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周家
滿心的驚慌被安撫下去,謝流韻這才想到事情的經過,她連忙回頭,看向樓梯,急匆匆地說:「有人……」
背後根本沒有人影,光線明亮的轉角處相對來說很安靜,只能聽到宴會廳里傳來音樂的悠揚聲,以及歡聲笑語。她啞口無言,這才意識到如果有人追到了這裡,現在根本不可能這麼平靜……
周復拍了拍她的肩膀,冷靜地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呼出一口氣,謝流韻張了張口,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她反覆地想要理順剛才的事情經過,可是回頭想想,又覺得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這才反應過了激。對上周復的詢問,她只能簡潔不帶判斷的口氣低聲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有些頭暈,便上樓休息……」
「門口掛了請勿打擾的標誌,有服務員卻進來了……」
「男的,腳步很輕,我幾乎沒有聽到。還是潛意識裡覺察到身邊有人,這才驚醒過來……」
「……」
說完,她眼巴巴地看著周復,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結論似的。
只是,沒等周復開口,不遠處婷婷裊裊走過來位熟人,今日的新娘笑吟吟地走近了,眼神滴溜溜地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半是調侃半是試探地笑問:「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兩位了。」
「你來做什麼?」周復回過頭看她,蹙了蹙眉,「時間不早了。」
言下之意讓周文茵雙頰微紅,她羞惱地丟給周復一個白眼,道:「剛才你那麼驚慌地穿過宴會廳,可是落在很多人的眼裡,我擔心出了什麼事,這才匆忙趕來的,真是不識好人心……」
話音越來越低,幾乎聽不清,隨後,她乾咳了一聲,轉臉沖謝流韻笑道:「謝小姐,是不是有什麼驚擾你了?」
謝流韻禮貌性地沖她一笑,不知道怎麼回答。倒是周復握了握她的手,口氣平淡地打發周文茵:「有什麼事我就可以處理,你先回去吧。」
「好吧……」
見周復身上的冷氣比平日里更冷,絲毫沒有緩和的意思,周文茵識時務地準備離開,轉身之前,她的眼光在周復握著謝流韻的手上溜了一圈,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什麼笑意。
這抹笑意正巧落在謝流韻的眼裡,她的臉微微泛紅,抬頭看了看仍然蹙著眉的周復,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目送周文茵離開,周復若有所思,低頭看向謝流韻,安慰地說:「我先送你回家,至於今天的事,我會調查的,你放心。」
謝流韻點了點頭。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她也不想留在這裡了。只是……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她心裡蒙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當時正巧沉浸在看過的書里,對外界的反應不敏銳,她並不知道那人進門了多久,若是進來的時間久了,孤男寡女單獨共處一室,被污衊發生了什麼,她可就百口莫辯。冷靜下來想想,這種場景,簡直是電視劇里栽贓陷害的老戲碼,就不知道她這次是否有幸出演。
被牽著手坐上車,她唇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與周復揮手告別。
車慢慢地啟動,駛出酒店的大門,五光十色的燈光從窗外映照而來,照得她臉上的神色也變換莫測。靠在椅背上,她的心緩緩沉入一片靜寂之中,恰如窗外越來越大的雪花。
紛紛揚揚的大雪下了一夜,園林中干褐的枯枝殘葉被厚厚的雪白掩沒,遠遠近近,整個世界一片茫茫的白意,無需任何柔光便已經是極美的場景,寧靜而又悠遠。
謝流韻原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誰知,回到家后被暖意包裹著,身心放鬆,很容易就困了。
接下來兩日,謝流韻寸步不出家門,每每想到什麼,心情煩亂,就在書房裡翻看書籍,或是打理帶回來的古董。
這日中午,接到韓師兄的電話時,她有些詫異,還以為酒店裡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到了他的耳朵里,不過讓她意外的是,韓執易找她的原因是別的——
「小師妹,江湖救急!!!」
「啊?」
謝流韻蒙圈了。
電話里說不清楚,韓執易只是催著她出門找他。
地方離她住的地方很近,是間西餐館,格調高雅。推開店門,撲面而來暖風中,咖啡的苦香清淡而瀰漫,悠揚的鋼琴聲叮叮咚咚悅耳非常,身著潔白長裙腰身纖細的美女正沉浸在彈奏中。
理查德·克萊德曼的《SouvenirsD'enfance》旋律悅耳,能聽出來彈奏的美女投入樂曲中的感情真摯,在這個環境里聽格外有一番情調,整個店裡的人都靜靜聆聽著。韓執易坐在靠窗的位置,百無聊賴地攪動著咖啡,一見她進來,目光灼灼,眼神里喜意昂然。
丟掉手中的勺子,他靠在椅背上,露出見面之後第一個笑臉:「來得真快。」
見他一個人坐著,謝流韻摸不清楚狀況,拿眼神詢問他:你一個人?
韓執易用下巴示意她看身後,假假地笑道:「來了。」
愣了下,再回頭看的時候,那位剛才還在鋼琴邊的美女踩著高跟鞋款款而來,身姿窈窕,審視得打量著她,對韓執易熟稔地笑道:「這位是誰?不和我介紹下么?」
什麼情況?韓二師兄的女朋友?
謝流韻正迷茫,卻見韓執易起身,毫不客氣地打臉道:「林小姐,我和師妹還有要事,先走一步,恕不奉陪了。」
「……什麼?」
那位林小姐臉色瞬變,還未脫口而出什麼,被韓執易目光掃到,不得不勉強露出笑容,乖巧地道:「今兒真不巧,那改天……」
面對美女,韓執易絲毫不委婉,直說道:「我和整日閑著的林小姐不同,時間寶貴得很,若是像今天這樣的事,林小姐不妨尋別人吧。師妹,發什麼呆呢?走了!」
從咖啡館出來,他一臉得救了的表情,苦惱地抱怨:「早知道她這麼粘人,我就不答應母親出來了,躲進洗手間求救這種事,真是有損我的名譽……」
「二師兄,我的名聲才被損了好不好?!」背後被什麼扎著的感覺直到出了門才消退,謝流韻感覺自己出門忘了穿上增強防禦的金絲軟甲。
剛才見她出現,那美女看韓執易的表情分明就好像是看腳踏兩隻船的負心漢,眼神哀怨不已。等到兩人出門時,對方那目光猶如實質,謝流韻彷彿被萬箭穿心,偏偏韓執易只當沒看到,呵呵笑著二兩撥千金地起身告辭了。謝流韻被波及了一身怨懟,黑鍋背的好無奈。
韓執易給了她一個痞笑,打開車門,隨手遞給她一個文件袋。
「這是什麼?」謝流韻好奇地接過來,隨口問。
「聽說你昨天遇到了點兒麻煩。」韓執易示意她上車看,輕描淡寫地道,「我之前查到了些東西,你慢慢看。」
十分意外,謝流韻愣住了!
片刻之後,她才揚起笑臉,真心誠意地感謝道:「謝謝師兄。」
韓執易摸了摸耳朵,眼神飄忽,乾咳了聲,道:「昨天我有些事絆了腳,沒能去做護花使者,要不然,那些魍魎小鬼怎麼敢作妖!下次再有這種場合,師兄當仁不讓,一定會去保護你……」
「噗」,謝流韻忍不住笑出聲,說,「師兄,咱們學的是鑒寶,又不是捉妖。」
「……都一樣的。」他很堅持。
心裡暖暖的,謝流韻嗯了聲,笑道:「有師兄在,像是多了個哥哥,感覺真好。」
韓執易沉默了會兒,揚起笑臉,轉頭看她:「正巧你哥哥我餓著肚子呢,幫你這麼大忙,不表現一下,請師兄吃頓飯?」
「沒問題!」謝流韻點頭應了。
韓二師兄的行動力杠杠的。
雖說不知道一夜之間他怎麼做到的,也或許是很久以前就著手調查了,在她拿到的這份資料里,周家內部的關係清晰明了,恩怨牽扯分明,可見著實花費了不少的心力。
和周復的關係走到這一步,謝流韻以為未來一片光明,卻沒想到,揭開平穩的表象,周家的情況比她想象中還要複雜。
周父是藝術家,不善經濟,可周家叔叔卻繼承了周家爺爺的經商天份,在周復繼任周氏集團之前,周家叔叔已經在集團里經營了很多年,人脈、權力幾乎掌握了大半。誰知周復會異軍突起,空降集團內后,三年五載便做出了名聲,硬生生把他壓得黯淡無光。周叔叔豈能咽下這口氣?!
矛盾不可避免,面上固然談笑風生,實際上兩人間關係勢如水火。周文茵的婚禮成了之後,周叔叔毫無疑問有了一大援手,而堅持和謝流韻交往的周復在這方面,毫無疑問落了下風。
這些事,周復不會告訴她。
酒店的服務員入職前經過嚴格的審查,走廊里又安裝有監控系統,況且,他本人的臉暴露在謝流韻面前,要想找出這個人,根本不是什麼難事。然而,找到之後,到底問出來的話正確與否,指使的他的是孫琳還是旁人,並不好分辨。或許這也是周復雖然打來電話安慰她,對於那天的事卻沒有說什麼的原因。
合上資料,謝流韻暗暗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