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林森從童唯安的病房出來的時候,林景遲正低頭坐在走廊里的長椅上,他見父親出來,有些木然的站起身來:「爸爸,安安她……」
林森沉著臉,舉起手杖朝他劈頭蓋臉的就打了下去。
林景遲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任林森怎樣責打,他始終一聲不吭,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爸爸!」
林微澄聽到響動從病房裡出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失口喊出聲來。林微澄見林景遲臉上已經落了不少痕迹,而林森鐵青著臉,動作卻毫無停止的跡象,她雖然同樣對林景遲的所為氣憤不已,卻也仍是覺得心中不安,於是連忙上前攔住盛怒之中的林森:「爸爸,您彆氣壞身子。」
林森氣息紊亂的捂住胸口,看著林景遲的目光里滿是失望和憤怒。林景遲低著頭,聲音毫無起伏:「澄澄你讓開。」
眼看著林森的臉色更加難看,又要繼續朝林景遲打去,林微澄攔得就有些手忙腳亂,好不容易見父親停了手,她才皺著眉看向林景遲:「二哥你也夠了吧,即使你現在被爸爸打死在這裡,你以為就能抵消你對安安姐的傷害嗎?」
林微澄想到身後病房裡仍然處於昏迷狀態尚未醒來的童唯安,這個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表姐,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美麗優雅,冷靜犀利的,幾乎像一個超人一般無所不能。她從認識童唯安的那天起,幾乎就成了一個小跟班,一有機會便會自覺自愿的圍著她轉。因為她再清楚不過,那個對她也時常冷言冷語的童唯安,對她的關懷呵護,從不亞於她的父母兄長。
而那個外人面前也總是一副高冷模樣的童唯安,其實有著一顆再柔軟不過的心。而這顆心,從來都讓林微澄覺得溫暖而安全。
可因為林景遲,童唯安幾乎早已遍體鱗傷。林微澄看著面前自小就無比敬重的二哥,不知不覺間已經淚盈於睫。
「二哥,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最好的哥哥,可你對待安安姐怎麼就能這麼殘忍?」
林微澄強忍著淚水,可一句話說完,眼淚卻仍是掉了下來:「你那是愛嗎?直到今天你還敢說你對安安姐所做的一切是因為你愛她嗎?」
林景遲的拳頭死死攥緊,卻始終沉默。
「如果你只能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那你根本就連說這個『愛』字都不配……」林微澄聲音突然哽咽,許久,情緒才好不容易平復了些,繼續說道,「如果你有的只是這種自私的佔有慾,那二哥你能不能……離安安姐遠一點?」
「她的愛情,孩子甚至她健康的身體……她幾乎被你害得什麼都沒有了。她難道真的做錯過什麼嗎?難道僅僅因為你所謂的愛,她就活該承受這一切嗎?」
林微澄的眼淚止不住的滑落下來,她此刻看著林景遲的目光里,除了滿滿的失望,幾乎再也沒有其他任何情緒:「二哥,你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別說了。」
病房的門不知何時被從裡面打開,童玉走出來,輕輕關上房門,看著外面神色各異的三個人,雖然眼角淚痕猶在,可是面上卻沒有任何錶情:「都安靜些吧,別吵了安安休息。」
童玉走到林森身邊,看著他依舊沉鬱的神情和始終並沒有平穩的呼吸,伸手幫他撫著心口順氣,聲音也終是放緩了些:「安安一時半會兒怕是醒不過來,你身體不好,我留下來陪她就行了。我叫司機先送你回去。」
林森顫抖著覆住她的手,多年夫妻,他自然知道童玉此刻是怎樣的憤怒傷心,一心想要留下來陪她,可自己心中因林景遲而生的羞愧讓他幾乎難以啟齒:「我……」
終究是教子無方。
童玉幾不可聞的嘆息:「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林森離開之後,童玉和林微澄重新回到病房,整個過程中,沒有人再看林景遲一眼。
病床上的童唯安仍然昏迷不醒。她頭上的傷口已被包紮完好,但由於失血過多,臉色幾乎比頭上裹得紗布還要更加慘白幾分。她自台階上滾落下來,身上幾處挫傷並不太嚴重,可是她原本就有舊傷的腿,卻是並不樂觀。
童玉神色疲憊的在她床邊坐下,林微澄扶住她有些搖晃的身子,顫聲說道:「媽媽,李院長說安安姐可能今天不會醒,您先去隔壁房間歇一會兒吧,我守著她。」
童玉卻堅定的搖了搖頭。她拉住林微澄的手,閉上眼將幾乎再次奪眶而出的淚水強壓下去:「她吃了這麼多苦,說到底,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沒有照看好她……」
林微澄想要勸慰,可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就已經先掉了下來。
明明這些年來她們每一個人都想要對她好,都在努力的疼她愛她呵護她,可為什麼她的安安姐……還是這麼的可憐?
許承則趕到病房的時候,vip病區外安靜幽長的走廊里,仍是只坐了林景遲一個人。許承則努力抑制著心中的憤怒,還未及碰到病房的門把手,林景遲已然伸手攔住了他。
許承則想要第一時間見到童唯安的擔憂和迫切讓他極力壓抑著想要揮拳的衝動,沉默幾秒,聲音冰冷而剋制:「滾開。」
林景遲臉上被林森打出的青紫血痕遮擋住了他原本蒼白的臉色,而他此刻看著許承則的眼神同樣陰鷙而森冷:「這裡沒你的事。」
在林景遲開口的那個瞬間,許承則聞訊之後的憤怒暴躁和長久以來的恨意終於爆發,他死死盯著面前的林景遲,下一秒鐘,終於揮拳而出,朝著他的臉狠狠的打了下去。
和許承則一起過來的沈銳看到眼前的一切,只是倚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這兩個a市赫赫有名的商界精英拳腳相加,卻並不上前阻攔。
眼前的兩個人從情場斗到商場,你來我往,於沈銳這種旁觀者而言,反倒不如眼前這般最野蠻粗暴的方式更直接。
隨著病房的門被再次打開,許承則和林景遲一時都住了手。而林微澄走出來,看著面前兩個都已經挂彩的人,不由得眉頭深鎖。但她的眼睛掃過林景遲面上的青紫時,雖然仍舊閃了閃神,此刻她的神色里卻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擔憂:「媽媽說你們如果願意,可以盡情的打下去——就在安安姐的病房外。」
林微澄終究沒能把童玉的譏誚學得十足十,但許承則和林景遲卻終是沒有再動手。許承則見她想要回房,忍不住出聲問道:「安安怎麼樣了?我……能不能進去看看她?」
對於許承則,林微澄的態度反倒比對林景遲更和緩些:「承則哥,媽媽說,你也不配。」
林微澄進門前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朝不遠處的沈銳看去,而沈銳只是朝她微微頷首,平淡自然的彷彿兩個人之間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相熟,普通到……沈銳從始至終的眼神,都沒有任何的波動。
在眼淚即將掉落的那一刻,林微澄低頭下,快步走進了病房。
許承則因林微澄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僵立在原處許久,可他知道今天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守在這裡等待見上童唯安一面,於是終於走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此時沈銳也終於走近了些,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兀自沉默的林景遲:「有些事,適可而止比較好。」
林景遲忍不住倏然冷笑出聲:「沈銳,許承則給了你什麼好處,能讓你竟然站到了他那一邊?」
「大概你並不能理解我和安安之間的友情。」沈銳對他的諷刺毫不介懷的笑了笑,聲音依舊清越,「就像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一樣。」
「不過……」見林景遲臉色陰沉,沈銳的指尖輕輕摩挲著下巴,沉思片刻,神情優雅:「你真的不考慮去看一下心理醫生嗎?」
童玉低下頭,有些倦怠的揉了揉額角,卻突然聽到童唯安喃喃哭泣的聲音。她驀地抬頭,可童唯安並未如她期望般醒過來。依舊昏迷不醒的童唯安沒有任何預兆的動了動身子,不知夢中出現了怎樣的情景,讓她即使昏迷不醒的時候,也依舊是緊鎖著眉頭滾落下淚來。
「阿則……」
聽清她口中低喃的是「阿則」兩個字,童玉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拍著童唯安,彷彿幼時哄她入睡時一般模樣:「安安乖,都過去了……」
可童唯安卻仍是不停哭泣著,除了口中反反覆復的只喊「阿則」,便不再有其他任何語言。
童玉側過身子,看向一旁同樣驚訝又忍不住留著出唏噓目光的林微澄,對方也處於一種不知所措的狀態,怔忡許久。而此時的童玉沉思許久,到底還是猛然站起身來,長嘆一聲吩咐林微澄:「算了,叫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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