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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沉默的怔怔看著窗戶發獃,厚厚的窗紙,朦朧了視線,只能依稀的瞅見一片白色,可見那雪有多大。他腦海里閃現一個模糊的想法,待二弟他們歸家后,便和他們商量一二,他心裡清楚,八成是說了等於白說,縱是這般,他還是要開口。
「說不定明天就雪停了,眼見今年冷的早,商隊應該會早早返程,他們走南闖北的成了習慣,面對意外,應也有相應的對策。」見丈夫久久不語,季歌心知他這會怕不太好受,柔聲說著寬心的話。
大郎把目光落到了竹榻里,竹榻里墊了厚實的毯子,又擱了個暖和的褥子,安安和康康就睡在裡頭,倆孩子睡的相當好,胖嘟嘟的小臉白裡透紅,更添幾分可愛。他痴痴的看著兒子,思緒有些飄,似是在喃喃自語的道。「大抵是有了兩個孩子,忽的就少了股闖勁,瞧著外面的大雪,就想著等二弟他們這趟回來,好好的商量,往後莫跟著商隊跑貨,把鋪子改了,做點別的營生,少掙點錢沒事,只要一家子都在,平安健康就好。」
「現在的日子挺好過,把鋪子改別的營生也行。」季歌打心眼裡就比較偏向大郎的想法,跟著商隊跑貨,一走就是半年,讓人怪不踏實的,眼下生活穩定,改做點別的營生也好。「其實我那糕點還是挺掙錢的。」只是,鋪子是合三人的力買下的,倘若做糕點生意,有點不太妥當。
大郎想的是另一樁。「用心經營咱們做的不錯,在縣城裡也積了點名聲,認真拾掇著,也可以整成一隻隊伍,就跟佑哥那隊似的,初期艱難些,有了一定的規模,接的都是大活,相對來說還算輕鬆,就是人手要仔細攏著,各方面的工匠都得有,到時掙的錢財,雖沒有跑商多,也差不了多少。」
「也對,用心經營扔著怪可惜的。等二弟他們回來了,你再和他們說說,從長遠來看,壯大用心經營要更靠譜些。跑商……到底是存了風險。」季歌點到即止,並沒有往深里言說,現在一家子都在憂心著二弟他們,這節骨眼上再說某些話,就有些太沒眼力勁了。
屋裡的其餘三個,雖說沒有插話,可一個個都豎著耳朵在聽。季歌發現了,沒有出聲阻止,阿桃來年就是十歲的姑娘,雙胞胎眨眼也都八歲了,這年歲說小不算小,他們想知事,便讓他們聽著,早早的樹立起思想思維也是好的。
「等雪停了,我去趟柳兒屯吧。」大郎有些擔憂,坐馬車的話,一來一回耽擱不了多久,他過去看看,也好放心點。
季家那邊的情況不太好,又碰著大雪天,季歌點著頭。「去看看也好,這下子想買田,怕是有些難了,價格會往上漲吧?」她不太了解這些,只是覺的如此反常的氣溫,糧食都漲了,那田地的價格約摸也會有些變動。
「置辦田地的事,倒也不急在這一時。」大郎想著季父的傷,便問著媳婦。「天冷,多買兩根筒子骨擱著也無事吧?再去普濟堂問問,買些滋補的藥材,別落了病根。」
季歌想了想。「多了也不成的,就買三根吧,耐放的滋補藥材適當的多買點,大約是不會備著面脂,到時你拿三盒過去,這麼冷的天,硬扛著,也怪受罪的。」
倆人輕聲細語的嘮著家常,三朵和阿桃看著是在認真的打絡子,卻是特別的緩慢,注意力全擱這邊了,三郎也是,手裡拿著書,說是在溫書,也不知道他看進了幾個字。火盆里的炭添的足,屋裡熱乎乎的,窗戶特意支了條細縫,讓空氣流通,隱約能聞見,雪的清新冷意,帶著透骨的寒。
時辰差不多,瑣碎事也說完了,飄雪的夜,大郎支了個燈籠,送著三個孩子回了廂房,然後才回花廳里,把睡著的安安緊攏在懷裡,右手提著燈籠,季歌則是雙手把康康護在懷裡,夫妻倆慢悠悠的回了東廂。
次日醒來時,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昨夜又是一宿大雪,好在清晨這會停歇了,就盼著,別再下雪早點出太陽把雪給融了,這麼厚的雪,沒兩天太陽,也融不幹凈呢。
大郎沒有急著去鋪子里,拿了工具清掃著宅子里的積雪,洪婆子年歲大了些,讓她一個人清積雪,難免有些不厚道。
余氏難得的沒有出攤,早早的過來了劉家,緊皺著眉頭,都能夾死蚊子,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慌亂焦躁。「下這麼大的雪,阿瑋他們在外頭,也不知是怎麼個情況。」
「商隊走南闖北多年經驗豐富著,遇著這種意外,定有妥當的對策,余嬸你別想太多,二郎他們機靈著呢,手裡又有錢,總不會虧了自個。」季歌笑著安撫,聲音刻意放緩了些,沉沉穩穩。
余氏聽著這話,多多少少要踏實點了,可這顆心吶,還是七上八下的。「你說,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
「十一月應該有回吧。」季歌也不太確定,又道。「今年尚未立冬就飄了場大雪,想來商隊里的管事也知道,年景不太妙,應該會早些返程的。」
余氏想想,可不就是這麼個理。「這雪總算是停了,院子里除了走道,其餘的地方我都沒有清掃,那雪厚的,我比了比,都到小肚腿了。我活了半輩子,還是頭一回見著這樣的雪天,下的可真大,不知老天是怎麼想的,整的這麼怪異,鬧的人心慌慌。」
「這就得問老天了。」季歌笑著調侃了句,問道。「余嬸你家裡存足了炭木柴禾沒?糧食也得存些,也怕萬一。」
余氏連連點頭,笑的有些合不攏嘴,滿臉的歡喜遮都遮不住。「存了!昨天傍晚長山就送了一車炭木柴禾過來,還有兩袋糧食呢。」這女婿她是越瞅越滿意,越瞅越滿意,多好的親家,秀秀算是落福窩裡了。
正說著話呢,就見大郎走了進來。「余嬸。」先是喊了句,視線看著媳婦。「我出門一趟,長山在外頭等著我呢,說帶我去拉柴禾。」
「長山在外頭啊?」一聽自家女婿的名兒,余氏就坐不住了。「咋不進來坐坐?喝口熱水再出去也不遲啊。」嗓門兒扯的大。
外頭的花長山聽見了,走了進來,大大方方的喊。「余嬸,我剛敲了門,等了會沒人應,以為你擺攤去了。」
「沒呢,快進來坐著,喝杯熱茶再走啊,這是要去哪拉柴禾?可得當心些。」余氏溫聲細語的叮囑。
花長山擺了擺手。「熱茶回來再喝也不遲,就是城外的農家,是給酒樓里送蔬菜的,買他家的柴禾比市面上便宜些,這會雪停了,早點把柴禾拉回來妥當。」
「噯,說的也對,趕車慢著點兒,路滑呢。」余氏樂呵呵的上下打量著女婿,見他穿的厚實,也就放心了。「快去吧,趁著這會雪停了。」
大郎和長山出了桂花巷,又去了趟大康衚衕把白文和喊上。花長山昨兒特意問了那農家,說家裡柴禾不夠,可親戚家裡還有,滿打滿算還能買出個兩車。
上午把瑣碎事理清了,下午大郎準備去趟鋪子里,沒想到,剛吃過午飯,又飄起了雪,密密麻麻的小雪,那景觀,相當的好看,好看歸好看,卻是愁死個人了。
臨近傍晚雪勢變小,輕輕盈盈的飄著,夾了些微微的寒風,刺骨的冷,仔細瞅瞅,就能發現夾了些細雨在飄。
雪停停歇歇,時大時小時不時的夾些雨,屋裡很是潮濕,那衣服拿在手裡,像是能擰出水來似的,換洗時,只能先烘一會,熱乎了才能上身。炭盆更是一刻都熄不得,不僅熄不得,炭還得添足了,稍放的小點,屋裡不夠熱乎,也能把人冷的夠嗆,往年的寒冬臘月都沒這般難熬。
時間緩緩慢慢進了十一月,眼看要立冬了,陰霾了大半個月的天氣,總算是放晴了!壓在胸膛的一口氣,可算是呼出來了。
就這短短的二十多天里,縣城的物價漲了不少,尤其是蔬菜炭木柴禾衣物等,這些冬日裡的必須品,猛的增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好在劉家都備著了,家裡的花園,就算是雪天,也被照料的很好,管著一家子蔬菜用度還是夠的。
晴了足有三日,立冬那天也是個晴天,積雪全部融化,都說下雪不冷融雪冷,就算是晴天,有著太陽,外頭也是格外的寒冷。積雪融化后,在劉家住了十來天的幾個鄉親們,耐不住了,紛紛提出告辭,置辦些年貨,急急的往清岩洞趕,就怕晚了,又下雪把山封了怎麼辦?
原本村長里正他們也想到過,清岩洞住在山溝里,出入不太方便,到了冬天山被封住了,鋪子里的生意怎麼辦?有過這層思慮,他們早早的就開始往鋪子里存貨,只是沒想到,會遇著大雪天,還是連著數日,存的貨很快就賣光了,還狠掙了筆,這下子,今年冬天鋪子就是想開,也沒得貨可賣,倒不如回家過個喜慶年。
晴朗的好天氣有整整一旬,進了中旬,開始飄起小雨,淅淅瀝瀝的小雨,沒日沒夜的下著,儘是叮叮咚咚的自然奏樂,其實要季歌來說,還是挺好聽的,她個人還挺喜歡雨聲,聽著聽著,一顆心就會特別的沉靜,格外的舒服。
余氏卻是相當的煩躁,覺的這雨聲著實惱人。眼看就要到月底,兒子怎麼還沒有回來?碰了這麼個雨天,路上指不定得吃多少苦。她也沒心思擺攤了,整天窩在劉家宅子里,要不是有季歌聲聲安撫著,早就要崩潰了。煎熬的等待里,余氏暗暗下著決心,待兒子回來后,定不讓他再跟著商隊出遠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