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王爺也賴帳
杜恪辰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癟了下嘴,轉而扯開寵溺的笑意,兀自搖搖頭,一轉身對上葉遷苦大仇深的黝黑面容,他揚眉一頓,轉過另一側,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雌雄莫辯的女子倚在廊廡下,曖昧地眨了眨眼睛。?樂?文?.
他垂眸靜默,亦是眨了眨眼,斂了唇邊笑意,面無表情地越過霍青遙。
霍青遙不怕死地伸出一隻腳擋住杜恪辰的去路,「王爺,麻煩你,把今日的帳結一下。」
杜恪辰問:「什麼帳?」
霍青遙說:「王府的女眷今日一共拿了三套春回大地的面脂、香粉及雪顏霜八瓶、玉脂露十瓶,共計八百兩銀子,算您便宜點,七百二十兩吧。」
「嗯。先記在帳上。」杜恪辰抬抬手,「年底來結。」
「那不行,銀貨兩訖。」
「還怕本王賴帳不成。」
霍青遙點頭,「這年頭,生意難做,不要說你一個偌大的厲王府,就是京城裡的那些世家大戶,都是現銀交易,絕不拖欠。就算是送進宮裡的,也都是月結,哪裡有年結的。」
「為何沒有?」杜恪辰理直氣壯地頂回去,「本王是春風閣幕後老闆的家眷!」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霍青遙表示,這也忒小氣了吧,賴帳賴得如此昂首挺首的,這大魏國之內除了厲王殿下,再沒有第二個人了。
西院。
執戟的甲士森嚴而立,目不斜視,身上的鐵甲在月光下閃著如霜的寒意。
如此嚴密的防範,卻有一道黑影從后牆翻入,悄無聲息地踏入遍及藥草的小院,推開緊閉的門,閃身入內,須臾間門面平靜如常。
隔日,伺候楚瑜日常梳洗的婢女來報,楚瑜被人下藥毒啞了。
杜恪辰面色平靜,指揮著王贊和葉遷備好馬車,他要攜寵妃錢若水出城遊玩,以安撫她備受煎熬的身心。
霍青遙一早又來,胸前掛著一個小算盤,沖杜恪辰嘩啦嘩啦幾下,杜恪辰連餘光都懶得看她,無恥地賴著帳。都說欠錢的是大爺,他還怕她不成。
「佛兒你真要出城啊!那我怎麼辦?」霍青遙仍是男裝,清爽俊秀。
錢若水正在梳妝,刻意給自己畫了一個濃重的煙熏妝,「好好給我賺錢去。」
「其實我是來等夏大當家的,你也不在,他還不來,我一個人好孤單好寂寞。」
錢若水又加重了眼線,整張臉有一種禁慾般的誘惑。
她轉眸,從上到下打量霍青遙,「你不會還在做當我嫂嫂的美夢吧?」
霍青遙不高興了,「怎麼能說是美夢呢,夏大當家一定會娶我的。」
錢若水扶額,「你從幾歲看上他的?」
霍青遙掐指一算,「好像是八歲,他撿到我的那天。」
錢若水換了一襲曳地的狐裘披風,「一般而言,流浪的小狗遇到給他飯吃的人,都會一路跟著他,希望成為家養的小狗。可給它飯吃的那個人,不會只養一條狗。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說你是狗,而是一種天性。你流浪久了,以為第一次給你溫柔的人,就會是最好的歸宿,可你怎麼會知道,這樣的人的內心其實並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溫柔。」
「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他還是夏辭西,我就會一直等下去。」
錢若水知道說不過她,卻不得不提醒她,「夏辭西已經有新娘了,不會是你。」
「我知道,我可以做小。」
錢若水輕嘆。
「你喜歡王爺嗎?」
錢若水驟然回眸,直視她的雙眼,從堅定慢慢地變得迷茫,眼前似有迷霧,濃得無法撥開。
「可你還是做了他的側妃。縱然你無法抗旨,可是以後呢,你會一直留在他身邊嗎?大當家曾說,未來的天下是厲王的,到那時做為皇帝細作的你,又該何去何從呢?」霍青遙是唯一一個知道她細作身份的人,她到涼州來也是錢若水要求的,「我看王爺對你倒是情真意切,可以後會如何,只能勇敢地走下去。」
錢若水繫緊披風,「我看你是想多了,我只想保住我的族人,沒想過要與他長相廝守。若是他能為帝,便是再好不過了,我也不必再擔心錢氏一族的安危。」
「你真的以為他會放你自由來去。」
「真的那個時候,他還能顧得我了嗎?」
錢若水推門而出,迎面撞上前來接她的杜恪辰。他瞪大眼睛盯著她描繪精緻的臉龐,突然指著她身後的霍青遙說:「你出來。」
霍青遙呆若木雞,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可是在杜恪辰強大的氣場的面前,她只能訕訕地行出,側身卻見杜恪辰拉著錢若水進了屋,用力把門帶上。
「這是幹什麼?」霍青遙問王贊。
王贊面無表情地忙自己的事情,一句話都沒有。
「真沒禮貌!」
屋內,杜恪辰扯下她發間的步搖、簪子,褪下她身上雪白的狐裘披風,撕開她的衣襟……
錢若水看著他突然凌厲的眸光,竟忘記了反抗,任由他一層層地剝開她的衣裳,帶繭的指尖劃過她頸間嬌嫩的肌膚,帶起陣陣戰慄。
「把臉洗了,著男裝。」
什麼?
她抬眸,落入他不容反抗的漆黑瞳仁,清明如雨後天空,湛藍無雜。
「微服出行,不想太過引人注目,而你這張臉……」他的大掌蓋在她的臉上,正好是他的一個巴掌,「換男裝出行,只准帶一個侍婢,也著男裝。」
她噘起唇,不滿地瞪他。
他俯身親吻她的唇,在耳邊輕聲道:「換了男裝讓你騎逐浪。」
她當即漾開笑意,側過臉給了他一記深吻。
杜恪辰有了糖吃,卻還是臭著一張臉,誰讓他的魅力還不如逐浪,真是好沒面子。
南院。
蕭雲卿徹夜未眠,妝已殘,人已累,她俯身案前奮筆疾書,滿目的赤紅。
「王妃,天亮了,柳嬤嬤在外面候著呢。」李嬤嬤剪滅燈芯,打開窗戶讓陽光傾瀉而入。
蕭雲卿目露凶光,「讓那老嫗候著吧。」
「柳嬤嬤說,王妃要是不願交出中饋,那就等太妃回來也無妨。」
她眸光一變,揮筆擲出,黃宣上留下一灘無法抹去的墨跡,「她敢威脅本妃。」
「她還說,已經通知了太妃,太妃在趕回來的路上。」
「讓阿晴進來。」
阿晴低著頭進來,福身見禮。
「王爺帶著她走了?」
「走了,王爺讓她騎著逐浪走的。」阿晴據實以告。
蕭雲卿仰天大笑,「他竟然讓人騎上逐浪了。」
「不僅如此,王爺聽聞楚瑜被毒啞了,連問都不問,只當沒有這個人似的。」
「王爺不會殺她的。」
「王妃,你說王爺會不會知道是咱們讓楚瑜出來頂罪的?」
蕭雲卿雙目驟冷,「命人殺了錦衣,這世上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真相。」
深秋的西北滿目金黃,枯葉落盡,枝頭上光禿禿的一片。出城的道路寬闊平坦,鋪滿金燦燦的落葉,馬蹄過處,嘎吱嘎吱作響。今日難得沒有風,艷陽高照,錢若水策馬揚鞭,如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荒涼的大道上。
杜恪辰緊跟其後,始終與她保持一馬之距。
這次出行,杜恪辰帶的人只有王贊和葉遷。王贊騎馬,落在隊伍的最後,葉遷駕車,車上備有乾糧和換洗的衣物,夏菊常跟著錢若水去京郊馬場,也會騎馬,緊跟在馬車後頭。
天是藍的,一望無際的湛藍無雜。
錢若水像是脫韁的野馬,縱情地狂奔,「玄武,你太慢了。」
杜恪辰的馬本就比不上逐浪,再加上錢若水的騎術精湛,更是疾如閃電,他遠遠地被拋在後面,只能望著馬屁股嘆息。
「你慢點,路上石頭多,別摔了。」杜恪辰覺得自己像嘮叨的柳嬤嬤,殷殷囑咐。
錢若水回眸笑他,「王爺你的馬不行,真不行。」
杜恪辰也不惱,含情脈脈地看著她縱身天地間,纓紅的披風高高揚起,如同天邊的火燒雲,灼進他的胸膛。
在隊伍最後的王贊突然加快速度,騎至杜恪辰身側,低聲道:「王爺,有人跟著。」
杜恪辰面色微凜,「看看是什麼人。」
王贊倏地調轉方向往后奔去,揚起陣陣黃沙。
杜恪辰一夾馬肚,追上前面玩得不亦樂乎的錢若水,「前面有間茶竂,我們停下歇息片刻再走。」
錢若水滿頭大汗,利落地騰空落馬,英姿颯爽不讓鬚眉。
她一身大紅披風,額頭上扎著同色的髮帶,黑髮高高束起,用一根桃木簪子固定,不脂粉黛的臉清麗脫俗,眉宇間英氣逼人,雌雄莫辯。
杜恪辰也跟著落馬,冷哼道:「看你這身衣裳挺合體的嘛!」
「這還用說嗎?京城錦繡坊的綉工能差嗎?」
「看來你經常男裝出行。」不知為何,杜恪辰覺得她這身打扮格外眼熟。
「我和青遙經常著男裝出去玩,才不會被爹爹訓斥。」
四人坐定,王贊拍馬趕到,身後跟著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車上四角懸挂銅鈴,一路鏗鏘作響,四周刻有上古神獸,敷以金粉裝飾,拉風至極,就算是帝王出行,也沒如此奢侈的排場。
錢若水見狀,兩眼放光,「是夏公子。」
杜恪辰俊臉驟然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