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謎

【3】

「楚總，程總通知半小時后開會，這是有關會議內容的文件，他說希望你事先過目一下。」敲過房門后，一身職業裝的judy來到她的桌前，雙手遞上一個黑色的文件夾。

翻看著文件里的內容，楚黎的臉上不辨喜怒。「這次的會議是程總什麼時候定的？」

「三天前程總讓我訂了會議室，說是要和股東們商量關於城南那塊地皮的開發。」judy小心翼翼地答道。

「我知道了。」楚黎收起文件，注意力回到電腦上的數據。

judy離開后，她又重新打開了文件夾，詳讀了有關這次和其他公司合作開發度假村的方案。讓她覺得奇怪的是，印象中程氏和名單上的那兩家公司一向沒有生意上的合作。況且將城南那塊地皮用作度假村的開發，她根本毫不知曉。

半小時后，楚黎和其他股東來到會議桌。和楚黎一樣，其他股東也是臨時收到召開這次會議的消息。她坐在一旁，低眉垂目，似是漫不經心地玩著手機，可股東們的交談卻是一字不漏的收入她耳里。

程氏的股東大多是跟著程識父親一起打拚的元老，程父念舊，所以讓他們各自持有公司一小部分的股份，參與程氏發展。

「我想在座各位應該都已經看到judy發給你們的文件了。」食指一下下地敲著光潔的桌面，程識望著在場眾人。「大家一定很好奇為什麼我會想到開發延陵城南這塊地。」

股東們紛紛點頭，內心在揣摩程識的用意，沒有一個人開口。

楚黎低著頭，轉動著手中的筆，並不打算對這次的會議發表任何意見。顯然他已經有了決定，這次的會議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延陵這幾年旅□□業發展前景良好，我已經派judy做過調查，許多酒店都出現了供不應求的情況。」程識起身，指著身後大屏幕上的數據圖分析，對一眾股東們說：「城南的位置是商業發展的重心，如果程氏的度假村能夠把握這樣的地理優勢，這樣對我們是百利而無一害。」

「我們公司一向很少涉足酒店服務行業，這萬一要是出什麼差錯……」會議桌上，幾人面面相覷，最後在眾人的眼神交流下，程識的叔叔程少江不得不做這個代表，道出眾人心中的疑惑。

「是啊，是啊。」坐在程少江旁邊的一位股東忙不迭地點頭，希望程識能夠改變決定。

「我從不做毫無準備的決定。」在他說話的同時，楚黎正好抬頭，兩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池恆和寰宇都是發展成熟的公司，相信無論是和其中哪一家公司合作，對程氏的發展都有好處。」

程識的話無疑是給股東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我反對。」從會議開始到現在，唯獨楚黎沒有發表過意見。此時，她將文件甩到程識面前，抬了抬眼皮說：「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值得實施的方案。」

程識的自作主張，讓她大感不快。不過更重要的是，對方的底細她還還未摸清，現在就決定合作，委實太過冒險。

「這兩家公司的底細我們尚不了解，貿然合作的話會讓我們處於被動的位置。」楚黎知道程識默不作聲的時候，正是他隱忍怒意的表現。「我建議關於合作的事，還是延後考慮。」

雙方爭執不下，股東們立場尷尬，不便發表聲明。楚黎是鍾氏代表，在程氏擁有30%的股份，是僅次於程識的最大股東。無論得罪誰，日子都不好過。

「楚總說的有道理，程總你看要不……」這時，有人開口，試圖緩和程識和楚黎之間的氣氛。可顯然他的話，並不能夠打消程識想要涉足酒店行業的念頭。

「說的是啊。」不少人都點頭附和。

「既然這樣，那就投票吧。」知道僵持下去不會有任何結果，她從椅子上站起來，面對一眾股東。

手指落在合同上，程識漠然地低著頭，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沉默的低氣壓籠罩整個會議間。

「ok，如果各位都沒意見，那就表決吧。」視線一一掃過在座的人群，楚黎雙手抱臂，將選擇權交給他們。「現在開始，給大家一分鐘思考，贊成程總投資開發度假村的股東，可以舉手。」

會議室內安靜一片，沒有一人舉手，也沒有明確表態，就這麼劍拔弩張地度過了半分鐘。

楚黎看了眼手錶，嘴角微揚，拿起他面前的這份合同，作勢就要撕掉作廢。「看來股東們並不滿意你的這個決策。」

「誰說的？」程識抬手，按住那份合同，視線望向右手邊的位置。

只見程少江率先舉起了手，「我贊同這次城南的開發案。」

隨後陸陸續續有幾位也跟著舉手。對他們來說，雖然投資度假村建設有風險，可是程識畢竟是程氏的老闆，是股權的最高持有者，他們沒有理由不聽他的。

「票數過半，我想結果已經顯而易見了。」程識從楚黎手中拿回合同，示意judy繼續講播放ppt，絲毫沒有理會楚黎愈發陰沉的臉。

那些投贊成票的股東們偷偷看了眼楚黎的臉色，自覺有些對不住她，摸了摸鼻子，索性低下了頭。

後半場的會議，楚黎不再發表任何意見，沉默著聽完了他對酒店投資的分析和風險評估，以及與池恆或者寰宇兩大公司之間合作的發展前景預測。

會議一結束，楚黎第一個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會議桌。

judy還是頭一次見楚黎這麼生程識的氣，怔怔地站在一旁，望著她離開的背影。

「散會。」說完，程識便邁步離開會議室。走神中的judy匆忙收拾手中的筆記本和合同文件，跟在程識身後。

眼見著程識離開，股東們這才鬆了一口氣。先前發過言的股東喝了口早已冷掉的茶水，搖了搖頭對隔壁的老友說：「我這後背都冒汗了，這位程總可比老程先生難伺候多了。」

「誰說不是呢？」幾位股東壓低聲音抱怨了幾句，隨後也離開了會議室。

唯獨程少江還留在會議室內，先前他們的交談落入他耳里，忍不住嗤笑一聲。

因為生程識的氣，楚黎也午餐都沒有吃，將自己關在辦公室里，埋頭處理公司的事。她最惱的，不是程氏要投資城南開發，而是程識一意孤行，從未和她商量過就貿然決定這件事。那次的拍賣會，她以為只是開始，沒想到程識早已計劃好了一切，城南那塊地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投資度假村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聽到有人敲門，楚黎頭也沒抬，就冷冷地說：「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擾我嗎？」

安靜幾秒后，門外又傳來敲門聲，楚黎合上文件，不耐煩地說：「就算今天天塌了，也不要來煩我。」

「你來幹什麼？」說完，她抬頭定睛一看，站在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臉悠閑看著她發的程識，手上拿著一份三明治和咖啡。

「judy說你沒吃午餐，所以我特地給你送來。」程識晃了晃手中的食物，也不管楚黎是否還在生氣，關上門快步朝她走去。他知道楚黎生氣的時候總是喜歡一個人獨處，更不愛吃東西，所以會議后就讓judy去樓下的甜品店打包了三明治咖啡。

「你明知道我為什麼沒有胃口。」楚黎偏頭，滿不在乎地說。

「還在生氣？」將食物放在她桌上，程識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像是鐵了心要在這裡等她肯吃東西為止。

「你是這間公司的主人，我有什麼資格和你生氣？就算我有30%的股份，在這裡就連說句話，生一回氣還得看你臉色不是？」楚黎不喜歡他總是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情緒。就拿這次的會議，他根本就沒有顧及過她的感受。雖然鍾寒明死後，她繼承了他的遺產，但還是跟著他一起為挽救程氏努力，熬夜一起想投資方案，跑一家家公司尋求合作機會，這才讓程氏的破產危機一點點好轉起來。

楚黎靠著椅背，瞥了他一眼，賭氣說：「你還有什麼事沒告訴我的，趁著今天，全說了吧，省得下次開股東會議的時候又讓我難堪了。」

「我以為我做任何決定，你都會支持我。」程識把玩著她辦公桌上的一小盆仙人球，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是她去鮮花市場特地淘來的兩盆，另外一盆就放置在他的辦公室。

「包括當著股東們的面讓我難堪，讓他們知道你才是他們的老闆，我只不過是個外姓人？」楚黎擠出一絲笑容面對他，可是眼神依舊冷淡。「現在午餐你也送到了，還不走？」

程識微微湊近身子，嘴角全是玩味兒的笑。「很少見你發這樣的脾氣。」

「真沒想到，原來你對我這麼多意見。」程識從紙袋中拿出咖啡和三明治，替她剝去了包裝，放到她嘴邊。「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罵我。」

楚黎賭氣似的大咬了一口，如果嘴夠大，她真想連送三明治的那幾根手指一塊咬了！「你明知道我最介意的是什麼。」

「欺騙和不信任。」程識知道，當爭吵后楚黎回到這樣的話題時，就代表她的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阿黎，程氏發展到現在，如果一味走家族式的管理對公司並沒有太大益處，所以我才希望借著和別家公司共同投資度假村的機會，實施企業化的管理。」

「嗯。」楚黎咬著吸管，沒有說出任何反駁的話。程氏是他的心血，也是他最為看重的東西，無論他做任何決定，前提都是為了程氏的利益出發。如果不是為了程氏，他也不會捨棄畫畫。

「我答應你，除了工作，任何事我都聽你的。」

雙手捧著咖啡杯，楚黎抬頭望著程識，透過他墨黑的眸子，彷彿看到當年那個穿白襯衫的少年，兩人也曾有過這樣的約定。只不過場景從學校主席台旁邊那狹小的樓梯口換成了如今偌大的辦公樓。

他說過，以後凡事會和她商量。

他也曾說過，這輩子最在乎的就是她和程氏。

思及此，她點點頭，笑著說：「好。」

程識見她終於肯笑了，心頭輕鬆不少，從紙袋中又拿出一個三明治，撕開包裝就自顧自吃了起來。

「你不是說買給我的嗎？」楚黎看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悠閑地吃著三明治，原先的感動一下子消失殆盡。

「因為在你氣得沒吃午餐的時候，我也陪你餓了肚子。」他慢條斯理地咬了口三明治，又從她手裡抽走咖啡杯，就著她咬過的吸管喝了口尚且溫熱的拿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