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85章 黑紅金

出身冒險精神十足的晉商世家，祁泰裕也不是吃素的，經常在唐寧耳邊說什麼「借我三千城管，還我天下大公」之類的話語，唐寧終於應答他，等他的傷勢好了之後，可以去新加坡去訓練以華人為主的軍隊，以黑森獵兵為教官。所以，祁泰裕就不隨唐寧去日本了，而是準備返回新加坡。

水晶造船廠現在每半年能造一艘大東方級遠洋巨艦，現在，第二艘巨艦接近完工，正在籌劃滅大清的大公爵要求艦首加裝兩門主炮，艦尾再加裝兩門，成為擁有六門重炮的武裝游輪。而比利時的兵工廠開始研發定裝炮彈的加農炮和榴彈炮，還有絕密武器——液壓吸後座力系統，使火炮發射之後不位移，可將射速從每兩分鐘一發提高到一分鐘兩發以上。這才是大公爵籍以稱霸海洋的終極武器。

而這個裝配了液壓艦炮的戰艦就絕對不容許閑雜人等靠近窺視了，被唐寧立項為「重巡洋艦」。巡洋艦跟護衛艦、驅逐艦的區別主要在於補給能力，巡洋艦可以執行遠洋任務，后兩者體積較小，需要補給艦配合。戰列艦是海軍的大寶，需要護衛艦形成有縱深的防線，而驅逐艦主要在對付弱小敵人時進行低烈度的戰鬥，也可以用來衛護戰列艦，與護衛艦的作戰目標有比較多的重合。所謂重巡洋艦，則是可以對戰列艦都造成威脅的重型戰艦，火力直逼戰列艦，速度要比戰列艦快許多。

等唐寧的重巡洋艦出海時，估計已經用上了「數控機床」，可以加工比較複雜的曲面，大幅提高渦輪蒸汽機的熱效率，特別是巨型螺旋槳的流體力學改進，航速也會提高，純重炮、高射速、高航速，就是溫莎大公的重巡洋艦，或者他根本不需要戰列艦來嚇唬人就能取得制海權。

這艘重巡洋艦估計需要幾年的開發時間，現在嘛，還是採購克虜伯的線膛炮，也挺先進的。這第二艘大東方級為了表彰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晉商祁老弟，被命名為范仲淹號，哈哈。

當電訊報的中文版在上海公布這個船名時，頓時在中國引發了一場公爵熱，既然盧森堡大公對我大中華這麼有興趣，中國人也對這個竟然知道範文正公的傢伙有了興趣。不多久，電訊報中文版就有了一篇大公爵正在研發中文打字機和中文排字機的報道，由國際商用機器公司香港和新加坡總部聯合開發，將來啊，中文的印刷行業將大洗牌。

祁泰裕看到唐寧把他吹噓成范文正公，真是臉紅得像猴子屁股，這位爺太不要臉了，可是你還別說，這樣沒有下限的吹捧還真就讓祁泰裕在中國人心目中的聲望相當高，百姓的心理是這樣的：如果沒有一點乾貨，人家盧森堡大公能受一個商人「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啟發嗎？

現在祁泰裕的老朋友們見面都把他稱為文正公，頗為陰損的綽號，這些老朋友知道他是什麼貨色。

徐榮村希望唐寧在上海投資做點什麼，不過，唐寧以「政權不穩定」為由，沒興趣現在就折騰投資，等以後拿下大清的江山再說吧，根據原計劃，他離開上海，奔赴日本江戶。

唐寧在上海找到了當時最好的日語翻譯，一個傳奇的日本人山本音吉。

1832年日本漁船寶順丸離開江戶，出海捕魚，遇上風暴，在太平洋上一共被飄了14個月，大部分船員都死了，被吹到美國華盛頓州的阿拉瓦角時，就剩下29歲的岩吉、16歲的久吉和14歲的山本音吉。

阿拉瓦角住的是印第安人，馬上將「授予」這三位奴隸綠卡，北美的第一批日本移民就這樣失去自由。此事就被英國哈德森灣公司的約翰?麥克拉克林知道了，找到奴隸主，用貨物從印第安人那裡把他們換過來，發現果真是日本人後喜出望外，因為幕府閉關鎖國，外界不了解日本的情況，他馬上找順道的船把他們送到倫敦，希望政府通過他們打開日本市場。這仨吉在海上轉個半個地球，於1835年到了倫敦。英國外交部接到麥克拉克林的信，心說現在連中國市場都沒有打開，哪有精力琢磨日本？

大英帝國還是很有大國的氣概，由政府出錢把他們送到了澳門。於是這三位吉又繞了半個地球到了澳門，下船后英國政府就不管了，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回日本。

這三位下船后被德國人卡爾?郭士立接走，郭士立是個牧師，因為懂中文，給英國人當翻譯，倫敦那邊認為中國人和日本人都講中文，所以交給他。郭士立一問，才發現日本人不懂中文。好在大家能用英文交流，郭士立很興奮，讓這三人教他日語，同時把約翰福音翻譯成日文。不久菲律賓那邊又送過來四位船隻失事的熊本人，一起翻譯聖經。

1837年，美國商人查爾斯?金打著義務送這幾位回家的旗號，駕著莫禮遜號抵達東京灣邊上的浦賀港，被炮轟走了，又去日本最南的鹿兒島，岸上一樣開炮，只好返回廣東，把幾個日本人放在澳門，繼續幫英國人和教會翻譯東西。

山本音吉年輕好動，先去上海，後來跑到一艘美國船上打工。娶了個英國女子，自己也入了英國籍。1849年作為翻譯，隨皇家海軍水手號來到浦賀進行地形測量，第二次返回日本。

日本有法律，日本人如果流落到海外，再回來要被斬首。所以他自稱中國人，人家問為什麼日語如此流利，他解釋說是和他爸學的，他爸一直和長崎做生意，時間長了就會說日語。

佩里打開日本國門之後，英國遠東艦隊來到了日本長崎，雙方簽訂了《日英和親條約》，這時山本音吉作為最好的日語翻譯第三次返回日本。這一次他不再裝中國人，日本也急需他這種人才，希望他留下，被他拒絕了，又回到上海，那裡有他和英國媳婦兒的家。

可巧，山本音吉供職的公司正是徐榮村所在的寶順洋行，好好一個頂級日語人才在上海從事跟日語不太相關的工作，實在是太浪費了，唐寧得知之後果斷高薪聘到旗下當日語翻譯和日本帶路黨。

此時的日本幕府對開放的態度並不是很有誠意，日英和親條約中籤訂的開放港口裡是兩個小港，當然不可能有幕府所在地江戶，唐寧哪管你那個，大東方號直接就奔江戶去了。山本音吉也習慣了，這些洋大人啊，都是仗勢欺人的主，當年佩里的以密西西比號為首的3000噸木頭蒸汽與風帆混合動力船都能嚇得幕府不敢開炮，這艘大了三、四倍的全球第一巨艦的威懾力就更不用說了，估計膽小的日本人更不敢動武。大東方號上有Ф型阻力型、S型半升力半阻力型兩種垂直軸風車，怎麼看怎麼詭異可怕，也就是太平軍水師是像愣頭青一般敢動手，日本人對大船的敬畏還是深植心中的。主要是大清要靠天朝威儀來維持其政權合法性，而日本幕府知道自己國小民弱，打敗大清的洋人捏死日本不是跟玩兒似的？

要不，我也給咱盧森堡大公國簽個日盧和親條約吧，哈，這主意不錯，很多時候唐寧都快忘了，自己現在可是歐洲君主了啊。似乎不帶勁，盧森堡這「大」公國，實際上是小得可憐，要不……嗯，給德意志邦國的所有成員都發一份邀約，看看能不能討一份代表整個德意志邦國的差事做。

於是，路透社在德意志各邦國的分社代表盧森堡大公給奧地利、普魯士、巴伐利亞等邦國都發去邀約，我們盧森堡大公現在正奔赴日本江戶，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簽約，我知道你們嫌日本遠，沒來得及顧上，正好我有閑功夫，不如你們給我一個授權，我替你們把和親條約給簽了！

嘿，還有這種好事兒，像黑森公國、薩克森王國（阿爾伯特親王的老巢）等小邦國很快就同意了，普魯士的國王詢問主管邦聯外交事務的俾斯麥，俾斯麥乾脆建議以德意志邦聯副主席的身份，在法蘭克福召集會議，討論給盧森堡大公一個什麼身份，好讓他代表邦聯與日本簽定通商條約。

漢諾威王國也比較積極，因為它有個庫克斯港，還是有少量商船有可能往遠東去的，特別是淡馬錫資本將對東印度進行大開發的大潮人盡皆知的情況下。而奧地利現在擁有威尼斯，與遠東通商也是件好事。德意志邦聯空前的友好團結，通過了授予盧森堡大公「德意志邦聯對日外交全權代表」的頭銜。

唯一有小問題的是應該懸挂什麼樣的國旗，現在的邦聯普遍使用奧地利帝國的黑與金雙色旗，但普魯士不認可這面大旗，建議使用已經解體的法蘭克福議會時期的黑紅金三色旗，奧地利當然不同意，最後俾斯麥說，讓盧森堡大公決定吧。巴伐利亞王國這個老三也表示附議，讓盧森堡大公決定，於是，大公閃亮登上歐洲政治舞台，重新啟用了德意志三色旗！老二跟老三支持盧森堡大公，黑森、薩克森又支持大公，這個氣勢上就佔優了，哈布斯堡王朝經歷了一個小小的外交挫敗，只同意奧地利的船隻在跑遠東的時候使用三色旗。

法國面積比英國本土大，而整個德意志邦聯又比法國大得多，這麼一來，唐寧就可以自稱是歐洲最大國家的全權代表，這多牛啊。（俄國經常不被看作歐洲國家，否則就侮辱了「大」這個詞，俄國的國土面積太變態了）

得到授權之後，盧森堡大公得意洋洋地換上了德意志三色旗，端地是威風凜凜，也不知道在這大船上哪來的材料現做了一面旗。

來自黑森的雇傭兵們現在更是歸屬感倍增，嘩，黑森也是德意志邦國成員耶，這一下好像變成為祖國服務了，不錯，榮譽感大大滴有，感覺很好。跟著馮?溫莎大人混，吃好喝好穿好，武器好，醫療服務好，有工資拿，現在居然還成了為祖國服務。

在跟太平軍鎮江守軍一役中，大東方號上的陸戰隊消耗了三分之二的子彈，不過，日本的軍力跟太平軍比那是差遠了，鎮江那一萬人簡直就能把日本國給滅國了，幕末時期的日本武士經常帶著幾百號人就跑到江戶去找大將軍要一個說法的呢。日本的兵都是職業兵，平時不打仗，誰也養不起那麼多人，所以剩下的彈藥也能讓唐寧有足夠的信心，直趨江戶而不給德意志邦聯丟臉，否則他會給整個歐洲笑話死。

除了籌劃德意志邦聯全權代表之事外，在航海的過程中，唐寧也學了一些日語，他經常學外語，已經掌握到了訣竅，關鍵在於名詞的掌握，少量常用語和大量名詞，使學習者可以在短時間內擁有較強的表達能力，這是從英文簡易教材時候開始就形成了的習慣，什麼百大地名，百大數字，百大日期，百大人名，百大物件，百大事件，一學下來，唐寧就基本上什麼都能聽幾句講幾句了。

哎呀，夷人又來了！江戶市民這是第N次感到被洋人欺負，習慣了都，炮台照例沒敢開炮，開玩笑，這貨這麼大，雖然似乎沒見到什麼炮，也不敢亂來，報告大將軍再說！市民們好奇地打量這艘很漂亮的巨艦，不錯，藝術品味相當高的江戶市民對泛著金屬光澤的天青色大東方號在陽光下的美艷嬌姿極其欣賞，指指點點，津津樂道。

這一回「青船來航」似乎比以前都要友善，因為大東方號上下來的不僅有高大強壯的德意志大兵，還有林菲爾這樣的小女孩兒，林菲爾的學習語言的能力可能比唐寧還強，來到圍觀的市民面前時，她甜美地笑，無比萌地揮手說了一句：「鍋泥雞蛙！」把所有江戶群眾都萌倒了，紛紛「鍋泥雞蛙」，還鞠躬還禮。

看到江戶人問林菲爾「打哪兒來？」之類的問題，唐寧感到把小菲爾帶來真是太正確了，炮艦外交一下子變成了美少女外交。

這個時代的日本食物匱乏，佛教徒多，尚吃素，蛋白質和鈣質都不足，個子很小，男的普遍150cm多，而女的140cm多的為數眾多。而德意志大兵以180cm為基準，德日兩國人民形成鮮明對比。

江戶的嬌小女子們好奇地圍在大兵周圍轉動，甚至伸手摸一下大兵強壯的身體然後逃走，親善友愛的氣氛很濃郁，有個大兵擔憂地對哥們兒道：「大公不會跟日本開戰吧，向這些平民下手完全……很難下手啊。」敢情太平軍在他們眼裡跟「平民」是一樣的弱小。

他的哥們兒想到溫莎大公莫名闖入鎮江大開殺界的過往，只好嘆氣：「希望不會吧……」

有江戶人懇求到大東方號上去參觀一下，山本音吉向唐寧請示。唐寧在等江戶幕府的反應，閑著也是閑著，同意了這個請求，反正這又不是戰艦，讓日本百姓見識一下我大東方號華麗的技術也好，或者通過這樣的接觸會使幕府對他這位剛剛上任的德意志全權代表的實力有更直觀的了解，有助於雙方的談判。

山本音吉向江戶群眾宣布，每一次50個人，輪流到大東號上去溜一圈兒，他會給大家當翻譯，介紹這一艘全球第一巨艦。唐寧囑咐船長把船上的高科技全部介紹一遍，什麼風力發電啦，渦輪蒸汽機啦，反滲透膜海水淡化啦，船用冷庫啦，要麼不顯擺，要麼一下子把把日本百姓驚到尿崩。

江戶百姓歷來有與來航的洋人交流的傳統，佩里來的時候就帶了一些西洋鏡、火車模型之類的，給江戶百姓講解火車，把江戶百姓看得一愣一愣的。這一回，大東方號是直接允許百姓登船，有突破了。百姓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著百年一遇的獵奇之旅。

幕府將軍德川家慶在1853年黑船來航時與手下商量對策時就病死了，當時最有影響力的官員是官職為「老中」的阿部正弘，他甚至影響本來就沒什麼政治主張的家慶將軍更改了原來的將軍繼承人。老中相當於尚書，總管全國政務，但有多位大名同時擔任，是幕府中僅次於「大老」的高級職位，大老相當於臨時的攝政王，並不是經常設立，現在幕府中就沒有大老，阿部正弘則是老中當中的首座。

1854年，阿部正弘執政的幕府終於和第二次來航的佩里簽定了通商條約，從這一點來看，阿部是一個「開國派」，他的政敵是「攘夷派」，主張「維護主權完整，堅持閉關鎖國」，攘夷派控制著海軍，可是海軍又不可能打得過洋人，最終阿部選擇了有限開國，海軍最高將領憤而辭職。這個時候的日本國難當頭，幕府的權威江河日下，被迫把大量的原來沒有什麼參政權的「外樣大名」招至幕府商量對策，沒有實力堅挺的阿部迫於攘夷派的壓力，辭退了幾個開國派的老中，結果開國派的領頭人井伊直弼大怒。上兩代的大老都是井伊家的人，直弼的權威相當了得，阿部實在干不下去了，將老中首座讓給了開國派的堀田正睦。

所以，現在幕府表面上首席執政官員是老中首座堀田正睦，而阿部正弘和井伊直弼都擁有相當的權威。

這一次青船來航煞是奇特，只來了一艘，而且不像是戰艦，阿部正弘和井伊直弼倆一起在衛兵的保護下來到港邊遠眺大東方號，為萬噸級巨艦的規模和垂直軸風車的奇特所震撼。

看著高高飄揚的三色旗，阿部苦笑：尼瑪又一個新的國家來了。

剛剛當完一輪翻譯的日本人民的老朋友山本音吉看到了遠處幕府高級官員的陣仗，孤身一人來到了阿部和井伊大人面前行禮。

井伊直弼奇道：「音吉，你不是為英國人效力嗎？這一次怎麼換主人了？」

山本音吉給兩位大人介紹唐寧的古怪身份，既是英國人，又是德意志邦國君主，還是德意志邦聯的全權代表。

阿部正弘：「這條艘船好大，歐洲像這麼大的船還有多少？」

山本音吉：「回大人，這是全球最大的船大東方號，沒有別的船更大了！大東方號正是我的僱主盧森堡大公爵在倫敦建造的，我的僱主是大發明家，神奇的無線電報也是他發明的。我們在東大方號上就跟遠在萬里之外的歐洲保持聯繫！」

井伊直弼驚道：「是君主本人親自發明的嗎？」

山本音吉：「好像是的！而且……大公爵還有很多種發明，船上照明使用的不是火，而是電，這是一種……我也不太清楚是什麼，兩位大人看到船上一直在轉的那兩個大風車就是用來生產電的東西，也就是說，這個技術可以把風轉換成光！」

阿部正弘：「太神了……我看到有百姓在船上，他們允許我們去參觀？」

山本音吉：「是的，這是游輪，不是戰艦，歡迎參觀，兩位大人要不要去看一看？」

阿部正弘和井伊直弼對望，互相點了點頭，一聲令下，兩位日本最高級別的統治者終於抵擋不住好奇心，邁向大東方號。

大官兒來了啊，唐寧遣散江戶百姓，親自接待兩位幕府高官。

大東方號的色澤、體積、航速、食品、衛生、照明完全顛覆了兩位幕府官員的想象力，如果這代表的是歐洲先進水平，那日本簡直就是個蠻荒之地。唐寧親自講解這些科技與發明，讓隨行的所有日本官員「始驚、次醉、終狂」。

這些開國派的官員現在已經意識到，不開國日本就完全要完蛋，絕對的完蛋，唐寧甚至把克虜伯線膛炮的技術都簡單介紹了一下，也為了嚇住日本官員。

唐寧這一回什麼條件也沒提，反而是井伊直弼請求大東方號多停留兩天，他要把那些「攘夷派」的愣頭青拉來看一看，這樣的夷人科技，你們攘得了嗎？當然了，為了回報，唐寧的人可以在幕府官員的陪同下在江戶四處活動，待遇跟胡虜蠻夷之輩到天朝進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