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深,生魔神(三)
次日,靈清門的議事堂中,掌門首座以及資歷較深的弟子們聚集在一起。自天災開始,天兒便一直灰濛濛的,因此即便是大中午,屋裡依舊點了油燈。
「這次天災,諸位難道不覺著有些蹊蹺?」岳文魄神色嚴肅。
「幾年前,世間各地皆接二連三地有嬰兒失蹤。而後正巧嬰兒失蹤案無辜消失的時候,天災便開始了。弟子覺著這八成與魔界脫不了關係。」說話的是一個叫清昂的弟子。清昂是掌門第二個弟子,卻比慕無痕拜師整整晚了五十年。且資質不算大好,三十二歲方修得仙骨。如今也有一百七十來歲了。
蘇決點頭,「清昂說的確有道理。若想阻止這天災,必要找到根本原因。近日你們吩咐下去,救人的同時也要多留意魔界動靜。」
「是。」清昂應道。
恰在此時,議事堂大門被打開,岳輕音從容地走了進來。身後跟這個小弟子,低著頭,似乎是昨日那女孩。
岳文魄皺眉,「輕音,今日議事,你來晚便也罷了。怎的將她也帶來了?」
岳輕音唇邊帶笑,眸間卻藏著不明所以的情緒,「抱歉女兒來晚了。」而後頓了頓,往旁邊挪了一步,「弟子今日帶她來是想介紹給諸位認識。這孩子是我昨日方認的徒弟。」說著,看向女孩,「錦容,還不拜見掌門首座,及諸位師叔?」
「錦容拜見掌門師祖,首座師叔祖,以及在座各位師叔。」喚作錦容的女孩說完,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個頭。聲音清靈,態度誠懇。
許是瞧見她有規有矩的,岳文魄倒也沒生氣,淡淡點了點頭,「好孩子,抬起頭來讓我們瞧瞧。」
然而就在錦容抬起頭的那一刻,在座眾人無一不瞪大眼睛,神情錯愕。
白皙的肌膚毫無一絲瑕疵,高挺的鼻樑粉嫩的唇,一雙鳳眸如溪水般清澈,美而不妖,堪稱絕色。只是這張臉,這張絕美的臉和那人實在是太像了......若非不是看起來年齡較小,且那人被當胸一擊而殺死,他們當真會以為那人根本沒死。
在座的人幾乎都是當初在場的人。從帝尊削斷白容手臂,封她筋脈到將白容殺死,每一幕,都是那般殘忍,毫不留情。十年的時光使他們淡忘,可如今這樣一張相似的面龐在他們面前,那一幕幕的回憶皆被勾起。
望著一干人等的表情,錦容略有些心慌,微微偏頭小聲道,「師父,徒兒是否說錯什麼了?」
岳輕音笑意加深,一手拉起錦容的胳膊將她拽起,「乖徒兒,你沒錯,你不過是太像一個死去的人,把他們嚇著了。」
「哦。」錦容點點頭,雖滿臉疑惑卻到底沒問什麼。畢竟看這氣氛,著實不是問出口的。
岳文魄似率先回過神來,皺著眉頭質問道,「輕音,你怎的將這女娃收來做徒弟?」語氣倒還平靜,並沒有生氣。
「女兒初遇這孩子的時候,並未看清她的長相。待昨兒個收拾乾淨了方才看清她的模樣。」說著,摟住了錦容。
就待岳文魄還要再說些什麼,又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一步一步,邊走邊道,「此番天災,實乃魔神現世所致。仙帝派本尊暫時駐留凡間,以防萬一忽然有所動作,不能及時阻止。」來人是君亦蕭。隨著話音落下,人也走到了大廳中央,停下腳步。
與十年前相比,君亦蕭亦是毫無變化。依舊是一襲白衣,神色淡然。若說唯一不同的,在他進門時,眾人便聞到一股濃郁的酒香。
「見過帝尊。」看清了來人眾人忙收起方才的表情,起身行禮。
「嗯。」君亦蕭淡淡點頭,算是回禮。
「這不是帝尊么,多年不見,沒了徒兒的帝尊可過得還好?」被無視的岳輕音忽然出聲,語氣也不甚好。
君亦蕭本就對岳輕音不大喜,進門時便也未理她。然而聽聞她這番話,即便是他也有些微微惱怒,語氣自然也不大好。「本尊過得如何,同你無關。」說著,回身望向岳輕音。
岳輕音反而笑了,「帝尊這一身酒味,濃的連蚊子都無法近身,想來過的著實不大好。」
看著今兒個的岳輕音似吃錯藥了般,處處針對君亦蕭,岳文魄重重喝了一聲,「輕音!不得無禮!」
君亦蕭皺了皺眉,正待說些什麼,卻不經意地看清被岳輕音摟著的人的面容,登時僵住。整個人似被當頭一棒般,語不成音地吐出那個十年未曾叫過的名字,「容......兒......」
錦容被駭了一跳,一面想著這人她是第一次見吧?怎的知道她的名字?一面略有些驚怕地問道,「你......是誰啊?」
岳輕音鬆開摟著錦容手,挑眉道,「帝尊您可睜大眼睛看清了,此容非比容。這孩子名喚錦容,年十六,是弟子昨兒個收來的徒弟。而非那個早就被您親手所殺的徒兒,白容。」
聞言,君亦蕭如夢初醒。其實他也在看到錦容的同時便已發覺,她體內沒有任何氣,只是個普通的凡人。只是太像了......實在太像了......從眉眼到談吐,若非當初白容不是他親手所殺,便是連他都不得不懷疑,這女孩就是白容。
努力在平復內心的狂瀾,卻聽到自己如是說著,「這孩子,本尊要了。」
眾人愣。岳輕音卻似早已預料到了,似笑非笑地說道,,「帝尊大人,這孩子已是弟子的徒弟,您如此當著這麼多的人的面奪人愛徒,似乎不大好吧?」
然而君亦蕭似沒聽到般,緩緩走到錦容跟前,伸出手,「你可願做我徒弟?」
錦容看了看面前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又小心翼翼地抬頭瞧了瞧岳輕音,不知如何是好。
岳輕音似頗為無奈地嘆口氣,對錦容道,「莫怪師父無能留不住你,你面前的可是仙界紫微大帝。若是惹這位主生氣,師父可能被打的渣都不剩。所以啊......你且隨他去吧。」
岳輕音的每一句話都帶刺兒,刺著君亦蕭的神經。岳文魄是看的著急的不得了,「岳輕音!你那是什麼態度!?還不給我滾回房裡思過!」
「父親息怒,女兒怕死,女兒這便回房躲著。」說著,轉身離開。
望著岳輕音離去的背影,岳文魄氣的吹鬍子瞪眼,隨後小心翼翼地賠著不是,「帝尊莫要同那丫頭一般見識。今兒個也不知那死丫頭吃錯什麼葯了。」
君亦蕭亦是理都未理,只望著這個同白容有著相同面孔的錦容,靜靜等著她的答覆。
錦容思索片刻,終是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小聲喚道,「師父......」
聽著這個久違的稱呼,君亦蕭有那麼一瞬竟想落淚。「好徒兒......為師定會好好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