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苦澀的心

安安寶貝：

呵呵，我知道，看到這個稱呼，你又要無奈的撇撇嘴，對我說「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別這麼叫我啊」，可是，媽媽還是想再這麼叫你一次，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所以，原諒媽媽吧！

也許我的這個選擇對你來說很殘酷，但你是個男子漢了嘛，應該要多承擔的啊，所以讓媽媽自私這一次吧。

別人都說我是最幸福的女人，出色的丈夫、優秀的兒子，生活富足，不用辛苦的工作拼搏，就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也覺得我是生活在童話里的，而且是沒有壞人、磨難的童話。

可我一直都知道，童話的幸福結局，不一定都是最後的結局，那些結局，不一定都是幸福的。

我跟你爸爸是兩家父母的安排下結婚的，最初你爸爸是怎麼想的，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有了你以後，他是真心的為著這個家。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他想給我一個安穩的生活，給你一個美好的成長環境，為此，他一直很努力，而我……只能努力的帶好你，不去打擾他。

我不知道這樣的生活，對別人來說是怎樣看的，但我很羨慕我姐姐，也就是依依的媽媽，她可以和她的丈夫一起拼搏奮鬥，一起為著這個家做著最大的努力，能夠對將來出世的孩子說「我們現在的一切，都是我和你爸爸一起拼來的」

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不同，我一直記著這句話，所以我知道，像我這麼幸福的人，能做的就是一直這麼幸福著，並把這幸福傳遞給別人，這其中當然包括你，寶貝！

你的爺爺奶奶都很是認同我這個兒媳，畢竟我是他們當初就認同的，我很慶幸，我們之間沒有別的家庭的那些婆媳問題，讓我在這個家一直很快樂。

所以，當有了這些的前提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變得脆弱且懦弱了，當這些幸福出現裂痕的時候，我選擇了視而不見，所以當這裂痕大到足以碎裂時，我卻不願去承受了。

我第一次知道那個女人和孩子的存在時，是聽別人提起的，我不相信。所以，在你爸爸又一次說要出差時，我尾隨著他，跟著他去了另一個城市。在車站，見到了他們一家幸福的樣子，我很想上去問他一句為什麼，可我所做的，只是迅速的去買了一張返程車票。

回到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我懦弱的想，這樣你就還有一個美好的家，有爸爸、有媽媽的完整的家。

我無數次的提醒自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只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而已。可是午夜夢回，我竟清楚的記得那孩子叫爸爸時的清脆稚嫩的童音，你已經長大成人了，沒有爸爸也可以過得很好，可是，我卻為了自己，讓他當一輩子的私生子嗎？

在我做了無數次的鬥爭之後，我還是決定和你爸爸攤牌。你爸爸慌亂的解釋著，他並沒有想要拋棄這個家，拋棄我們。

他只是在一個低落的時期，遇到了他的情不自禁，在我的觀念里，沒有一個女人，能真正的不計名分的，甘願生活在那個見不得人的灰色世界。

可是，那個女人就是做到了，她沒有跟你爸爸要過名分，甚至孩子這麼大了，都沒有提過要你爸爸跟我離婚，給她和孩子一個名分。

這樣的人，讓我怨不起來、也恨不起來。出於我的那點可憐的驕傲和感同身受，我還是決定和你爸爸離婚。

你爺爺奶奶堅決不同意，我還記得那句讓我很感動的話，奶奶說「有你、有安安，我才有兒子，有一個完整的家，要是你們離婚了，那我就有兒媳、有孫子，沒有兒子！」

我們還是秘密離婚了，離婚不離家，在黎家，我還是他們名義上的媳婦，另一邊，他們也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那孩子……也可以有了爸爸，能拉出去見人的爸爸。

可是，我失算了，我沒有想到這樣的日子是多麼的難熬。平日里，我要給你編織諸多你爸爸不在家的合理借口，在奶奶家，我還要跟阿遠秀恩愛，那種假裝的恩愛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

前些日子家裡的事兒接連不斷，你姨奶奶家的孫子結婚，我和阿遠要出席，你祖奶奶去世，我要和阿遠要戴孝，經常在一起的出雙入對，也許使得她不安了吧，她前天來了家裡。

她很漂亮，語氣總是溫溫柔柔的。她說能不能請我試著能讓她融入黎家，既然她已經和阿遠結了婚，就不想一直遊離在他家庭的邊緣，她會努力的當一個好媳婦，去替他孝敬父母，她不想看到我為他們承受這痛苦，我的難處、痛苦……她都能理解，她想放我去過自己的生活，擁有自己的幸福。

她不知道的是，現在的我——有了很多不能承受，不想宣告我童話生活的結束，看那些同情的目光；不想年邁的父親知道，這個他看中的女婿的另一面；不想面對兒子知道后，對著他的父親厭惡的情緒；不想依依看到的一點幸福的光，也最後泯滅；更不想看到自己丈夫的背叛，被昭然於世。

其實，說了這麼多，都只是借口罷了，承受不了就想要逃避，就是人的本性。

不要自責沒有救了我，真的想死的人是救不了的，就像那些跳樓被救的，不是人們發現得早，只是想藉此有一個宣洩口吧，只要找個高樓，上到樓頂縱身一躍，誰救也來不及，不是嗎？

依依送我的衣服很喜歡，我就帶走了，我一直想要個女兒，可惜不如願。依依啊，我是一直把她當女兒的，那孩子太過自閉了，你要多幫助她，開導她，以後你們就相互扶持，等你們各自成家了，告訴我一聲，媽就很開心了。

不要怨任何人，也不要恨任何人，這世界，誰沒了誰也能活，我沒了你爸也能活的，這一切的道理我都明白，只是自己倦了、累了。

呵~好厚的一封信，寫這一封信，手都好累。

最後，雖然我沒資格這麼說了，但還是要說，無論是誰，我都不想看到有誰再步我的後塵，以後，無論遇到什麼，請連我的勇氣一塊，勇敢的活下去。

愛你的媽媽：溫靜絕筆

xx年x月x日17:30

整整四頁信紙，裡面沒有一句怨尤，就算是悲傷也被她輕輕帶過，就算是最後，也不忘了註上時間，告訴自己，當時確實是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來的，也就不會被救了。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不甘吧，不然就不會摘下，那一直不曾離手的戒指。

黎錦安不知道自己現在該作何反應，就算是哭，都沒有淚水，他能做的只是打了幾個電話，通知該知道的人來打理後世。

把那封厚厚的信和戒指收好，他不想其他人看見它，那是母親最後的驕傲與自尊。更不想黎世遠看見，他知道這樣他會自責，那就讓他自責去吧，總該有人為這個付出代價。

家裡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他只是坐在沙發上獃獃坐著。他知道蘇墨來了，後來，他的父親也來了，他說岳父的年紀大了，天亮再通知吧，再然後，他就在自己身邊一起坐著。有人在商量著墓地的事情，葬禮的事情，該通知哪些人，總之很多事情。再後來，黎世遠也被拉去做最後決定。

天亮的時候，外公、舅舅都來了，他們的哭聲，黎錦安都聽到了，他們的安慰黎錦安也都點頭應著，就是沒有一滴淚水，能讓他宣洩情緒。

下午的時候，黎世遠、黎世遠的母親、黎錦安、蘇墨、溫靜的父親溫雨堂、弟弟溫嘉航以及一些別的親戚，帶著溫靜的遺體去了火化場。

遺體送進去的一瞬間，哭聲震破屋子，一直沒能哭出來的蘇墨和黎錦安也是眼淚決堤般洶湧而出。蘇墨甚至想，這大概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吧，因為這時才能相信，最親的人永遠也看不見了，永遠……多麼絕情的兩個字。

等溫靜的身後事都辦完了，已經是3天後的事了，蘇墨的情緒也基本算是平復下來，只是有點不放心黎錦安，當年的自己可是花了很長時間才能接受的，可是黎錦安一直說自己沒事，看上去精神也還可以，蘇墨也就回了家。

3天多沒有人的家裡，桌面上有一點薄薄的灰塵，蘇墨也管不上許多，這幾天下來，只覺得身心疲憊，在蘇墨的世界里，只有睡覺是最好的療傷葯。

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蘇墨在夢裡也不安穩，一直在做夢，夢裡有好多的人，來了又走，她都留不住。

最後實在絕望了，就大聲叫著，你們都走吧······都走吧······走了就不要再來，我不想看到你們。

聲音聲嘶力竭，有那麼一瞬間，蘇墨覺得自己真的在現實中吼了出來，那些不是已經是過去了的事嗎？她不想這樣的，如一隻受傷的小獸，躲在黑暗的角落舔砥著傷口，這樣不好，她知道的。每次都是這樣的，受傷了，就躲在夢中療傷，然後，她還是那個堅強的蘇墨。

但這次好像有點不一樣，在那個沒有色彩的夢裡，她感受到了一絲溫暖，一種飯菜的香味，有種家的溫馨，就像以前，一家人還是在一起的時候一樣，她終於安心的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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