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真相
盛夏是有自己的判斷的人,她知道王珏這事顏玦已經無力回天,這一跪同樣說明了是真的已經走投無路。可是也正如她說的自己不想與顏玦分手,所以才會這般委屈求全。
是的,委屈。
盛夏這樣的人只有在家人、或在乎自己的面前才會感到委屈,所以她內心其實還是一直將管玉嬈視為家人,視為自己長輩的。
否則,她又何不直接去跪韓茜?
而管玉嬈自然也是了解盛夏的,她若是僅不想與顏玦分手,不理王珏便是。可偏偏她這般痛苦糾結,正是因為王珏是她的朋友,恰恰說明她是個善良的孩子,當年自己沒有看錯人。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托著盛夏的手,說:「你先起來。」
盛夏搖頭,眼睛已經泛紅,壓抑的情緒彷彿也都變成眼前的氤氳。此時就像個犯錯又委屈的孩子,等著家長的原諒,說:「媽,過去是我做錯了,請你再給我和顏玦一次機會。」
管玉嬈聞言眉頭緊蹙,加重了語氣,說:「起來。」
盛夏不動。
其實她們心裡都明白,她這般做仰仗的不過是管玉嬈的感情罷了。是的,縱然管玉嬈這般對她,盛夏心裡還是篤定她內心深處對自己還是有感情的。
而她的篤定也沒有錯,管玉嬈實在無奈,卻又說不出難聽的話,逼急了只有反問:「難道你也想讓我給你跪下嗎?」這句話的口吻一點都不重,反而透出許多的無奈。
「媽——」盛夏正想說什麼,管玉嬈卻轉身,將床面上的一個文件袋遞給她。
四目相望,盛夏遲疑地接過打開。
其實裡面都是一些照片,確切地說是她與顏玦重逢后的所有經歷,有他們在餐廳的第一次重逢,有在車上、酒會、酒店包間、國外的那次避難的小島、甚至一家人在國外那橦房子的後院放風箏、街頭散步,甚至還有黃昏時分他背著自己回家的畫面等等。
她與顏玦重逢不過才短短几個月而已,看著這些照片才發現彙集起來已經發生了那麼多的事,而每一張照片上的畫面都是珍貴和不可割捨的。
耳邊響起管玉嬈的聲音,說:「這是今早阿玦身邊的小朱送過來的。」
朱助理?
盛夏拿著照片的動作微頓,大概想到了什麼。
管玉嬈看到她的反應笑了,說:「你一定猜到了這是阿玦的意思。」
朱助理一直只聽顏玦的話,就連對她也只有尊重,卻並沒有遵從。
管玉嬈自然也知道自己兒子的意思,他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他與盛夏之間的點點滴滴。他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想要對她動之以情。
她伸手從盛夏手裡抽過一張照片,正巧是林果實和林果然手牽著手在草地上的照片。拍照的這天陽光應該極好,照在他們嫩嫩的小臉上,長得本來就俊俏,又集和了盛夏和顏玦的所有優點,讓人只是看著心都忍不住要融化。
「可是你想過沒有,我當年是那麼喜歡你,縱然你後來製造醜聞讓我心寒,可如今你與顏玦連小果實和然然寶貝都有了,我為什麼還要這樣反對?」她問。
她問完之後,室內彷彿有那麼一瞬間的安靜,盛夏沒有回答。
她當然想過,無非就正如管玉嬈所說的那些,她是氣自己三年前弄出那樣的事來離婚。管玉嬈感到心寒的同時,為了顏家的聲譽,更是在心疼兒子,反對本來也是正常的。當然,也如同顏玦所說,加上與韓家聯姻帶來的利益驅使,她才遲遲不肯鬆口。
可縱然這樣,盛夏也沒有覺得一定就不可挽回,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不然她今天就不會到這裡來。
「不是的,盛夏。」管玉嬈卻彷彿猜透她的心思,搖頭這樣說,又道:「我是心寒過,生氣過,可是有什麼能比自己的兒子幸福更重要?」
此時她彷彿是一個慈母,可是令盛夏更加費解。
管玉嬈嘆了口氣,彷彿下決心似的,終於起身走到衣櫃邊拉開,從自己帶來的行李箱裡面又重新抽出一份文件,然後遞給她說:「你再看看這個。」
盛夏接了,打開。
資料的內容對於她來說有些生澀,因為大多都是一些政府的文件和事,確切地說都是關於顏正宏的。不過她還是很快看出了端倪,有些震驚地抬頭看向管玉嬈。
四目相望,管玉嬈已經知道她明白了,她一直都是個聰明的孩子。
沒錯,上面說顏正宏似是牽扯到了什麼案子,自然,目前來說還是僅是機密,原也不該讓盛夏能看到,但管玉嬈還是讓她看了,因為這件事一定要有人讓步。
「這不是真的。」盛夏搖頭。
雖然她與顏玦的婚姻中,並未真正與這個曾經的公公有很深的接觸,可是她也並不希望他出事。尤其她已經猜到,這事只怕與管玉嬈堅持顏、韓聯姻有很大的關係。
「你在M市這麼多年,應該聽說過韓家與京城某家的傳聞吧?」管玉嬈問。
這個某家資料上是有的,也就是說他們遲遲沒有動手,是因為顏家原本拿出了絕對的誠意——要與韓家聯姻。對他們來說拉下一個政敵容易,可是拉攏一個政敵太難,這場聯姻會將他們所有利益捆綁,也是讓彼此放心的最好方式。
盛夏意識到了,她沒有說話。
管玉嬈知道她聽進去了,便繼續
道她聽進去了,便繼續說:「盛夏,正宏已經老了,他的晚年不能在監獄里渡過,我更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最後這兩個字管玉嬈說的極輕極輕,她表情卻是痛苦的。
去死兩個字入耳,也猶如在盛夏心頭投下一顆炸彈,炸的她有些頭暈目眩。因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盛夏還有什麼不明白?
她執意讓顏玦與韓茜聯姻是想救顏正宏,因為韓家背後的勢力可以保住他。不,或許不但可以保住,甚至仕途上可以走得更遠。
這算盤打得極精,卻獨獨忽略他們的幸福。
盛夏搖頭,問:「為什麼不直接告訴顏玦?」為什麼要告訴她呢?
管玉嬈看她說:「對他來說,父親與妻子只能選擇一個。」這個選擇題對於顏玦來說太過殘忍,她倒寧願自己來替兒子做這個選擇。
如今是盛夏步步緊逼,她只好將這個難題拋給她。
盛夏來之前那樣堅定,堅定自己與顏玦無論如何也不會分手,此時回視著管玉嬈卻驟然覺得心頭攪痛,不敢面對,所以轉頭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好像這屋子裡住了野獸,且已經將她咬傷。
「少奶奶。」保姆見她從樓梯上下來,那模樣彷彿隨時都會從樓梯上摔下來,看得她心驚膽顫,趕緊往上跑了兩步準備去攙她。
盛夏卻伸手推開她,臉色一點都不好,就連自己怎麼離開希森公館的可能都沒有印象。車子發動引擎開出去,滿腦子都是管玉嬈的話,以及一個念頭。
那就是顏玦如果執意與自己在一起的話,顏正宏會出事,更或許會死……
死!
多麼可怕的字眼。
可他是顏玦的親生父親。
她能不能當今天沒有見過管玉嬈,沒有聽到她那番話,沒有見過那份資料?能不能……假裝這件事根本沒有發生過——
吱地一下,車子停在路邊。
車外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的街道,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只是已到冬季,路上不見一絲生機盎然的綠然。她望著面前的聳入雲端的高樓,彷彿看到了顏氏集團在顏正宏落馬後的轟然傾倒、風雨飄搖。
她原本以為只要解決王珏的事他們便可以幸福,卻原來幸福一直離他們都那麼遠,那麼遠……
——分隔線——
彼時,公寓。
顏玦打了電話之後,確實感到了王珏的事情棘手,且不是一般的棘手。因為韓家是鐵了心要給他顏色看,幾乎是堵住了所有可能。
沒多久高潔便回來了,進了廚房忙碌。
兩個寶貝醒來後繼續纏著他,他只好將事情暫時時擱置,反正也沒有解決方案,專心陪他們玩,屋子裡整個下午都充滿歡聲笑語。
隨著時間推移,盛夏卻在開晚飯時還沒有回來,高潔與他不由都開始擔心,尤其是打電話也沒人接。
「爸爸,媽媽又去工作了嗎?王珏阿姨也好久好久沒有來過了,她們是不是都很忙?」林果實問。
雖然嘴上不說,神情還是有些擔憂。
「小孩子餓了就吃飯,不要動那麼多心思。」顏玦揉揉他的頭,然後對高潔說:「媽,我再打個電話問問。」
高潔點頭,看顏玦拿著電話去了房間,她不由想到盛夏下午出門時的神色,心裡其實也很擔憂。
「外婆?」林果然拽拽她。
高潔回神,夾了菜分別給林果實和林果然說:「你們聽爸爸的,趕緊吃飯。」
顏玦那邊再出來時已經換了外出的衣服,親了親兩個寶貝的額頭叮囑:「我現在去接媽媽回來,你們好好吃飯,早點睡覺。」
「爸爸拜拜。」兩人說。
顏玦見高潔的目光依舊放在自己身上,便說:「已經找到了,不用擔心。」
「好。」高潔應著。
家裡有顏玦在,她其實心裡踏實許多。
外面,此時街上已是霓虹絢爛。
寶藍色的跑車停在路牙邊已經整個下午,街道的車與人如同棱織,唯有它像定格在這個畫面里。直到車窗被人敲響,趴在方向盤上的盛夏才如夢初醒,轉頭,便見顏玦站在車外。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後視鏡中的自己,神色雖差,卻並沒有任何不妥,這才按開中控鎖。
嗶的一聲之後,駕駛座這邊的車門被打開,顏玦彎腰探進來,目光落在她臉上,問:「這到晚了為什麼不回家?」
盛夏避開他的目光,聲音淡淡地說:「就是想靜一靜。」也許一下午沒說話的原因,聲音有些發澀,但是聽不出異常的情緒波動。
顏玦卻仍不放心,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兩人目光相對。他並仔細從她臉上掃過,可以確定情緒看起來很不好,便問:「為王珏的事?」
盛夏不說話,卻有些抵不住他的目光,便順勢抱著他的腰,臉埋進了他的懷裡。
此時的舉動倒像極了依賴他的小女孩,顏玦的手撫著她的背脊安慰,說:「別太擔心了,一切不是還有我嘛。」
韓家最近忙著對付的自己的事,已經沒有精力去管傅宜喬,人在被逼急了之後才會做出極端的事,所以顏玦便撤了跟著盛夏的人。王珏的事也是剛剛找不到人才聽到下面的人報的,就更不會知道她今天見過韓茜,也見過母親管玉嬈的事。
盛夏點頭,卻依然不說話。
顏玦覺得她這情緒還是不對,
還是不對,想要將她從自己懷裡挖出來,卻被她突然抱住脖子,然後吻住他。
顏玦自然沒有拒絕,只是感到她強烈的情緒不穩,彷彿怕失去什麼。他唯有回吻,想要用這種方式給她一些安慰,於是便漸漸變成了激吻。
她甚至有些失去理智地去脫他的衣服,察覺到她的意圖,顏玦及時抓住她的手,失笑提醒:「去酒店。」顯然她今晚這麼主動取悅了他。
盛夏聞言彷彿這才回過神,臉頰燒紅,他卻已經將她抱到副駕上,然後將車子開出去。
這時候自然不能回家,因為兩個小傢伙還沒有睡呢,等到將他們哄睡,高潔也睡了都晾了多久了?興緻都沒有了,所以還是去酒店好。
他原本一直住的那個房間也沒有退,進門后就直接將她壓在門板上激烈索吻。來不及插卡取電的環境下,眼前只看到對方模糊的臉部輪廓。其實這對於盛夏來說很好,她怕泄露更多的情緒出來。
其實她這也是有些多慮了,顏玦根本就沒有給她一點思考的時間。
靜謐幽暗的空間里,只剩下喘息交錯的聲音……
兩個小時后,等到房間徹底安靜下來已是到了午夜,顏玦抱她進了浴室洗漱,裹了條浴巾放回床上,兩人就那樣偎在一起。
「餓不餓?」顏玦問。
時間真的已經很晚了,她好像還沒有吃過晚飯。
盛夏搖頭,只是抱著他的腰身不說話。
顏玦感到從**里脫離出來,情緒依舊沒有轉變,手輕撫著她的發,問:「你到底怎麼了?」
「沒事,就是有點困了。」盛夏含糊地說著,便再也沒有說話。不久后空間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似是睡了……
翌日是周一
顏玦在早晨準時在七點半起床,洗漱完畢后,甚至已經換了外出的衣服,卻看到盛夏還躺在床上,看那模樣似乎還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不由覺得這情景有些熟悉,好像與上次在那個做SPA的會所早上也是這樣。
只是上次是在逃避,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顏玦過去直接將她從被子里撈出來,催促說:「盛夏,該起床了。」
「不要。」盛夏閉著眼睛耍賴,而且好像還特別討厭他打擾了自己的睡眠。
顏玦見狀臉上的表情也是無奈,只好哄著,說:「乖,我們今天還要去民政局的,回來你想怎麼睡我都陪你好不好?」
周五那天被耽誤了,他仍然惦記著這件事。
盛夏聞言眼睛果然驟然睜開,腦袋彷彿也瞬間清醒了許多似的看著他。
「有精神了?」他問,唇角與眼眸都含著笑。
盛夏這才慢慢從床上坐起來,相比起他的好心情,她眼睛又閉上了,像是沒睡醒似的,點頭說:「你先出去等我一下。」
兩人連最親密的事都做了,她還是不習慣當著他的面換脫衣服,顏玦懂得。只好親了她的額頭一下,說:「好。」
只是盛夏等他出了卧室,卻坐在床上仍沒有動,直到他催促的聲音再次傳來,才裹著床單慢吞吞地進了衛生間。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半晌,深呼吸,然後才開始洗漱。待到出來時已經收拾妥當,並換了衣服。
顏玦原本是坐在客廳里看報紙的,其實也沒什麼新鮮的財經新聞,無非還是顏氏項目被停的事。聽到開門聲轉頭,便見盛夏穿了一襲玫色連衣裙出現。
衣服選了亮色,臉上的妝容便有些淡,不過口紅的顏色很好。她本來就長得漂亮,妝化的也很精神,這樣顯得氣色愈好。
兩人一起出門,她摸著肚子問:「可以先吃早餐嗎?我餓了。」
「說什麼呢?難道我還能餓著自己媳婦?」顏玦逗她,然後兩人乘電梯到了餐廳。
其實兩人的關係早在機場那次便有媒體曝光,盛夏與顏玦作為當事人也並沒有否認,後來就被別的事轉移了視線。如今兩人牽手一起出現,還是引起人們的頻頻側目。
畢竟一個人是具有知名度的明星,一個人的公司項目目前還在停滯當中,都是焦點人物。可是看著兩人並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只是旁若無人地吃了飯,看起來毫無任何壓力。
車子出了酒店之後,終於停到民政局門口。
今天他們並沒有特意看過什麼日子,只是想要儘快完成這件事踏實起來。可也許是時間太早,這天來民政局辦證的人也並不多。
服務台問了他們的情況后,拿了表格給他們填,並指給他們辦理的窗口。
顏玦已經很多年沒有拿筆這樣認真寫過東西,平時工作也是用電腦,不過今天卻顯得興緻勃勃,甚至是虔誠的,就連盛夏那份都幫她填了。
「簽字。」盛夏本來心不在焉,隨著耳邊他的聲音傳來,一隻筆和兩份表格放在自己的面前。
男方處的名字已經簽好,龍飛鳳舞的兩個字——顏玦,字透紙背!而女方處是空白的,她在顏玦期許的目光下伸手,握住表格上的那管鋼筆,筆尖懸在女方簽名處,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