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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嘉夢悄然鬆了口氣,雖說這是在她意料之中,但得知他安然無恙,她才真正放下心來。她希望他可以平安。
據說景王已經和奉旨尋找他的林將軍會合了。所幸糧草只遺失了一部分,景王要親自將餘下的糧草送到災區,卻被林將軍攔下了。
聖上有旨,找到景王后,應火速護送回京,不得耽擱。
景王無奈,又唯恐祖母以及父母擔心,只得請林將軍派人將糧草運往災區賑災,他則回京請罪。
皇帝見愛子歸來,喜不自勝,先批評了兒子的魯莽,又誇讚了兒子的有勇有謀,繼而再三叮囑,以後切莫白龍魚服,讓長輩擔心。
景王又是自責,又是感激,暗暗發誓,以後絕不會如此。
末了,皇帝才揮揮手,教他去向祖母和母親請安。
景王此次辦差,雖然不大順利,但是能虎口脫險,還又端了賊窩,也算是不虛此行。而且,皇帝的態度擺在那裡,是以人人誇讚景王有勇有謀。即使有不和諧的聲音,也不會傳到景王耳中。
明明差事辦砸了,還被人交口稱讚,景王心裡並不舒坦。這苦悶,又無處可吐。偏偏父皇心疼他,要他好生歇息,沒給他指派新的差事。他無事可做,乾脆就去找太子大哥。
他也聽說了,大哥得仙人託夢,東宮一夜之間,遍布糧草,解了燃眉之急。他原本是不信這些的,但是有顧小姐身體被佔在前,他自覺承受能力提高了不少。這件事,姑且相信吧。
畢竟他無法懷疑看起來飄然若仙的大哥。
很快到了八月初九,是太子和含山公主的生辰。因著今年竹山那邊賑災還未結束,皇貴妃又剛痊癒不久,於是就不大操大辦了。
……
顧嘉夢悄悄計算著日子,在八月初就對小七說,她想見殿下一面。
小七也不多問,只點了點頭。
次日,小七就問顧小姐,初八可行?
顧嘉夢點頭,自然可行。她用手背挨了挨發燙的臉頰。
猶記得小時候跟著大哥偷偷看話本子,其中也曾看到大家小姐與人私會的。趙嬤嬤發現后狠狠教訓了她一番,告訴她,正經姑娘家斷沒有看這樣的書,做這樣的事的。
真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將嬤嬤的教導拋之腦後,與人行私會之事。
顧嘉夢摸了摸綉好的荷包,她綉工本就很好,這又是花了心思繡的,自然更加精緻。
去年太子生辰,她還在玉玦里,當時就是親手做了鞋子荷包之類的贈給他。那時,她心裡坦蕩,無一絲綺念。而現在,她一針一線,似乎都多了情絲。
也不知殿下懂也不懂。
顧嘉夢接到了公主府遞來的帖子,邀她初八日到府里小坐。
對於公主府的帖子,顧尚書夫婦已經見怪不怪了。能得到公主的賞識,是好事,她日後議親也會方便許多。
到了八月初八,顧嘉夢特意換了姚氏新給她做的衣衫,薄施粉黛,同小七一起坐馬車去了公主府。
小七盯著她瞧了好一會兒:「原來你塗了胭脂啊……」
像是隱藏了多年的秘密被發現,顧嘉夢有瞬間的驚慌,但很快恢復了鎮定。她笑了一笑,神情不改:「是。小七姑娘如果喜歡……」
「我不喜歡。」小七打斷了她的話,「胭脂有香味,不方便。你用著就很好,比平時還要好看。」
顧嘉夢微怔,點了一點頭:「謝謝。」
馬車在公主府門口停下,顧嘉夢下車時,無意間看到不遠處標有東宮徽記的馬車,她耳根有不免些發燙。
那馬車她熟悉得很啊。
她曾經和他共乘一輛馬車,只是那時,她是魂魄狀態。如今她回了身體,與他反不能像當日那邊隨意。
不過,這樣也挺好。她有身體,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她自己。
清風吹來,臉上的溫度褪去,她又成了那個舉止有度的顧嘉夢。
顧嘉夢給公主準備的禮物除了她繡的插屏,還有她特意搜羅來的琴譜。她隱約記得,含山公主擅長撫琴。
公主接了禮物,道了聲謝,笑道:「顧姑娘有心了,本宮的琴藝,遠不如東宮。」
此時太子並不在側。
顧嘉夢訝然,她與太子共處一年多,她竟不知道太子好琴。
公主笑道:「可惜他多年不曾碰琴了。」言下之意,甚是遺憾。
顧嘉夢沒有接話。
公主與她閑談了幾句,忽然眼睛一亮,笑道:「不知顧姑娘可曾易服出行?」
顧嘉夢微怔,搖了搖頭:「不曾。」
她知道公主喜歡易服出行,在那個長長的夢裡,公主和大哥的第一次相見,就是在公主易服的情況下。
不過,這一次,大哥和公主沒半分關係了。
顧嘉夢心想,公主邀她易服出行,足見公主是將她視作自己人的。她心裡一暖,那些遺憾也消失殆盡。
易服出行,不用坐在馬車裡,可以近距離聽街上喧鬧的聲音……顧嘉夢有點心動,她年歲漸長,這種經歷越來越少了。
說起來是不大體面,可對她而言,真的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顧姑娘可想試一試?」公主的話里隱約有誘哄的味道。
顧嘉夢點了點頭:「想。」
她的確是想,可是,她今日來,是想見見殿下啊。她親手謄寫的棋譜,她親手繡的荷包,她想好的祝辭,她都想當面贈給他。
他們見面的機會不多的。
「不過,公主,我……殿下……」
「好了,就這樣……」公主笑著一擊掌,有侍女捧了衣物過來。
侍女捧來的服飾,布料色澤都不能與她們身上所著之物相比。
公主所說的易服出行,其實不過是帶上兩三個下人,穿上簡單的衣物,在街上走走罷了。
顧嘉夢也有幾分躍躍欲試,但到底還是捨不得這個與殿下見面的機會。
然而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猶豫,小七望著她,眼睛亮晶晶的。
顧嘉夢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罷了,看來這次禮物要託人轉贈了,只是不知道殿下會不會細心地看到荷包裡面的綉樣。
幾人換上簡單的衣飾,戴著羃籬,坐上一輛普通的馬車,從後門離開了公主府。
小七掀開了帘子的衣角,探出腦袋看著外面。
顧嘉夢時不時和公主談兩句,到底還是有些遺憾。
「咦,後面有輛馬車跟著咱們。」小七冷不丁說了一句,「是從公主府出來的嗎?」
顧嘉夢心裡一咯噔。
公主笑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
那輛馬車趕了上來,跟他們的馬車並駕而行,僅有一臂之距。
顧嘉夢忽然福至心靈,將目光轉移到了對面。
那輛馬車的帘子也被掀開了,露出半張熟悉的面龐。
是太子姬央。
顧嘉夢下意識躲了起來,喜悅一點點冒出來,溢滿了胸腔。她的唇角不可控制地揚了起來。
冷靜了片刻,她又悄悄望了過去,迎上他含笑的目光,她也笑了一笑。好一會兒,她才想起她還戴著羃籬,他看不見她的笑容。
再悲觀點,也許他連這是她都不知道呢。
她有點懊惱,退了回去,倚著馬車壁,也不說話。
公主笑道:「怎麼了?」
顧嘉夢不答反問:「不知公主欲往何處?」
公主笑笑,教小七放下了帘子:「隨意走走。顧姑娘願意陪本宮,很好。」
公主的神情似乎洞察一切,彷彿早就知道了她對殿下的小心思。那太子殿下是什麼意思?
今天的事情,她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殿下也參與在其中?進一步講,殿下肯定是知道了她的心意。
——她給他說過夢的。
兩輛馬車漸漸駛向街市,一前一後,在一家茶樓門口停下。顧嘉夢和公主等人先後下了馬車。果不其然,太子也進了這家茶樓。
剛一進去,就聽到一陣掌聲夾雜著叫好聲。
顧嘉夢知道京城有些茶館里,會有說書人,或講前朝軼聞,會講神仙故事。
她小時候也曾跟著大哥出來聽過人講書的。可惜被父親發現,將他們兄妹教育了一番。再後來,她出門漸少,再也沒聽過說書。
她們連同太子一起,被請到了二樓的雅間。
二樓的雅間用屏風隔開,遠遠能看見說書的情形。
方桌,古琴,尺子,摺扇。
那先生瞧著四十幾許,聲音微啞,但是講起故事來,卻頗有一番滋味。他現下講的正是太.祖皇帝的故事。
小七最愛聽英雄演義,目不轉睛地盯著,全神貫注。
這場景對顧嘉夢的吸引力多於故事本身。
出門在外,一切規矩從簡。顧嘉夢上首是公主,對面是太子。這姐弟倆低頭飲茶,對自家先祖的故事,不是很感興趣。
顧嘉夢側了頭,聽先生說書,藉以分散自己多餘的注意力。明明是在聽書,可她總覺得有目光在她身上流連。
然後,她的臉就熱了。
先生講了一節,停下來休息。
公主正要開口說話,忽然有侍女過來施禮,面帶急色:「公主!」
「何事?」
侍女看看小七和顧嘉夢,並不說話。
公主道:「無妨,只管說來就是。」
「公主,幻月來報,說是五小姐到了府上。」
公主微愣:「五小姐,哪個五小姐?」
侍女遲疑了一下,說道:「是威武侯五小姐。她說是來恭賀公主芳辰的。」
公主臉色微變:「祁玥嗎?她怎麼來的?」
「是,她說她是威武侯府的五小姐,她只帶了幾個隨從……」
「真是胡鬧……」公主嘆了口氣,對太子說道,「我先回去,央兒替我好好招待顧姑娘。」
太子點了點頭:「皇姐放心。」
公主帶著侍女離去。小七瞧瞧太子,又瞧瞧顧小姐,乾脆隨著公主離開,近距離去聽先生講書去了。
轉眼間,雅間里只剩下了太子和顧嘉夢。
顧嘉夢咳了一聲,都有幾分懷疑公主是不是故意的了。
可是祁玥這個名字,顧嘉夢並不陌生。夢裡顧九九還與她打過交道。只是祁玥也進京了嗎?
算一算,好像的確是這個時候。
「你要對孤說什麼?」
「啊?我嘛,我……」顧嘉夢低頭從袖袋裡取出荷包,小心翼翼遞給他,含羞道,「這是給殿下的生辰賀禮,望殿下事事如意,歲歲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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