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四章 相濡以沫
顧予任在醫院守了袁淵五天,最後被袁淵拚命催促,才不甘不願地回去開工。袁媽聽說他們要請護工,便說不用請,她來照顧就好,但她又要給袁淵做飯,又要在醫院守著,袁淵和顧予任怕累著她,堅持請了一個特護。
顧予任心裡覺得愧對袁淵,自己受傷的時候,袁淵是二十四小時陪護,袁淵受傷的時候,他卻不能二十四小時陪護,這樣顯得好不公平。每天只好強打起精神去工作,晚上盡量不加班,好趕緊回來陪袁淵。
編劇受傷之後,導演就消失了五天,回來的時候臉黑得跟鍋底一樣,劇組的工作人員誰都看得出來顧予任心情不好,所以都打起了精神來應對,生怕自己成為炮轟的對象。
顧予任雖然心情不好,但是不會朝不相關的人發脾氣,若是做得不好,他就直愣愣地瞪著你,瞪得你頭皮發麻,不得不儘快改正。
這麼過了兩天,華泰安看不過眼:「小顧啊,這電影是你和小袁一起拍的,你們的宗旨是傳達怎樣獲得幸福,結果你這麼板著臉,讓大家怎麼能夠感受得到幸福,表現出來也很勉強啊。你這樣拍出來,就是應付,不是在拍電影。」
顧予任被華泰安這麼一說,立即開始反省自己,這電影是他和袁淵的電影,現在袁淵病了,自己就該好好拍,如果敷衍應對,怎麼對得起把袁淵一個人留在醫院。顧予任調整好心態,放下心理包袱去工作,不僅要好好拍,而且要高效率拍,早點拍完,才能早點回去陪袁淵。
袁淵的身體在母親和顧予任的悉心照顧下一天天好轉,皮肉傷是很好治癒的,不出一個禮拜,肌肉疼痛的情況倒是消失了,內出血癥狀也消失了。唯獨這骨傷一時間難以痊癒,傷筋動骨一百天,肋骨斷裂只要卧床休息就好,但是兩隻胳膊都骨折,這點就比較麻煩,打上石膏之後,簡直就成了個廢人,什麼事都不能自理,吃飯要人喂,上廁所都需要人給拉褲頭,別提多憋屈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顧予任才不願意假人之手來照顧袁淵,住院的這段時間,顧予任學會了插導尿管,早上起來扶袁淵上完廁所,然後幫他插上導尿管,晚上回來幫他取掉,扶他去上廁所。
顧予任看著骨折的片子,對袁淵說:「你聽王瑞澤說他讓那些人別把你打死了,但是這棍子的力度如果招呼到你腦袋上,完全就是想置你於死地。而且連手指都要掰斷你的,分明就是不想讓你再寫字。我得讓人把他那兩爪子全都廢了!」
袁淵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滋味:「真是沒想到,一個人的心怎麼能夠黑暗到這種程度呢?上學的時候,他雖然有些現實,但也不至於這麼歹毒啊。」
顧予任摸他的腦袋:「你心裡陽光,看到的全都是別人好的一面,說不定他一直都那麼陰暗,只是沒被你發現罷了。他若是不急功近利,一直跟你在一起,你帶著他一起慢慢發展,說不定如今也是功成名就了。當然,他沒有本事,還沒有眼光,把你這會發光的金子給扔了,倒是便宜了我。」
袁淵陷入沉思,說:「那時候我爸病重,我到處在兼職掙錢,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用,一頓只吃兩個饅頭,可能他覺得跟我在一起沒有指望,這才攀了吳成剛的高枝。」
顧予任冷笑一聲:「說不定他最開始看中的就是你的能力,才和你在一起,本來想培養你這支潛力股,結果發現了績優股,怎麼可能還會要你這支潛力股!」
袁淵點頭:「說不定也是這麼回事。」
顧予任揉著他的頭髮:「只有我才能發現你這支潛力股,現在已經變成了績優股。而他所以為的績優股,其實不過是支垃圾股而已。莫欺少年窮啊。」
袁淵笑了笑:「我想上廁所了。」
顧予任說:「嗯,我幫你。」袁淵的胸骨還沒痊癒,通常都是仰躺靜卧的,顧予任將被子掀開,將袁淵從床上扶起來坐好,替他將兩隻打了石膏的胳膊掛在脖子上,再親手給他穿上拖鞋,扶他到衛生間,再幫他拉下褲子,扶著對準便盆。
這種事雖然做了很多遍,即便是自己最親近的人,袁淵還是沒能坦然接受,每次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不敢看顧予任,他噴了口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生活自理,感覺好不方便。」
顧予任見他尿完,拉上褲子:「別著急,我還有二十天就能拍完了,到時候我專門在家伺候你。」
袁淵說:「我就是不想讓你伺候,才想快點好起來。到時候胳膊應該不用吊著了,我可以自己上廁所了。」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師兄,你得習慣這種事,有一天咱們老了,萬一其中一個躺床上不能自理了,另一個就得去照顧,咱們倆也就當提前六十年預習這種事了。」顧予任說得一本正經。
袁淵笑起來:「你還想長命百歲呢,再過六十年,我都九十四了,你以為我能活一百歲啊。」
顧予任一臉理所當然:「當然,百年好合不是白說的。現在醫學發達,活個一百歲也不是什麼奇迹,關鍵是要心態好。師兄你脾氣好,心態也好,肯定比我能長壽,正好,我一百歲的時候,你一百零二,那時候咱們就可以一起牽手死去了。」
袁淵聽著顧予任勾畫的藍圖,不由得笑了,不管能不能活到一百歲,至少這一刻是異常滿足的。
袁淵在醫院住了十天,等內傷好了之後就出院了,因為骨折主要靠養,不用非得在醫院住著,再者袁淵和顧予任都心疼母親,她老人家每天在醫院和家裡之間來回奔波,實在是辛苦。出了院自然不用請護工,有什麼事叫一聲母親就好,晚上有顧予任回來照顧。
袁淵現在跟當初的顧予任一樣,每天就是躺在床上看電影,他比顧予任更不方便,兩隻手都不能動,連放個電影都要叫人幫忙。為了不麻煩人,袁淵就開始練慣用腳來放碟片。顧予任觀看了袁淵的腳趾功,豎起大拇指誇他:「身殘志堅的師兄。對了,你能用腳趾頭拉褲子拉鏈嗎?」
袁淵真試了一下,他的柔韌度其實還是可以的,但還是夠不著自己的褲頭:「差一點點,等我練好了,就不用麻煩你了。」
顧予任也沒打擊他,笑著說:「那就努力加油吧。」等到袁淵的腳能拉褲頭了,估計他的手早就好了。
有一天顧予任從片場回來,發現袁淵居然坐在床上在用腳趾頭玩電腦,顧予任大為驚訝:「師兄,你真要做個身殘志堅的少年啊?」
袁淵說:「我在家裡躺得無聊,上會兒網,有滑鼠,其實還算方便。就是蘋果的鍵盤有點小,經常會碰到旁邊的鍵。」
顧予任說:「我給你找個好鍵盤,以前玩遊戲的時候買的機械鍵盤,那個應該比較好用。」說完開始翻箱倒櫃找鍵盤,他最怕自己沒陪袁淵,他會覺得憋悶,然而還好,他這麼能自得其樂,自己也就不用擔心了。
機械鍵盤果然比蘋果的鍵盤好用多了,袁淵自打一接上機械鍵盤,就一直在忙著適應鍵盤,連顧予任都懶得搭理了,直到顧予任將他的鍵盤收了:「師兄,我看你都要成網癮少年了,晚上休息時間,要和家人好好相處,不要成為低頭族。」
袁淵笑了:「這鍵盤挺好用,誰叫你拿了它給我用的?」
「我拿給你用是為了你用得方便,不是為了讓你沉迷上網。走吧,去吃飯,媽都等急了。」顧予任替他關了機,將他從床上抱下來。
袁淵說:「別抱,我自己能下床。」他穿上拖鞋出了卧室門。
顧予任又說:「你肋骨還沒長好,需要多靜卧,不要老是坐著。」
袁淵點頭:「我懂,肯定不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袁媽將飯盛好:「我來喂吧。」
顧予任笑了:「媽。您吃您的,我來。我師兄打小您就開始喂飯,餵了那麼多年,現在白天也要喂,晚上我回來了,就該休息一下了,不然我們找伴是為了幹嘛的,不就是互相扶持互相照顧嘛,就跟您和爸一樣。」
袁媽笑了:「那行,你的飯我先不盛了,晚點你自己盛吧。」
「好。」顧予任端了碗開始喂袁淵飯。袁淵擠眉弄眼的,其實想讓母親喂,但是卻不好意思說出口,因為每次顧予任喂飯的時候都捉弄他,經常喂他不愛吃的菜,比如胡蘿蔔、香菇等,雖然這些東西是真挺好的,但是他並不愛味道太濃烈的食物。
顧予任每次給袁淵喂飯的時候就覺得袁淵這會兒像個孩子,他用勺子舀了香菇和米飯送上去:「師兄你咋還挑食呢?真是沒看出來。」
平時都是袁淵自己買的菜,當然是揀自己愛吃的買,很少買不愛吃的菜。袁媽買菜的時候也買得少,不過最近袁媽注重營養搭配,胡蘿蔔和香菇都是營養價值比較高的食物,這倆就成了飯桌上的常客了。
袁淵苦著臉,一臉嫌棄地說:「媽你能不能少吃一兩頓香菇啊,隔天買一次行嗎?」
袁媽說:「今天是干蘑菇,味道沒那麼重,挺好吃的呀,你嘗嘗。」
顧予任挑著眉:「師兄,吃吧,真的很不錯的,乖,張嘴。」
袁淵只得閉著眼吞進去,胡亂嚼了幾下就咽了。顧予任說:「師兄,細嚼慢咽才能對腸胃好,你身體才康復,不要加重胃的負擔。」
袁淵說:「你就少捉弄我了,趕緊給我弄點別的,我要吃豆腐。」
顧予任瞥了一眼袁媽,要不是顧忌袁媽在場,他肯定要說點葷話逗逗袁淵。
袁淵大口嚼著米飯,心想,等自己身體好了,頓頓都要做顧予任不吃的菜,顧予任不愛吃什麼菜來著?這傢伙好像不挑食,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