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風雲變色2
祁真雖然每次遇見和師父有關的事總是恨不得自己從沒拜過師,但既然木已成舟,他便不會不認,於是老實地叫了聲師父,結果被輕邪按住狠狠揉了揉,立刻炸毛地掙開,抱著被子再次遠離他。
輕邪不介意被嫌棄,笑著告訴他這幾天只要裝作生無可戀的模樣,毒怪就不會動他。
祁真覺得很不靠譜:「你確定?他看著好像沒什麼耐心,不會打我一頓?」
「不會,」輕邪低聲交代了他幾句,笑道,「聽我的沒錯,毒怪也有喜歡的人,你對他那樣說,他就懂了。」
「我不太明白,」祁真道,「他既然能理解這種事,為什麼之前還要騙我?不怕我一受刺激會自盡么?」
「他太蠢,性格不僅扭曲,對感情的事還一竅不通,」輕邪很是幸災樂禍,「他喜歡小溫,可每次湊一起卻和見著仇家一樣,見不著吧又千方百計地去尋,小溫不清楚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他,本想與他談談,他還不搭理人家,最後小溫一生氣就將他的毒解了一大堆。」
祁真眨眨眼:「小溫就是醫聖?」
輕邪點頭。
祁真的好奇心頓時上漲:「你叫醫聖小溫,叫毒怪怎麼就直接稱呼他這個名字?」
輕邪哼哼道:「我和他不熟,叫那麼親做什麼。」
祁真暗道一聲果然如此,雙眼發亮:「師父你和醫聖前輩真是一對?」
「誰告訴你的?」輕邪道,「怎麼可能,我們只是好友。」
「別不認啊,」祁真一副「你就別裝了」的模樣看著他,「我之前去你的舊居,從屋裡發現一個暗格,裡面有幾封信。」
「那是為師出門前故意寫給毒怪看的,小溫不見了,毒怪興許會去我那裡搜人,當時他總懷疑我和小溫兩個人有點什麼,所以我準備氣氣他,你也不想想看,為師若真要藏東西,可能放那麼明顯的地方么?」輕邪摸一把徒弟的頭,見他有點獃獃的,笑出聲,「你還真信了?徒弟你咋這麼蠢?」
本王咬死你!
祁真後知後覺意識到又被不靠譜的師父坑了一把,簡直想撲過去給這人兩口,他磨磨牙,裹著被子團了團,不想說話。
輕邪不清楚徒弟的秉性,一直在暗中觀察,如今越來越覺得這小孩蠻有意思,忍不住再次摸一把頭。祁真立刻伸爪子拍開他,乾脆轉移話題:「你現在多了一塊玉,能把蠱蟲壓制住么?」
「估計不行,暫時只能讓我清醒的次數多一點,畢竟壓制不等於可以驅除,」輕邪懷念道,「要是小溫在這裡就好了。」
祁真不由得問:「他去哪了?」
輕邪嘆氣:「我們也不清楚,忽然就消失了。」
祁真沉默一會兒,想起一件事:「對了,你知道毒怪放解藥的地方在哪么?」
輕邪看看他:「你要那個作甚?你朋友有中了他的毒的?」
祁真不置可否:「你聽說過纏綿刻骨么?」
「纏綿刻骨?」輕邪面色一正,「別想了,毒怪沒有纏綿刻骨的解藥,也不會去做這個解藥。」
祁真頓時驚訝:「為何?」
「你可知他把這個毒取名為纏綿刻骨的原因?」輕邪道,「當年小溫失蹤,毒怪他……糟糕……」他說著單手撐住頭,皺起了眉。
幾人怔了怔,估摸他可能要失去意識,便齊齊盯著他。無冤一直在糾結一件事,見狀急忙問:「前輩你何時恢復的神志?」
輕邪隱約能聽見他的話:「進門時。」
無冤悲憤了:「那你還綁我幹什麼?」
「我怕你們惹麻煩……」輕邪的聲音漸漸變低,很快消失,接著放下手,目光發直地看向他們。祁真等人也默默望著他,對視片刻,祁真試探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
輕邪完全沒反應,就這麼一語不發地守著他們。
三人:「……」
祁真知道這是沒辦法溝通了,便向無冤那邊挪了挪,只給他師父留了一個小後背。
鍾離志和無冤齊刷刷看向他,終於將心裡的一大堆問題問出口:「少主你師父竟然是輕邪前輩,那個綁咱們的竟然是毒怪,蒼天啊,太嚇人了,不過輕邪前輩被抓了那麼久,你是怎麼拜的師?」
「這個說來話長,我回頭慢慢跟你們講,」祁真道,「你們先說說我被擄走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沒人受傷吧?」
「我只知道柳昂和秦肆他們受了點內傷,應該不要緊,」無冤回憶道,「你們離開之後,衝進來一伙人開始抓人,然後蕭安木就瘋了。」
祁真一怔:「蕭安木瘋了?」
「我也看見了,他殺了不少人,」鍾離志心有餘悸,「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無冤搖搖頭,表示同樣不清楚。
祁真便沒有再問,繼續聽他們講後面的事,當聽到幾匹馬受驚時忍不住問:「等等,你們的馬車跑了,十里他們的呢?」
「也跑了,」無冤道,「十里和小瑜都不會武功,我看見衛玄他們先去追的他們,應該沒事的,再說十里的運氣那麼好。」
「也對。」祁真道,與他們聊了幾句,覺得還是有些頭暈,便將被子展開和他們縮在一起,然後偷偷在被子里弄開他們的繩子,相互依偎著睡了過去。
這時運氣不錯的沐十里也在睡覺。
馬車受驚的瞬間,他和子桑瑜猝不及防撞到頭,直接暈了。衛玄找到他們時簡單查看了一下,見沒有大礙,便牽著馬車回去了。二人傍晚才醒,得知少主被擄、鍾離志和無冤一直沒有消息,簡直擔憂得不行,連晚飯都沒怎麼吃。
衛玄見狀便點了些安神的香,免得這二人睡不踏實,因此他們還在睡。
一行人現在正在之前路過的驛站落腳,經過一場混戰,大家多少都受了些傷,不適合趕路。莫惑覺得毒怪已經抓了祁真,尤其想抓的蕭安木並沒在他們這裡,估計不會再殺一個回馬槍,所以他便將這些人交給了衛玄和左侍天保護,而他自己和雲卓、祁楊、鳳隨心幾人則換上馬,日夜兼程趕向白湖城。
秋夜的雨不停地打在臉上,冰冰涼涼,很好地緩解了疲倦。雲卓舔舔唇上的水,望著幽暗的官道:「若奸-細真是長樂島的,白湖城那邊恐怕也亂了。」
莫惑道:「鍾離昊還沒走。」
鍾離昊和封晏可不是吃素的,這兩人只要不反目就不會有問題,封晏不出事,他便沒什麼好擔心的。
雲卓嗯了聲:「你們說會是誰?」
鳳隨心看他一眼:「你心裡有人選了吧?」
雲卓沒反駁:「我比較好奇你們的想法。」
「大家想的應該差不多,」鳳隨心道,「就不知蕭安木怎麼想了。」
雲卓回想蕭安木的性格,輕聲道:「他未必沒防備過他。」
「別打啞謎,盡說些我聽不懂的,」祁楊也插了一嘴,暴躁道,「都給我說人話!」
雲卓道:「這還得從江湖的某個幫派說起……」
雨勢稍緩,空氣中滿是蒙濛霧氣,樹林里起了陣陣微風,吹動茂盛的枝葉,帶起此起彼伏的嘩啦聲,伴著雨水打在小溪里細密的滴答,靜靜地站一會兒,便覺得好像墜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蕭安木將方巾沾濕,慢條斯理擦著手,耳邊聽著林間傳來的腳步聲,沒有動。
來人舉著傘,白衣的袖口處綉著點點桃花,顯得慵懶而華貴。他甚至提著一盞燈,信步從林間走出來,接著見蕭安木一身是血,嘴角的笑意登時一僵,很快恢復:「你還好么?」
蕭安木沒有看他,仍在看著自己的手,低聲道:「你猜。」
桃苑主人再次覺出不對,若是平時的蕭安木,是不會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的,哪怕心情再不好,在自己問他時他仍會溫柔地答一句很好,而不是像這樣……他猛地意識到什麼:「小倨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來的么?」
「恰好,我正想問你這件事。」蕭安木終於抬起頭,眼底的情緒在黑暗中看得並不清楚,身上的氣息與其說是平靜,倒不如說是死寂更貼切一點。
他輕聲道,「小倨小時候弄壞了底子,身子一直沒調理好,需要寒山上靈狐的血才行,但靈狐百年一遇,如今有了消息,我當然會帶著他去,說起來,這消息還是你告訴我的。」
桃苑主人眯眼看著他,沒有開口。
蕭安木的聲音更輕:「六妹說小倨最近一兩年內不能北上,這件事想必你也知道,對么?」
桃苑主人已經隱約猜出了一個可能,但根本不願意往這方面想,如今聽他提起,臉色不禁微微一變。
「整個桃苑都是一群不信感情的利益之徒,作為他們的首領,我從不認為你會愛我愛得要死要活,」蕭安木看著他,「我記得我不止一次旁敲側擊地提醒過你,想得到我可以,但不能在我兄弟身上做文章,你沒聽進去么?」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語氣里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甚至幾乎有些像是情人間低低的喃喃,可桃苑主人卻覺得心裡發寒,忍不住後退了半步,同時揚了揚手。
只聽簌簌幾聲輕響,幾道黑影從林間閃出,慢慢走了出來。
「想抓我?」蕭安木緩緩抽-出軟劍,極其溫柔道,「來吧,黃泉路上,莫忘了是我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