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終是漂泊孤旅身
夢玫失愛之痛,痛徹心扉。她無路可尋,竟毫無意識的來到佟老大門口。自此前受其招待以後,也算舊相識。
「夢玫?你這是怎麼了?」剛巧近幾日身子不爽,不然這會準是在鎮上忙活,豈不讓她撲空。他適才披衣在外動動筋骨,老遠便覺身影之熟識,果然是位熟人。「快進屋來坐,這是怎麼了?韻荻呢?怎是你一人過來?屋裡雜亂你先湊合坐,我給你沏茶,昨兒個新到的貨,你真有口福。」
「不用忙了,我不喝。能陪我聊聊天嗎?」夢玫有氣無力地說。佟老大見事態似乎有些微妙,忙將茶壺棄置一邊。
「我就這麼不及韻荻嗎?」一句話令氣氛異常尷尬。「你說,我就這麼頂不上韻荻嗎?為什麼你們都任她擺布,而視我為一枚棋子。」她冷眼盯著天花板上一塊塊脫落了牆皮后,殘留的斑駁。「你也喜歡她對不對,你看她的眼神都無比溫柔,就像我看他一樣溫柔。」
「你和韻荻鬧矛盾了是嗎?為什麼要貶低自己呢?花開各色,誰又能遺世獨立,總不過各花入各眼而已。她就像幽谷里一株玉蘭,而你則是嬌艷欲滴的玫瑰。有人喜歡蘭之空靈,就會有人愛慕玫之絢爛。都是好姐妹,非要爭個高低做什麼。佟驥去了許久也杳無音訊,韻荻還多虧有人陪伴。」想當年祖母初抱這襁褓嬰兒時,是那麼柔軟惹人憐愛。祖父當即為其取名為佟基,乃萬代之始。「等忙過明后兩天,我抽空去學校給你們捎帶點特產。」說罷,他將桌上碼放的果盤朝夢玫身前推了推。「你嘗嘗看味道如何?」她只乜斜一眼,搖了搖頭。
「佟驥他,他還沒消息嗎?」小聲嘀咕了一句,心虛的很。
「可不嗎連封信也沒有,你說這老三已經。」他又難以自控,所幸向手裡的茶杯移情。「不提也罷,福禍兩難明。倒是你如今一臉倦容,不能再這麼鬱鬱寡歡了。有什麼難事又不便委託旁人,隨時可和我講。」
夢玫本欲將真相托出,話到嘴邊又不忍強加更多痛楚在他孱弱之時。倘若此番安慰之詞,僅有零星幾句出自佟驥,她亦心滿意足。為防止佟基光臨校室致使謊言被揭穿,她必須提前鋪墊好無數謊言。
「明天學校讓幾位教師外出考察,我和韻荻被編在一組,恐怕要走半個月左右。分組時候鬧了點小插曲,這才沒同我一道前來。多虧佟大哥勸慰良久,我這就告辭回去同韻荻講和,還是好姐妹。」
他憨厚一笑:「這才對嘛,能有多少深仇大恨呢。明天就走?這麼急嗎?一走就得半個月,我也來不及替你們打理。這點錢路上應急用,快別客氣了裝兜里。女孩子家出門在外的安頓好自己,彼此有個照應。」一陣猛烈的咳嗽過後,佟老大又咽下幾口水,清了清嗓子。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什麼都不缺,什麼都夠。」夢玫心知他這血汗錢是早出晚歸辛勤所獲,怎能因謊言被騙取。可怎麼也拗不過,只好勉為其難。瞬間湧起的感動沖昏了頭腦,「我能抱抱你嗎?」她擁向佟基,而腦海中依稀浮現出佟驥遠去的背影。「照顧好自己,我會為你祈禱。」說罷,她轉身衝出大門。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佟老大獃立在原地,喃喃地說。風從體側掠過,捎來一縷玫瑰花香。從此,他的憂心便有增無減。次日清晨,又從鎮上運回無數盆玫瑰,裝點起一所玫瑰花房,名曰:夢玫園。園子建成,人卻不在。夢玫向校長遞了辭職信,儘管百般勸阻也難改歸心。沒人知道她去向何方,只聞臨別有曰:從該來的地方來,到該去的地方去。
然佟驥自與夢玫分道后,竟意外撞見從溫柔鄉里纏綿而出的張燦。
「你怎麼在這?韻荻呢?我問你韻荻呢!」兩人撕扯起來,顯然醉酒後難佔先機,張燦像一灘爛泥蜷縮在地。
「我怎麼知道她,你有病吧,沒見大爺我正暢快呢,給我滾!」他醉醺醺地爬起身站穩腳,滿嘴噴放污穢。雖然稱心如意的佔據了韻荻,卻感覺不到快意,反而愈發空虛難安。找了幾家酒館整日是爛醉如泥,錢也差不多盡了。恍惚想起佟老三這個金庫,遂返身來找,這才偶遇往來的佟驥。
「韻荻呢!帶我去見她!快點!」他揪住張燦衣領不放。
張燦亦是不依不饒:「姓佟的我告訴你,別仗著你們佟家人多就欺負我孤身一個。我可不是,不是軟柿子隨便你們捏故。干不過佟老三那塊茅坑裡的臭石頭,算他媽我無能。現在連你也敢作威作福,真是要翻天了!」他甩開佟驥青筋暴起的手,惡狠狠地說。這一發吼,竟然清醒了大半。
「你說什麼佟老三?什麼佟老三?」
「少跟我這裝孫子!你們兄弟沒一個好東西,和起手來外加那個老不死的老太婆,一起演戲呢是吧。告訴你,我可跟明鏡似的心裡透亮得很。」他露出一臉洋洋得意,像是當場拆穿了真相而自我膨脹。「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你們幾人玩心眼兒、耍聰明,我何時才能坐收漁翁之利啊。」
「什麼漁翁之利?你這個瘋子!」佟驥不懈與他糾纏,欲要速回老婦處。
「對,我是瘋子,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那你呢?你是什麼?你是什麼!想不出來了吧。讓我告訴你,你他媽就是個龜孫子,而且還戴個綠帽子!看你頭頂那團綠色多漂亮,哈哈......。」沒等笑聲結束,佟驥一拳將其擊倒在地。
「你不是想知道韻荻的下落嗎,那你就一字一句聽清楚。她已經是我的人了,我們行了夫妻之禮,就在一片空地上。怎麼樣還想聽嗎?她那肌膚雪白滑嫩,就是胸不夠豐滿,而且穿了條粉紅粉紅的......。」又是未央,佟驥騎在他身上,用勁兒的拳打腳踢,直打到鮮血飛濺。倘若無人阻攔,定要出人命。張燦狼狽的被饞起,嘴裡不依不饒:「你就算打死我又何妨,也換不回她一個完璧。你佟驥總歸是撿了我玩盡的破爛貨,你活該!多虧了你和你那缺心眼的哥哥,要不我怎能心想事成呢。說白了我到該謝謝你個大恩人。」他於是虛情假意地作揖。
佟驥掙脫了圍觀群眾的束縛,忽覺背後一棒子打在後腦勺,他整個人失了意識以致癱倒在地。
「張燦!你給我滾!不然你試試看!」
「佟老三你,你給我等著。」他即刻倉皇而逃,健步如飛。
「三哥,你沒死,你......。」佟驥暈了過去,卻緊緊抓住老三的手。
「我的好弟弟,對不起。是我害了你,也害了韻荻。」他背起佟驥,想著適才張燦所言,心間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