震驚的話語，風煙她……真的瘋了么？她如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對那孩子，是恨？

「哈哈哈，可是，孩子死的那一刻，我的心怎麼會那麼痛？哈哈哈，好痛啊。」風煙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長長的兩行清淚在燭火下發出冷冷的微澤。

「武璇璣！都是你，都是你！這一切，都是因你所賜！武璇璣，你這個賤人！」隨之，是啪的一聲，風煙用力甩出一個耳光，我的頭急速轉向一邊，感覺一股腥甜從喉中湧上來。

「武璇璣！武璇璣！都是你，都是你！」

風煙歇斯底里的吼叫在空氣中如同雷打一般，她瘋狂地再次抓住我，一聲一聲地叫著我的名字。

「小桃……」我喚了一聲，這才想起，小桃哪去了？這邊的動靜這麼大，她不可能聽不到的，難道，小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