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滅,心灰卻(三)
這一次,白容足足睡了七日。
七日不長,比起那塔內的三年,不過是彈指一瞬。然而卻足以叫靈清門翻天。
「如何?可有消息了?」蘇決一臉焦慮。
「稟首座......還沒。」前來彙報的弟子小心翼翼地答道。
一直急的團團轉的岳文魄聞言,頓時吼道,「那不還去給我接著找!」
那弟子被駭的渾身一抖,忙回了個,「是!」而後如風般離開。
帝尊親自下令將自己的徒兒關到百靈塔,務必要嚴加看守,等他回來。然而帝尊沒有回來,他老人家的徒兒卻被自己門中最得意的大弟子給拐跑了。若是帝尊回來不見白容,他們靈清門怕是要不保啊......「唉......」如此想著,岳文魄仰頭悲嘆。他那一向有分寸的徒兒無痕吶,怎的偏生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這等糊塗事兒啊!
目送彙報的弟子離去,蘇決回身道,「門內弟子已四面八方去尋找,只要無痕動用法術,便可感應的到。你也莫著急,想來總有一日,他必要動用法術的。」
「唉......」岳文魄又是一嘆,「我自是知曉他能隱的了自身靈氣一時,隱不了一世。只是距帝尊離開已過了快三年半了,帝尊也說過要三到五年,保不準哪天便回來了。我只擔心帝尊回來之前還未能找到啊......」若是換做以往,想來帝尊最多也便是大發雷霆,而後一起尋找。可自看到帝尊那樣暴虐的一面,他當真是心裡沒準。
蘇決沒再接過話去。其實岳文魄所擔心,亦是他所擔心的。
然而這邊,白容悠悠轉醒。一睜眼,便瞧見慕無痕那張擔心的臉。見白容醒來,慕無痕一直揪著的眉頭也隨之舒展而開,「你醒了。覺著如何?」
這一覺睡起,白容感覺自己身子輕了不少。沒了那濃郁靈氣的壓制,那種生命流逝的感覺消失,整個人都覺著恢復了活力。聞言,白容笑笑,「我覺著不錯。」說著,欲起身,習慣性地想用右臂撐起身子,卻忽然想到自己的右臂早已沒了。動作略有停滯,眸間晦暗一閃而過,只一瞬,便用左臂撐起身子坐起。而後繼續道,「至少比在塔內要好多了。」
慕無痕在她身後放了個靠枕,而後將被子拉了拉,蓋到她腹部,「那便好。你且坐會,我去給你熬藥。」語畢,起身離開。
木床靠窗,扭頭便可瞧見外面的景色。慕無痕走後,白容便扭頭靜靜看著窗外。窗外只有枝葉茂盛的矮樹叢,一片綠,很單調。可對白容來說,這顏色卻分外舒心。是了,這是生命的顏色,她還活著。
也不知發了多久的呆,直到慕無痕端著熱騰騰的湯藥喚她,她才回過頭來。
慕無痕坐到床邊,端起碗與湯匙,舀起一勺藥放至嘴邊吹吹,見熱氣不再冒得那麼厲害,方才送到白容唇邊,細心至極。
待白容喝下湯匙的葯,慕無痕收回勺子,一面攪了攪碗里湯藥,一面問道,「方才看什麼呢?那麼出神。」問完,再度重複方才的動作給白容喂葯。
「在看生命。」白容答。低頭喝葯,而後接著道,「我以為我只能等死,不曾想還能活著。」
聞言,慕無痕手上動作一滯,白容在塔內的模樣忽地從腦海中浮現。心裡又是一抽,「容容放心,我會讓你好好活著。」
在慕無痕的悉心調理與照顧下,白容逐漸恢復了人樣。臉消了浮腫,雖然還很蒼白,卻不似當初那樣如同死人般的灰白。瘦弱的身子也長了幾兩肉來。只是憑他之力金針無法取出,白容依舊與普通人無異,身子也比普通人要弱了些。
白容已經能夠自己走動了。雖然腳踝和手腕的鐵銬還嵌在皮膚里,可白容感受不到痛意,所以倒也沒什麼大礙。除了覺著邁步時,腳步沉了點。
邁著沉重的腳步,出了木屋便看到慕無痕在那忙著那在種地。揮鋤翻地,時不時地撒些種子,時不時擦擦汗。不論哪個動作,和那張臉都分外不搭。
白容坐在門檻,看著慕無痕忙活的身影,面上不禁染上笑意。
他們已經在這裡生活一年了。這一年慕無痕自給她療完傷后便隱了靈力,再沒動用法力。他們就猶如普通人一般生活,做著普通人所做的事。沒有師門,沒有師父,沒有這些那些的煩心事,只有他們二人。春去秋來,冬去春來,日子很平淡,卻也平靜,這才是真正的活著。
慕無痕似察覺到她的目光,回身朝她笑著揮揮手。白容亦是笑著揮手,有那麼一瞬間,覺著能一輩子這樣,也是極好的。
曾經心裡的那個人,將她的心碎成渣。如今面前這個人,在努力將她碎成渣的心拼湊回來。想著慕無痕曾對她說,「你若願意立馬嫁給我,我便立馬娶了你。你若想等你心裡的那個人完全消失,那麼我也便願意同你一起等。」白容心裡一暖。重瑤負了莫言,她白容不能再負慕無痕了。如此想著,白容忽然喊道,「無痕哥哥!「
慕無痕停住身形,回身望向白容。
」娶了我吧。」這一句,白容說的聲音不大,卻叫慕無痕聽的一清二楚。
慕無痕愣了半晌,似乎在思想自己是否聽錯。然而當看到坐在門檻上那人的笑顏,慕無痕猛然扔下鋤頭奔跑過去,一把將她抱起,那模樣,就好似鄉村裡的愣頭青。
白容被他駭了一跳,「哎哎哎,放我下來!」
慕無痕放下她,卻依舊緊緊攬著她,滿眼的激動,「好容容,你再說一遍剛剛所說的話。」
一個姑娘說出娶我吧這等話本就需要勇氣。如今這樣被人問著,怎好意思再說一遍?白容臉頰微紅,「沒聽見便當我沒說好了。」
便在此刻,慕無痕毫無防備地低下頭,將她吻住。
柔軟的觸感自唇上傳來,白容瞪大了眼,似乎被定格。許久,慕無痕抬起頭,似對她承諾,又似對自己承諾,一字一句,「我會好好待你,保護你。」
一個吻,一句話,叫白容的臉瞬間紅成了蘋果。她沒有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兒地將臉埋入他的懷中,好似在掩飾自己的害羞。
四月春風,拂過二人相擁的身子,亦是帶來了二人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