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就是銀河落九天
月上中天,今夜的霧卻不是很濃,淡如輕紗,緩緩的在這平原上飄蕩。
一絲絲,一縷縷,一片片,如煙,似水,像一幅淡墨勾勒的靜謐的畫。
西門映雪就在畫中,他在畫中繼續走筆作畫。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他的髮際有水珠凝聚,然後滴下。
不知道是汗,還是露。
筆下的意山靜若處子,一輪圓月從意山之巔升起,夜空有依稀星光灑下。
意山披著一件若有若無的銀白色的輕紗,聖潔得像月宮的仙子降臨人間,沒有一絲煙火,不惹半分塵埃。
月光本應成水藏刀,夜空本應繁星成劍。
月光未能成水,夜空依然只有星光幾點。
西門映雪體內三個命輪幾近枯竭,那雲台卻未化成靈液。
虛空早已起了風暴,那個小小的太極也早已在虛空旋轉開來。
靈氣的流速更是比之平時加快了兩分,卻依然不足以支撐這幅畫。
他的神魂也已經開始暗淡,分離本源微粒的速度明顯降低,手中的筆,走得有些慢。
但他似乎沉浸在畫中全然不知,他的嘴角有血溢出,順著嘴角流下,染紅了衣裳。
芊芊不知所措,她非常緊張,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生怕驚擾了他,導致他被那藏在畫中的劍意,刀意,符意所反噬。
她的臉色也是蒼白的,一雙美目沒有看一眼那幅畫,而是一直看著西門映雪的臉。
她的雙手緊緊的拽著衣角,捏得非常緊。
青藤和千瓣不明白為什麼西門映雪畫一幅畫居然會畫的吐血,但他們看見芊芊緊張的神情便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所以他們也緊閉著嘴唇緊張起來。
……
「老頭子,他真的會死的。」
老翁的神情也有些緊張,西門映雪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自然明白西門映雪正在透支神魂,也在透支靈氣。
「可是,沒有辦法打斷啊,他已經入符,神魂就在符中。如果強行打斷,不死也是一個白痴,這……當如何是好?」
老嫗喃喃的說道:「小師叔……這哪裡是在畫符,他分明是在玩命啊。何必這麼急著去畫呢?他才十七歲,路還那麼長,以後破了天階,聖階再去畫,豈不是更好?」
「小師叔有些急了,看來他畫的那符很不簡單,其實,我想的就是小師叔如果能夠畫得出來,我們就跟他下山的。」
老翁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卻又說道:「老師從來就沒有看錯過,小師叔……應該不會死的吧?」
天心湖畔張道陵正在和院長大人下棋。
他手中捏著一枚白色棋子,卻沒有落下。
他忽然轉過頭去,向意山看了一眼,然後回過來頭來很認真的看了看院長大人。
院長大人一臉悠閑,手中把玩著一枚黑色棋子,在等著張道陵落子。
「老師,小師叔會死的。」
「死個屁,老子死了他也不會死,別瞎想,下棋啊!」
張道陵愣了一下,還是沒有落子。
自從小師叔上了空島,老師說話就很少再文縐縐的了,這似乎是好事情,說明老師隨意了,隨和了,放開了,放下了。
可是能夠放下的原因便是因為有了小師叔,如果小師叔死翹翹了,老師又如何能夠再次放下?
可看看老師渾然不在意的樣子,似乎小師叔真的不會死,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他……和你們包括我,都不一樣,你看看西方天那顆星星,可曾暗淡絲毫?」
張道陵抬頭望去,又見西方天那顆孤傲的星星。
那顆星星非但沒有暗淡絲毫,反而愈發明亮了起來。
「他耗盡靈氣,耗盡神魂是有好處的,那樣,才能激發出他的潛力來。至於他的潛力究竟有多大,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想看看。」
……
……
西門映雪完全沉入畫中,渾然不知此刻面臨的兇險。
他自然也不知道體內的虛空之中忽然有一條極細的線浮現了出來,這是一條淡金色的線,這條線似乎被一層無形的光所包裹,沒有人能夠看見,就算是院長大人,也沒有看見。
這便是藏在雲中通向無盡虛空的那一條……路。
這條路從他體內出來,豁然伸展,如離弦的箭一般,普一出現,便已到了天邊。
天邊,是東方的天邊,是太陽和月亮升起的地方,也是……銀河的發源地。
沒有人知道銀河起於何處,院長大人沿銀河而上走了不知道多少年,依然不知道銀河起於何處。
但這條線似乎知道,這條線似乎想要做些什麼。
西門映雪體內那個小小太極圖豁然震蕩開來,旋轉得愈發快了。
就在這時,天心湖忽然起了波瀾,然後便有浪涌,最後成了狂潮……
張道陵豁然站起,手中捏著的那枚白色棋子忽然脫手而出,消失在了月華星光之下。
院長大人也背負著雙手站了起來,他將手中那枚黑色棋子拋了出去。
就見天心湖中無數黑白二色的棋子從狂潮中飛起,彷彿感受到了什麼,彷彿聽見了有人在召喚。
它們整齊的排列成了一條線,就像搭起了一座橋,橋的那頭,就在意山腳下的平原上,就在西門映雪的身上。
芊芊豁然站起,青藤和千瓣早已目瞪口呆。
意山頂上的老翁和老嫗也豁然站起,看著那道源源不斷流動著的黑白二色的橋,震驚得無以復加。
張道陵心裡早已掀起狂瀾,天心湖中黑白二色石子不知道存在了多少萬年,它們來自天外,和空門同體。
它們卻在今晚出現了異動,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異動。
「是不是很壯觀?」
院長大人忽然笑道。
張道陵有些木訥的點了點頭問道:「這……是為何?」
「我想,接下來還有更壯觀的景象。」
……
……
那條金色的細線抵達了銀河之源,這裡是遙不可及的地方,西門映雪的神魂無法前來,自然無法看見這裡有如神跡的景象。
長風站在下院的花海里觀星,忽然發現那一線白雲豁然消散,銀河驟然出現。
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因為這次銀河的出現和往昔不一樣,往昔的銀河是逐漸呈現,今日卻在瞬間便橫貫整個天空。
而且,天空的星辰似乎更明亮了一些,那些灑落下來的星輝,也更濃郁一些。
然後他便看見了一幕終生難忘的景象——銀河……漲水了!
青牛在煙雨亭百無聊賴,它突然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然後沒有絲毫猶豫便撒腿狂奔,向意山而去。
燃燈大師正在給夜寒蟬等人講經,他忽然抬頭,然後抬步,便到了虛空之中。
夜寒蟬魏無病等人似乎也有所覺,他們走出了禪房,來到了荷塘邊,就看見天空中飄蕩著無數的星輝。
是飄蕩,像螢火蟲一樣,像雪花一樣。
光明頂上風雪驟然而止,葉惜花牽著靜靜和葉悲秋出現在青瓦台,卻又見片片雪花飄落。
這不是雪花,而是一片一片如雪花般純凈的星輝。
靜靜無比安靜,那些星輝落於她的身上,便進入了她的命輪。
葉悲秋卻有些痛苦,彷彿那不是星輝,而是神降的凈化光芒。
葉惜花為葉悲秋擋住了落下的星輝,卻黯然搖了搖頭。
莫干山頂溫柔正在拆劍,他豁然停手,然後伸出手來,便接住了一片星光。
斷水刀門斷水流正在月光下刀出夜葬花,這一刀他已經出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又一次出刀,卻發現劈碎了片片星光。
他豁然收刀,就見片片星光落下。
魔尊已經從棺材里爬了出來,他正站在落英盆地看著西方天那顆極致明亮的星星。
他的眉頭卻突然皺起,不是因為西方天那顆星星愈發明亮了兩分,而是因為他看見無數片星光在夜空灑落,就像被吹起的蒲公英。
蚩尤神殿九大妖王凌空飛起,看著這如神跡般降下的無數實質化的星輝,盡皆無語。
承天皇帝和華貴妃來到了觀星台,他們凝視著夜空中片片銀白色的星輝,想了想,臉上卻出現了不一樣的表情。
夜遊背負著雙手站在摘星殿,伸出手來拈了一片星光,很仔細的看了看,便丟在了嘴裡,便笑了起來,似乎極為美味。
大陸所有人都沐語在了片片星光之中,所有地方的靈氣濃度在這一瞬間成倍的增長。
這一夜,無數的人破境,無數的人對天跪拜。
……
……
銀河從東方天而出,一路下行,穿過下院與空島之間,去了大雪山那邊。
站在空島之上無法看見整條的銀河,卻可見其頭尾。
院長大人看著東方那處明亮的銀河,忽然笑道:「你看,銀河漲水了。」
銀河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漲水了,銀河水一直在減少,卻不知道為何漲水了,而且,漲的還很兇猛。
落於人間的銀河水是極少數的,更多是飄了上來,如霧一般。
空島完全被這如霧一般的靈氣所包裹,便有雨落下,這自然不是一般的雨——這是靈氣凝聚而成的雨,這就是靈液。
「這……和小師叔有關?」
院長大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道:「這或者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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