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他刻意留了個話尾,伸手抬起駱妤茜淚濕的小臉,再一次伸手為她抹去淚水,果然在她汪汪淚眼中看見了她的等待。
她果然有認真在聽他說話,正等著他把話說個透。
「剛才你問的那些問題都不成立,事實是她已經離開了,即便當初真是謊言又如何,她都不在我身邊了。況且,都過了這麼多年,真要回來她早該回來了,不用等到現在。而我也沒有資格談什麼原不原諒的問題,當年我跟她連情人都稱不上,頂多就是好朋友,她有權選擇任何人。再說,我相信當初的我比誰都好,但她仍是選擇了別人,那表示那人能夠為她帶來幸福快樂。既然她做出了選擇,我不能怪誰,更不能恨誰。」
這一回,嘆息的人換作駱妤茜。
「她成了我生命中最難以抹滅的一段記憶,儘管她給了我無比的傷痛……至於你,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歷過什麼,或許哪天你肯親自開口告訴我,我會聽著的,我們一起試著走出來好嗎?兩顆同樣受過傷的心,我想我們能夠理解並了解對方的。」
有那麼一瞬間,事實幾乎就要吐出口,但最終駱妤茜仍是咬著唇,讓這秘密繼續成為秘密。
「是誰傷了你,你想告訴我嗎?」
駱妤茜輕搖螓首。
她一心想要他恨著「小亞」,她做到了,卻也不完全成功,從前的那個名字仍佔據著他的心。
她確實傷他很深,比以為的來得深,所以……現在的她該如何是好?
繼續閃躲?還是佯裝無事,成為代替他傷痛的撫慰?
再者,現在的他,還是不能接受杜映亞已不在世上的事實吧。
即便傷得再重,心底的傷口再大,仍是誰也無法取代杜映亞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他誠實地讓她明白了這一點,但他願意嘗試著為她留個位置,而他也不要她的全部,他只要求相同的對待,讓彼此相互依偎。
見駱妤茜搖著頭,莫克禹也不打算再多問相關的問題,他明白要將內心傷痛說出口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若非已釋懷,便是得再次揭開傷疤淌流鮮血。
現在,他只問一件事。
「跟著我一起試試看好嗎?給彼此一個機會吧。」他真心希望她能夠真正地在他心上刻畫著情感,那或許需要多一點的時間,但沒關係,一點一滴的注入吧,總有一天會將他心底那道深刻的傷痕給覆蓋,其至是抹去。
若是錯過了駱妤茜,他無法肯定下一回能再次教他放在心上的名字要多久時間才會出現,所以他只能卑劣的想著重疊她與杜映亞相似的地方,或許可以教他的心部分地被填補,所以她必須留在他的身旁。
駱妤茜掀動唇瓣,耳里卻沒傳來任何聲響。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再試一回。
「……好。」終於,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莫克禹禁不起失去杜映亞的痛,但現在她是駱妤茜,若哪一天老天決定收回給她的生命,他即便心痛,也會有個限度吧……
【第十章】
面對一切的轉變,駱妤茜的心情只能用忽喜忽悲來形容。
現在與莫克禹以戀人的身份在一起,在公司里她堅持公私分明,繼續把持上司與下屬的分界,但她忘了,經過這些年,莫克禹早已從男孩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男人,還是個屬狐狸的男人。
他總是可以藉由她無法拒絕的人與事,悄悄地打破她想要的堅持。
比如他的母親孔蘭君——
「妤茜?妤茜!」
「啊,什麼事?」
「你在想什麼呢?都走神了。」孔蘭君笑著問。
「阿姨,對不起,我在想早上整理好的一份資料,怕克禹待會兒與陳總裁談合作時會忘了它。」駱妤茜臉上掛著歉意,她忘了現在正陪著孔蘭君用餐,一心只想著公事。
「別擔心,有小趙在嗎?」孔蘭君的笑容不減。
她嘴裡說的小趙是莫克禹特地增派的秘書助理,只要她拉著駱妤茜作伴,小趙便得立即接手駱妤茜的工作,而至目前為止,他的工作能力十分地令眾人稱讚。
「其實……你是在想克禹吧?」
「阿姨,我真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她何時這麼藏不住心思了?
阿姨從小就疼她,雖然現在她成了駱妤茜,但善良的阿姨仍是一點也沒變,總是愛屋及烏,真心地疼愛著她,彷彿是她另一個母親一般。
與阿姨相處時,她可以自然地放鬆身心,不必擔心自己對克禹的情感過分地被窺視。
「這該怎麼說呢?我就老臉厚一點的說吧,是我眼力好!哈哈……」話尾一落,連孔蘭君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駱妤茜也笑了。
孔蘭君待笑意止息后,難得一本正經地問著駱妤茜:「你聽過杜映亞這個名字嗎?」
乍聽見這個名字,駱妤茜下意識想搖頭,但最後她仍是點著頭:「我聽過,克禹都跟我說了。」
聽見了誠實的回答,孔蘭君對眼前的女孩更是喜愛了。
這些年兒子其至不曾在他們兩老面前提及杜映亞這個名字,他願意對妤茜提及,表示他是真心試著想放下過往的一切,也表示眼前的女孩值得他這麼做,因為她愛著兒子的那顆心,表現得再真切不過。
「那麼,換我跟你說說關於她的事好嗎?」她認為駱妤茜有權知道更多,即便這是她出自一個母親的私心。
「好。」淡淡一字的回應,駱妤茜心底卻隱藏著巨大的不安。
阿姨知道了嗎?
「既然克禹向你提及過杜映亞這個名字,以他的個性,相信他什麼都向你坦白了。重複的事我就不再說了,唉……」
本想一口氣將想說的話全說出口,但一思及那善良又可憐的孩子,孔蘭君也得深深吸一口氣,好壓抑心底那極度不舍的傷感情緒。
「小亞那孩子其實很愛克禹的,她的心底從來就容不下其他人,更不是為了別人而離開。她病了,如果不開刀,未來便沒有人生可言。這一切的苦痛,小小年紀的她全自己往肚子里吞,不讓我們知道,更不讓克禹知道,因為她明白自己極有可能會挨不過這一關,她不想讓我們為她傷心難過,情願讓人誤解,當她是個無情的孩子……最後,老天並沒有眷顧這孩子,她的手術失敗了……這些克禹並不知情,因為杜家人依著小亞的憊思,什麼人都不說。」
「既然不說,那麼阿姨又是如何得知的呢?」駱妤茜忍不住皺著眉心間道。
這些事她比誰都清楚,也記得自己在進手術室之前慎重地向父母親請求,若是手術真失敗了,請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向莫家人提及這件事,但現在看來她的請求極可能是失效了。
「小亞離開之後,克禹佯裝著什麼事也不曾發生,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才私下央著他父親去找杜家人。那時小亞才剛過世不久,杜家夫妻見著我們便忍不住悲從中來,淚水直掉,我們再怎麼傻也知道事情不對勁,後來在我們一再的追問之下,他們才將事情真相說出。那時我們也決定,就順著小亞最後的遺願,這事情就別讓克禹知道了。」
孔蘭君伸手覆在駱妤茜的手背上,再說:「妤茜,跟你說這些話是阿姨自私了,但請你別多想。這些年來,你是唯一能夠讓克禹放在心上的人,我一方面想著你有權利知道事實,另一方面也希望你能幫阿姨好好照顧克禹,別再讓他想著杜家人,至少別讓他有機會試著尋找小亞,不論他的出發點為何,好嗎?」
「好……」
莫克禹帶著小趙出現在飯店門口,正準備赴陳總裁的飯局時,眼角不經意地瞥見一道身影。
他先是不以為意,但下一秒他彷彿受到極大的衝擊,直直望向那抹身影,接著像是突地被人下了定身咒,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感受到一道強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周士亨反射性地側過頭尋找目光的來源,當他看見五尺外的莫克禹時,反應與他幾乎相同。
「是你朋友嗎?」見丈夫莫名地停下腳步直盯著一個陌生男人,愛莉卡好奇地問。
「是很久以前的一個朋友,但我們並不熟,不過看來他仍記得我。」周士亨露出複雜的神色,但依偎在他身旁的愛莉卡並沒有看見,她的注意力仍在莫克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