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青藤與千瓣
一輛漆黑的馬車行駛在聖道上，在濃霧之中就像行於茫茫大海的一葉扁舟。
今晨的霧實在太大，大到聖道兩旁的榕樹都需要細看才能隱約可見。
駕車的人是一葉，坐在馬車裡的是西門映雪和上官紅葉。
馬車的廂簾並沒有拉上，便有寒冷的空氣流了進來，車廂里就有些冷。
上官紅葉看著乳白的霧緩緩說道：「我已經……大概有五十年沒有離開上京了，上一次離開上京是去的川南道，那時候是五月，正是花開的好時節。南山道院我已經八十年沒有再去看過了，想來南山下的菊已經枯萎，想來……南山上的梅，已經盛開了。」
西門映雪笑道：「相處多日，我才發現你這老鬼也有多愁的一面啊。」
上官紅葉收回視線也笑道：「人老了，總是喜歡回憶。而我不是很喜歡回憶，所以就不大喜歡出門，免得看見一些東西就想起一些東西，實在無趣。」
上官紅葉是天階境，如果他不能破聖階，他就真的算是老了。
西門映雪想了想，才緩緩說道：「觸景生情這種事兒很正常，我還是希望你多出來走走，老呆在那小院子里終究不是個好事兒。」
上官紅葉淡然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個薄薄的名冊遞給西門映雪說道：「這上面是督察院在這片大陸各處的負責人，他們叫什麼名字，在哪一處城鎮，明面上在做的事情等等，都詳細記錄在裡面，小院長你有閑暇就看看。以後你肯定會離開空島，也會離開上京的，他們都能夠幫助到你，他們……也聽命於你。」
西門映雪接過名冊隨手翻了翻，沒有細看就收了起來。
上官紅葉又摸出一塊暗紅的牌子，牌子的一面刻著一個很是猙獰的鬼，牌子的後面刻著兩個字：親臨。
「這個便是督察院的最高令牌，小院長您拿著這個令牌，就可以號令督察院分佈在外的所有的大鬼小鬼，他們只認這牌子，所有，請小院長大人您妥善保管。」
西門映雪接過牌子才發現這東西很重，明顯不是木頭刻的，卻看不出是什麼材料。
他把弄著這個牌子想了想便收了起來，這是南唐最龐大的情報組織，對於他或者是西涼都會有很大的用處。
「我去了空島，如果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去曇宮找芊芊的丫鬟晚晴，她哪裡有和芊芊聯繫的信鳥，在空島上我基本都和芊芊在一起。那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兒就不用找我了，你自己拿主意就行。」
第二天傍晚馬車來到了南山腳下，西門映雪和上官紅葉告辭，便在黃昏中開始登山，他要去下院，千瓣還丟在下院，他要去看看那小屁孩兒和青藤。
……
……
「青哥哥，青哥哥，你教教我怎麼和羊說話啊，喂喂，等等我……！」
千瓣屁顛屁顛的跟在青藤後面，走在依然沒有完全凋謝的花海里，他們的前面一群羊正在歡快而整齊的跑著。
青藤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很是認真的對千瓣說道：「都給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青哥哥！你可以叫我青藤哥哥，或者藤哥哥，甚至就叫青藤也行。這青哥哥聽起來總覺得很是怪異，你又是個小男孩兒，如果你是個小女孩兒，我自然不會和你計較。」
「額，好吧，青哥哥，不，青藤哥哥，你教我和那些羊說話啊，我真的很想學的。」
千瓣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滿是期待的看著青藤，青藤頓時無語。
仙女姐姐不知道從哪裡帶來了這麼個粉雕玉琢的小屁孩兒，丟在這裡叫他照看著，等著西門哥哥的到來。
他本以為這小孩兒斯斯文文的很是安靜，哪裡知道這小傢伙卻像個話簍子似的，弄得自己這些天連練劍都無法安心。
「我都給你說過了，這不是學來的，是哥哥我天生就會的。你叫我怎麼教你？你看看，天就快黑了，我們得趕緊回去了。」
青藤說完就將千瓣抗了起來，大步向下院走去。
……
夜空繁星點點，青藤躺在箭竹林外的花叢之中，嘴裡咬著一根狗尾巴草，看著夜空中那一片白雲。
那片白雲的後面就是銀河，銀河的出現沒有規律，想要看見真的需要運氣。
千瓣就躺在他的身邊，也學著他在嘴裡銜著一根狗尾巴草，不過他正在使勁的咀嚼著，然後將那草汁給咽了下去。
那味兒微微有些苦澀，千瓣似乎沒有什麼感覺。
「你說……你是從蓮花中來的？」
千瓣坐了起來，將嘴裡的草渣滓吐掉，看著青藤說道：「你這是第五次問我了。」
青藤忽然笑道：「我這不是覺得太怪異了嘛……話說，你覺得會有人不是爹娘生出來的？」
千瓣嘟著小嘴說道：「我不是人，我是巫。再說了，你想想啊，如果將人類一直向源頭追溯，我問你，最初的那人從哪裡來的？」
青藤很認真的想了想，發現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你看看，回答不上是吧？所以我從蓮花中來並沒有什麼怪異的，你們人類的始祖弄不好還是石頭中蹦出來的呢。別這麼看我，我只是說可能，一切都有可能，因為我們無法證明。就像你懂得那些動物的語言一樣，在我看來你就是個怪物。就像你看我，覺得我是個怪物一樣。」
青藤想了想，覺得這小屁孩兒的話有理，自己為什麼會懂得那些動物的語言呢？起碼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聽說有第二個可以懂得那些動物語言的人。
仙女姐姐說，就算是妖或者魔，也沒有能夠聽懂動物語言的存在。
因為物種不一樣，語言自然不會一樣。
除了靈獸，靈獸已經開啟了智慧。
但靈獸和人的溝通也僅僅存在於心靈上，語言上依然不行。
「你說西門哥哥會帶你上空島？」
千瓣點了點頭說道：「他答應過我的，我和他……有筆交易。」
「什麼交易？」
「他缺錢，我是未來的巫王，巫族有很多錢，當然，都是金子或者各種各樣的寶石。」
「西門哥哥很狡猾的，我想你肯定被他騙了。你想想啊，仙女姐姐這般漂亮的人兒，都被西門哥哥騙到手了，何況你這個小屁孩兒。」
千瓣又躺在花叢中，又拔了一根狗尾巴草來叼在嘴裡說道：「他不會騙我，因為他也想弄明白我究竟是怎麼來的。」
「他也不信你是從蓮花中來？」
千瓣悠悠嘆息了一聲說道：「現在看來，就你還相信了幾分。就連……仙女姐姐也是不信的。所以西門哥哥要麼帶我上空島，要麼……就是請院長大人下來。」
青藤沒有再問，他獃獃的看著天空，彷彿看見了空島。
十月十七那個晚上，西門映雪沒有撞進那扇門，他是親眼看見的。
但他又是如何進的空島呢？
青藤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仙女姐姐說他已經進了空島，那肯定不會錯的。
他又沒有再畫出一座橋來，難道……還有別的路上空島？
就在這時，天空那片雲又漸漸散開來，天空之中便亮了起來，那滿天的星辰頓時失去了色彩。
千瓣張大了嘴巴，嘴裡叼著的狗尾巴草滑落了出來，他卻渾然不知。
「這……就是傳說中的銀河？」
青藤也看著空中那道漸漸亮起的銀河，喃喃的說道：「那就是銀河。」
千瓣極度震驚的看著天空中那條河，直到它完全亮起，完全呈現在了天空之上。
「靈氣濃度升高了兩分。」
千瓣忽然伸出一雙嫩白的手，他的手忽然之間變得潔白如玉，居然散發著淡淡的輝光。
青藤扭頭看著那隻手，然後就看向了千瓣。
千瓣正皺著小眉頭，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
「你能夠感覺到靈氣濃度的變化？」青藤有些驚訝的問道。
「當然，我是從蓮花中來，對於靈氣的變化非常敏感。」
「這麼說……這銀河出現之後，事實上是有一些靈氣灑落下來的？」
千瓣沒有馬上回答，他在看著他的那隻手，那隻手上的輝光越來越明顯。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這世間會有靈氣這個東西，我一直以為靈氣便是萬物之靈，在呼吸間散發於這處空間。比如這花，這草，這樹。它們也是有生命的，所以，它們會呼吸。現在我覺得自己錯了，因為這世間靈氣非常充沛，而下院的靈氣比起上京又濃郁數倍。原來這世間的靈氣之源便是來自銀河，這裡離銀河更近，所以靈氣就更加充沛。如此想來，空島之上的靈氣，比這裡還要充沛，因為靈氣更多的是往上升，下降的卻是少數。」
青藤忽然覺得這小屁孩兒有些看不懂了，他現在哪裡像個五六歲的孩子，他現在就像一個歷經世事變遷的極有閱歷的老人。
「如果你說的是正確的，那麼這條銀河乾涸了，這世間便沒有靈氣這個東西了？」
千瓣點了點頭說道：「我必須上空島去，我想，這銀河裡的靈液一定是逐年在減少的。因為修鍊者很多，每一個修鍊者都有一個命輪，每一個命輪里……都裝了很多這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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