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25|家
尼爾斯站在窗口,有些心神不寧,拿出煙盒,正想抽上一根定神。
這時,外面的操場傳來了轟隆隆的響動,雷鳴一般。他抬頭望去,是兩架雙旋翼直升機,先後起飛。龐然大物,帶著無盡的力量,飛上天空。
一陣狂風吹進來,吹亂一屋子的文件。
美國人出動了戰鬥機。
只有在火力大開時,才會申請空中支援。
連煙帶盒往桌子上一扔,他腳步轉了個方向,拉門走了出去。
香煙被風捲起,在桌上滾了幾下后,掉在地上。
指揮部的辦公室,內森正在制定作戰計劃,聽見敲門聲,便道了句,進來。
來的是尼爾斯。
看見他來,內森喜形於色,彷彿見到救兵。
「你來的正好,我們被圍攻了,情況危急。」
各國合作,但各自有方案,互不干預,這是向來的規定。按照尼爾斯的一貫行事,本不會趟這渾水,因為乾的好不記名,錯一步罪責加身。而現在,他做不到冷眼旁觀,有一個人牽扯著他的神經,讓他撇開理智,決定賭一把。所以,他來了。
尼爾斯沉著地道,聲音帶著力量,「我需要知道任何細節。」
內森讓人把事情原委事無巨細地敘述了一遍。
尼爾斯沉默,一言不發,直到那人提及艾倫報告上來的兩輛車,他發現了一個漏洞。
「有沒有檢查後備箱?」
內森道,「檢查了,後備箱只有行李,應該是那祖孫三人的。」
尼爾斯道,「我不是說這輛,而是說後面被他們放行通過的那輛。」
於是,內森轉頭去看他的下屬。
那人搖頭,「沒有報告。」
「那就是沒有。」尼爾斯沉思。
見他表情凝重,內森問,「怎麼?有什麼問題?」
尼爾斯道,「通知飛行員,掉頭往沙西丹相反的方向飛,務必要追上那輛汽車。」
眾人都是一怔,沒人行動。
尼爾斯用力拍了下桌子,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懷疑我的能力,何必請我幫忙?」
見他動怒,內森立即下令,毫不猶豫,「照辦」
命令傳下去,一刻沒有耽擱。
內森試探地問,「不先營救?a隊命在旦夕。」
「擒賊先擒王。」
「什麼意思?」
尼爾斯深吸了口氣,恢復到一貫的冷靜,解釋道,「第一輛車,祖孫三代,這是一個煙.霧.彈。他們犧牲自己,為的是掩護後面一輛車。根據人的心理,士兵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自以為誤殺三個無辜的人,必然心存愧疚。所以,當第二輛車過來的時候,出於這份愧疚,一定不會再貿然開槍。第一輛和第二輛車相隔的時間只有五分鐘,正常人很難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精神上沒有調整,行為上就跟著出現疏漏。我推測,第二輛車裡,百分之五十藏著一個極其重要的人。」
「你怎麼知道是人?不是東西?」
「因為這輛車是從沙西丹的方向開來,而你們又在沙西丹挨家挨戶地搜尋抵抗組織。」
對尼爾斯來說,事情很明了,但對其他人來說,如同迷霧纏身。
內森嘴裡不說,心裡仍然懷疑。
該分析的都分析了,接下來就靜觀其變。他走到窗前,掏口袋想摸煙,卻發現褲袋裡空空如也。
「有煙么?」
內森只有雪茄,尼爾斯抽不慣。
於是,只能忍著。
一分一秒都走得緩慢而艱巨,尼爾斯是他們中間最沉得住氣的,至少他的焦慮不表達在臉上。
內森問,「小老弟,是什麼讓你插手?」
尼爾斯想也不想,道,「友情。」
內森一怔,頓時哈哈地笑了起來,「沒想到我在你心裡分量這麼重。」
尼爾斯沒反駁。這麼做,他圖的是什麼,誰也不用給交代,自己明白就行。
內森不動聲色地打量他,有些話他沒說穿,但並不代表他不知道。今天跟著他們部隊同去的,還有那個叫樊希的姑娘。
等了半個多小時,內森的下屬帶來了前線的反饋。
汽車找到了,被空軍截阻,和尼爾斯推斷的一字不差,後備箱里果然藏著一個人。是個年輕人。
內森一拍大腿,指著尼爾斯道,「你神了。」
下屬問,「飛行員請示,下一步計劃。」
所有目光又集中在尼爾斯身上。
「帶到a小隊的區域,要求對方立即停火,交換人質。」
內森問,「好不容易捉到,你打算就這麼放了他?」
尼爾斯不答反問,「不然呢?」
內森無話可說。
a小隊被俘虜,傷亡暫時無法估計,以他們的智商確實想不出第二個既不折損一兵一卒又能救他們於水火的辦法。
將近傍晚時分,尼爾斯站在指揮塔上,雙手撐住欄杆,指縫間夾著一根煙,俯視遠處。
黃土地靜悄悄的,不見一隻鳥掠過,風沙不起。
夕陽在他的右邊,整個人都沉浸在金色的餘暉之中,模糊了他的輪廓,讓他看起那麼的不真切。
站了一會兒,地上都是煙頭,再不回來,他的煙盒都要空了。
終於,開出去的車隊回營,一輛接著一輛開了進來。傷員被抬下車,直接送入戰地醫院的急診室,剩下的人一臉疲態,開始拆卸裝備。
尼爾斯看著,忘了點煙灰,煙頭的火光燒到了他的指腹。他抖了抖手,扔了香煙,轉身下樓。
回來的人少了一個,樊希不在。
他掐住一個士兵,問,「早上和你們一起出營的那個中國女人呢?」
士兵搖頭,「我不知道。沒看見。」
尼爾斯又問,「艾倫在哪輛車?」
士兵指著最後一輛。
尼爾斯將他鬆開,大步走了過去,但是也不見艾倫。
他一定回來了,因為他們死的傷的,人數一個沒少,只除了樊希。
尼爾斯咬了咬牙,一定發生了什麼。
他迅速鎮定下來,問,「艾倫在哪裡?內森找他。」
被他問的那人是大白,看見尼爾斯有些驚訝,便道,「他剛被中尉請去了司令部。」
尼爾斯二話不說,拔腿就往軍機處走,但,和下午不同,現在重兵把守。他進不去。
「連我也要攔阻?」他沉著臉,一顆心不停地在下墜。
守關的小兵不為所動,「對不起,sir,這是上頭的命令。」
他很快意識到,樊希沒回來,恐怕不是意外。可是,他想不通他們為什麼要對她動手?一個弱女子,能威脅到美軍什麼?
腦中一個機靈,尼爾斯瞬間明白了什麼。
那輛車車裡的祖孫三人樊希是唯一的目擊者。
前所未有的憤怒頓時湧上心頭,他幫了美國人一個忙,卻被他們擺了一道。
尼爾斯深吸了口氣,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叫來馬克。
「樊希遇難。」
就四個字,卻掀起一陣巨浪,馬克啊的一聲叫了起來,「怎麼回事?」
尼爾斯將前因後果說了下,馬克氣的說不出話來,狠狠一拳砸在牆壁上。
「再過一個小時,天就黑了。」天黑之後,沙漠成冰窟。這他深有體會。
「你覺得她還活著?」
「他們不會把事做絕,會弄成一個意外。」以便對外交代。
馬克忍不住又罵了句,「這群狗娘養的。」
尼爾斯依然沉著。
馬克發了一通火,問,「現在怎麼辦?」
「你去找保爾調兵。」保爾對馬克沒有成見,在做決定的時候,會比較客觀。
「那你呢?」
「我去找艾倫。必須確定她的位置。」
馬克得令后,立即就走。
他剛拉開房門,尼爾斯的聲音從後面追來,「等等。」
馬克停下,轉身看他。
尼爾斯道,「保爾這人膽小怕事,樊希不是我們軍營的人,他未必肯出手。」
「那怎麼辦?」
尼爾斯想了想,道,「你告訴他,樊希手中有內森的把柄,公布出來,恐怕會讓他失職。」
「你騙他?」
「沒有。」樊希手上確實有過,只是現在,情況不明。
「要是救出fancy后,他發現沒有把柄……」
尼爾斯打斷他,「到時再說。」
現在他顧不了那麼多。
馬克看了上司一眼,最終沒再說什麼。
尼爾斯在艾倫的住所足足等了兩個小時,從五點半一直等到七點半,但還是不見他回巢。
時間分秒必爭,外面的溫度這麼低,普通人能夠承受的範圍有限,每一秒,都在和死神賽跑。一向鎮定的他,也開始著急了,她很強,但畢竟是人不是神,身體的極限讓她的處境岌岌可危。
我不走,寧願陪你一起凍死。
當腦中閃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在痙攣。
不行,不可以亂,自亂陣腳只會讓他一事無成。
他需要尼古丁的刺激,要冷靜要清醒
尼爾斯回到自己的房間,點起一支煙,深深吸一口。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馬克。和尼爾斯相比,他調兵進行得非常順利,保爾早就看內森不順眼,有機會弄他一下,何樂不為。
「萬事俱備,什麼時候動身?」
如果找不到艾倫,他就得自己定位,但這片沙漠地這麼大,她到底被丟在哪裡?
「讓他們待命,我還要想想。」
馬克欲言又止,頭兒向來沉著,總是一切盡在把握,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尼爾斯六神無主。不敢打擾他的思緒,馬克把要講的話壓了下去,走出去把門帶上,房間里又靜悄悄的一片。
尼爾斯的目光在地圖上游移,心情很亂,一下子找不到的頭緒。
他強迫自己集中起精神,剛進入思考模式,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是我,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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