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鴿子好吃嗎?
錢若水話音剛落,便感覺到六道灼熱的目光齊齊向她射過來。..倘若目光能殺人的話,她早已灰飛煙滅。
她視若無睹,繼續又道:「帶病堅持固然是好,可王爺不盡性,便是妾身等的不對。王妃,您說是嗎?」
「王妃,妾身無礙的。」閔雅蘭急急辯解,「錢姐姐受了極重的傷,身子還虛弱,不要逞強。」
錢若水強壓住想笑的衝動,關切地說:「妹妹初次,王爺又以英勇善戰著稱,經受不住恩寵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還是歇息幾日才好。我出京時,姨娘千叮萬囑,初次承歡之後必要養好身子,還給了我幾副養身子的葯,回頭讓夏菊熬好給妹妹送過去。」
閔雅蘭笑容僵在嘴角。
「錢妹妹的傷……」蕭雲卿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去,「你也說王爺善戰,這要是碰著傷口……」
錢若水給了她一記曖昧的目光,「那就讓王爺小心一點。」
當你不要臉地想要得到一件東西的時候,那便是成功的起點。
錢若水贏了。
蕭雲卿不能拒絕她的自動請纓。一個閔雅蘭站都站不穩,一個石清嫣又哭了一夜。她要是讓閔雅蘭再侍寢,那就是不體恤姐妹,要是讓石清嫣去了,誰也別想痛快。
倒不如讓錢若水侍寢,也好讓她成為閔、石二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回到東院,錢若水狠狠地補了一個回籠覺,直睡到晌午過後才起。
叫過夏菊和銀翹為她梳洗打扮,聞到屋中有一股與南院相同的熏香味。
「把這香給我掐了。」
這香先前聞著還好,聞久了卻有些膩。
錢若水懶洋洋地下榻,「飯食都準備好了嗎?」
銀翹與夏菊對視了一眼,上前回道:「準備是準備好了,可……」
「可是什麼?」錢若水抬眸,「那兩個嬤嬤不聽使喚?」
銀翹硬著頭皮說:「柳嬤嬤讓人把菜色全都改了。」
「是她?」錢若水美目流轉,扯了一側嘴角,露出涼薄的笑,「她倒是敢。」
「她看到你把吳嬤嬤給打了,問了個中緣由,決定對府中的廚娘進行一次篩選,決不讓吳嬤嬤這類不合格的廚子矇混過關。她已得了王妃的同意,暫管廚房並取消各處私設的小廚,連王妃也不例外。」
錢若水披了件素色外袍推開窗。
入了秋之後,還沒到黃昏天已經漸漸黯了下來。
這才剛過晌午,已是滿目的霞光鋪展。
「王妃以身作則,自然是收了我的小廚。」錢若水不感到意外。
銀翹擰了帕子給她擦臉,「誰說不是呢!王妃還說,小姐是要侍寢的人,不能再受下人的欺負,給小姐的飯食都是大補大發的。」
「她這是知道我死不了,想讓我殘了,好讓我被王爺嫌棄。」
蕭雲卿的寬容大度必然還有后招,看著挑不出錯處,可內里卻沒安好心。看看她對樓氏的態度,那恨不得把她弄死的勁,卻非得表現出她是為了整個王府的安寧。
「小姐是吃還是不吃呢?」
「吃!」錢若水狡黠地眯起眼睛,「送到橫刀閣,和王爺一起吃。」
正在橫刀閣與管易議事的杜恪辰,毫不徵兆地一連打了數個噴嚏。
管易挪開書案上的小冊子,嫌棄地說:「老杜,天寒加衣,已經不是可以任性的年紀。」
杜恪辰磨牙,「聽說你也沒比本王到小哪去!」
「小一歲也是小,何況小生比王爺小了兩歲。」管易一本正經地回擊,表情欠扁得令人髮指。
「依你的意思,明日的操練,你該比本王多練三輪。」
「這個嘛,小生覺得,還是免了吧!小生與王爺是同齡人,也是不能任性的年紀。」
杜恪辰冷哼,「就你話多。」
「你白天練兵,夜裡還要練槍,這樣下去,身體是吃不消的,著涼也是在所難免的。」管易把那冊子重新攤在書案上,「小生聽說,今夜是錢若水侍寢。」
杜恪辰額角一跳,「本王怎麼不知道?」
「你在軍營練兵,王妃差人過來說的。」
杜恪辰發現什麼地方不對,「本王在軍營練兵,你在哪裡?」
「王府啊!」管易露出驚訝的表情,「小生沒告訴你嗎?」
杜恪辰操起手邊的狼毫扔過去,甩了他一臉的墨跡,「你竟然無故缺席!」
管易抹了抹臉,一張白凈的臉頓時成了大黑臉,可以直接出場演包黑炭,「小生是有原因的。」
杜恪辰睨他,「說來聽聽。」
「小生今日烤了只鴿子……」
書案上的硯台直飛管易的腦門,墨水如雨紛揚。
管易抬手接住硯台,「打人不打臉的好嗎?小時候就說過好多回了,你老是記不住。」
杜恪辰在桌底下踹他,「鴿子好吃嗎?」
管易疼得直咬牙,卻依舊裝得雲淡風輕,「自然是極好的,京城養的鴿子肉質鮮美,入口即化。」
「哪來京城的鴿子?老管,本王看你是皮癢了,欠收拾。」杜恪辰起身,摩拳擦掌。
管易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竹筒,從中間掏出一張字條,雙手奉上,「錢側妃和京里有聯繫,這是……」
杜恪辰一把奪過,快速看了一眼,「很普通的家書。」
「確實。」管易又掏出另外兩封。
杜恪辰的臉如同烏雲遮蓋的天空,「她一直都往京里去信?」
「都是報平安的。」管易說:「沒有可疑。」
「可疑的是,她為何要私下聯繫,而不通過官驛送信。」這才是真正可疑的地方。
身為錢忠英的女兒,錢若水不可能不知道,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都享有驛站專遞的特權。而杜恪辰是親王,且又執掌鎮西軍,可以運用的渠道比別人更多。
她沒有必要放棄自身所能運用的便利,而選擇最不保險的送信方式。畢竟她的信鴿在西北不易存活。
「信函都仔細查閱過嗎?」杜恪辰捏著那紙信函,翻來覆去地查看。
管易點頭,「小生用了不少的方式,都沒能找出其中的奧妙。王爺,要不你說說,您手上這信函有什麼別的意思嗎?」
杜恪辰腦袋瓜子一陣陣地抽痛。
那紙信函上寫著——父親大人如吾,手緊缺銀子速來,人閑沒人陪無聊。
「本王記得,她在京城似乎頗有才名?」
管易聳肩,「對啊,有一年回京,你還特地去偷看她。」
杜恪辰攪盡腦汁地回想,「有嗎?」
「後來被雨燕兒揍了一頓。」
杜恪辰似乎也想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有那麼一回事。」
管易不再這個話題上糾纏,又道:「你預備如何處理此事?讓她繼續往京里送信?」
「她不是也沒發出去嗎?」杜恪辰說。
「她是沒發出去,可錢忠英這老賊要是沒收到家書,指不定又在軍費上做文章。你是不是可以對她好一點,犧牲一下色相,把軍費弄到手?」
對於管易如此沒有原則的提議,杜恪辰是拒絕的,「本王記得有人說過要離她遠一點。」
管易起身,笑容如春,「快過冬了,將士們已經五年沒有發過冬衣,你忍心看著他們繼續受凍嗎?犧牲你一人,幸福千萬家,您說呢?這信我會派人送到京城給錢忠英。」
晚食送到的時候,書房內沒有掌燈,里側的窗戶開著,天已黑透,不見光亮。
杜恪辰維持著管易離開時的姿勢,面色凝重。
錢若水輕叩門板,「王爺這是省燈油錢嗎?」
他這才動了動發麻的雙腿,「你怎麼來了?」
「妾身是來侍寢的!」錢若水不滿地睨他,輕車熟路地進了書房,點亮案上燭台,「王妃沒通知你?」
他抬眸,在漸漸光亮的燭光中,怔怔地看著她。
錢若水是精心打扮過的。刻意加深的眼線和濃烈的紅唇蓋住了她往日的清冷,上挑的眼角在眼波流轉間,魅惑勾人。而她骨子裡的那份清傲冷漠,卻沒有折損半分。一如超脫世外的仙子落入凡塵,屈服於塵世的污濁,卻永遠以睥睨之姿俯視眾生。
杜恪辰能看出她內心地抗拒,可她偏偏表現出興緻勃勃的樣子。
他避而不答,「先吃飯吧!」
菜色與往日不同,杜恪辰微微訝異,「這都是你準備的?」
錢若水款款落座,「自然不是。」
杜恪辰微微揚眉,「你不想說說這是為何?」
錢若水舉箸四顧,茫然地搖搖頭,坦然地說:「無非是內宅陰私,有什麼好說的。」
「你倒是不避諱?」杜恪辰笑了。
「你我都心知肚明,又有什麼好藏著掖著。」錢若水扔了筷子,「若是我告了狀,王爺又該如何處置呢?這是內宅之事,王爺向來是不插手的。若是插了手,我便成了眾矢之地。不過,以我在王爺心中的位置,王爺想必是不會插手。既是如此,我也沒有必要裝出委屈的樣子,博得王爺的同情。」
杜恪辰陪她吃慣了清淡的飯食,突然看到一桌子油膩的菜色,下意識地排斥,倒了杯茶喝了起來,揶揄道:「真不想讓本王插手?」
「嗯。」她不想再橫生枝節,引發更多的事端。當下之勢,不變應萬變,在拿下杜恪辰之前。
「需要本王做什麼?」
杜恪辰難得的配合,不由得讓錢若水額角一跳,事有反常則為妖。
她試探道:「陪我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