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就醫

七月下旬，炎炎烈日炙烤著柏油馬路，徹底開啟了鐵板燒模式，配合霧霾蒸籠的雙重效果使得各大醫院人滿為患。

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穿越午後的熱浪衝進了婦幼保健院大廳。從停車場出來只有短短一段路，儘管她衣著清涼還將齊腰大波浪捲成一團束到了頭頂，後背也依舊被汗水浸透。

她取下黑超露出一張愁眉不展的鵝蛋臉，然後迅速挂號又去熙熙攘攘的候診區尋了個位置，交叉雙腿挺直了背坐下之後，那雙明亮的黑眸就盯住就診信息告示牌再不肯挪開。

約莫一小時，告示牌上的內容終於變成了她所期望的：12號顧文靜三號診斷室。

顧文靜火速起身，拎上她的玫紅色大挎包踩著細高跟，咯嗒咯嗒的越過擁擠人群衝進了婦科就診區。

快步來到三號門前，她抬眉一瞟銘牌【主治醫師印小青】，看名字應該是個比較年輕溫柔的女醫生，顧文靜之前沒花功夫去詳細了解醫生信息，只希望運氣好點遇到個好脾氣又不亂開藥的。

她如此想著同時敲響了眼前緊閉的白色木門。

「進來。」門內傳來一道就女性而言略顯低啞沙沉的聲音，顧文靜並未多想順勢推開木門，一看頓時傻眼。

門內醫生正神色淡定的從電腦液晶屏后抬起頭來與她雙目對視。

此人白大褂、白襯衣扣子扣得一絲不苟看不見喉結，可戴著穩重的黑色方框眼鏡，儘管長相斯文頭髮也就比寸板略長，面部線條硬朗，明顯為男性。

誒！她腳步立馬一頓，心道：我叫顧文靜，一點兒也不文靜，幼時假小子長大女漢子。沒想到這人更喪心病狂，名為印小青居然是男人，而且是婦產科的男醫生！

男的，活的，婦科醫生！我一個未婚黃花大閨女第一次來婦科居然遇到男醫生！

顧文靜剎那間便有了一種向後退轉身走的衝動。說時遲那時快，對面端坐的印小青醫生橫眉微蹙猛然開口冷聲道：「12號？過來，坐。」

他嗓門不算大但語氣斬釘截鐵彷彿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威勢，顧文靜被這麼一喊，稀里糊塗地就在他斜對面坐下了。

「未婚？有性經驗么？有什麼問題？」印小青拿起顧文靜的空白病曆本，快速翻看了封面填寫的患者信息，然後就開始一連串發問同時在內頁填寫相關內容。

顧文靜一時間被問得發傻，甚至忘記了她原本的盤算是抽走病曆本換個女醫生，只機械的緊跟印小青的提問節奏或點頭或搖頭，然後期期艾艾道：「那個，嗯，我那裡癢，想看看檢查一下。」

醫生微微皺眉，語氣彷彿有些不耐煩：「描述具體點，到底哪兒，外面裡面？持續瘙癢或者偶爾？有沒有紅腫疼痛、燒灼感？」

【脖子以下不能描述……】顧文靜如此這般紅著臉扭扭捏捏的回答了。

「有紅腫？那得看看，躺後面去脫一隻褲腿。」印小青說完就看見自己面前的女病人表情有些發愣，一雙眼尾上翹的桃花眼朦朦朧朧迷瞪了少頃，緊接著她就半坐起身手臂微抬比劃出了一副想搶病曆本的模樣。

他只得面無表情內心無奈的補充說明道：「有家屬在喊進來陪著，沒家屬我就叫個護士，實在不想我看出門左轉去找隔壁女醫生加號。」

羞囧的心思被他這麼直白一說破，最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顧文靜反倒不打算撤退了，毅然決定在護士的陪伴下做檢查。

嗯，他確實只是站一旁看看，取白帶分泌物都是護士操作，然而顧文靜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好天真，那什麼第一次居然貢獻給了冷臉醫生，真不該逞強啊啊啊！有點小心碎……

唯一的安慰是好歹是個帥高個？顧文靜仰望著醫生那道漂亮的下顎弧線，奔著吃什麼都不能吃虧的心態自我補償似的問道：「醫生，你天天這麼看，會不會不行？」

話音剛落她便覺得有一道逼人的視線透過醫生的眼鏡片直射出來，讓人不由脖子一縮。

印醫生長著一雙略有些狹長飛斜的丹鳳眼，先前他一直沒和顧文靜對視又有眼鏡片遮掩因而看起來很是尋常，此刻猛然瞪過來她才發現對方雙目炯炯有神，像是透著赫赫威儀，叫人不敢褻瀆小覷。

「還行，沒什麼大問題。」醫生如此回答。

顧文靜原以為印小青在回復自己的挑釁，卻見他讓護士把裝分泌物的塑料小盒子遞過來，又同時開了個白帶常規檢驗單子。

「繳費后拿去檢驗科化驗，取了報告回來我看，當天不用再挂號。」他如此囑咐。

「哦。」顧文靜整理好衣衫木著臉接過繳費單，心想：嚇死了，還以為會被罵，結果只是說了句雙關語么？這醫生反應好神速。

其實，印小青是很想回答她【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實踐出真知】，但是，萬一被投訴調戲女病人……我忍，醫患糾紛傷不起。

印醫師很是無奈地嘆氣。之前按流程應該是先繳費后檢查，為了不讓顧寧靜一去不復返他其實已經違規了，萬萬不能被戳破。

也不知怎麼回事，其實印小青在產科口碑挺不錯坐診時非常繁忙，這幾日臨時調到婦科頂班卻門可羅雀，他通常是任由人愛看看，不愛看滾，閑著還可以多研究研究資料，可今天鬼使神差的就不想放棄這個病人。

或許，是因為對方顏不錯？哎，這看臉的世界。印小青對自己的一反常態也有些無語，默默撇嘴然後喊了下一個號……

顧文靜等待化驗結果的時間並不長，刷了會兒微信、微薄半小時后就在自助終端上刷卡拿到了檢驗單，密密麻麻的各項數據壓根兒看不懂無奈只得又回去找印小青。

醫生拿過檢查單快速瀏覽，同時在嘴裡念叨：「滴蟲、真菌和*道桿菌這些都未查見，嗯，確實沒什麼大問題，你這屬於非特異性外*炎，也就是非病原體引起的輕微炎症。」

在此過程中顧文靜直愣愣地看著印小青，眼中明明白白寫了三個字「聽、不、懂」。當然，輕微兩個字能理解，她在不明白的同時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印小青也看出了患者的茫然，有解說癖的他木著臉繼續一本正經為其釋惑：「清潔度3、白細胞+＋+這兩數據都表示有輕微炎症，由物理或化學因素造成的。比如……」

說到這裡他略作停頓，腦子裡突然閃過對方進門時穿著緊身牛仔短褲，露出白晃晃大長腿的畫面。

想到這裡印小青微咳一聲清了清嗓子，而後才繼續說道：「比如，穿緊身化纖褲，長時間使用不透氣劣質衛生巾等。非經期不推薦使用護墊，平時生活中要注意清潔衛生、內褲需勤換洗。」

聽他這麼一說顧文靜頓時有點懵，言下之意是，這毛病是臟出來的？我哪有！我很愛乾淨的好么！

她既羞又窘還很想發火，後面印醫生還嚴肅認真的又說了些什麼都沒法再去仔細聽，拿著他開的高錳酸鉀坐浴葯處方單就憋著一股氣快步走出了診室。

顧文靜步履略顯凌亂的從婦科門診區奔出，往電梯處奔去時路過了隔壁產科候診區。

她眼角餘光彷彿瞟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於是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下一秒鐘，那本就脹鼓鼓的氣缸立馬炸了。

坐過道邊那個梳齊肩bobo頭滿臉幸福笑容撫著小腹的女人，不是自己好友林丹丹么？她旁邊挽著依著的男人不是自己男朋友賈思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