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決絕
「崇華,崇華,你出來。」徑直走到中午來過的那間房前,泅堰大力的拍打著木門。
「砰砰砰~」連拍了許多下,終於,隔壁房間的門打開了。
崇華從隔壁房間伸出身子來,「你還來做什麼,我都說那石頭我不會扔了。」崇華看似語氣冷漠,心裡其實緊張的不行,他怕泅堰真的生氣,卻又怕他不生氣。
「竊堯靈石,你留著也可以。」這已經是泅堰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若是在幾千年前,他還是上神時,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崇華將這種魔界之物留著的。
可他現在畢竟不是上神了,只不過是個小陰仙。說是陰仙,說白了就是個小嘍啰,神界的事,他再不想操心,何況拿著竊堯靈石的是崇華。任再邪毒的魔物,只要持物者心術端正,又何懼被魔化這一說法呢。
「你……」崇華不敢相信泅堰會這麼說。魔界幾千年來一直蠢蠢欲動,諸神對神界都沒什麼好感,崇華竟然會容忍他留下魔物。
「你就不想知道,我拿著魔物究竟要做什麼。」驚訝過後,崇華收好情緒,冷冷的看著泅堰。
泅堰搖搖頭,「我不管你要做什麼,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他已經錯過了幾千年,不想再繼續錯過了。
面對泅堰突然的溫馨告白,崇華險些想要上前去擁著他了。可隨即一想以後的艱險處境只得強忍著抱住他的衝動,故作冷漠的對泅堰說到:「要是我說我要用竊堯靈石奪魔尊之位呢?」
「什麼!」泅堰顯然是被崇華這個大膽的想法嚇到了。「你要奪魔尊之位?你可是上神,還要魔尊之位幹什麼?」
泅堰實在不明白,崇華已是上神,而且他的父親還是玄淵帝君,縱使他暫時被罰,可早晚他還是回恢復屬於他的神位。
「做上神有什麼好,上頭不還是有七個帝君嗎?帝君之上還有神尊,而我若是奪的魔尊之位,就可以和神尊相提並論。」
崇華語氣平靜,聽在泅堰心中卻震撼得難以附加。「你要那麼高的地位做什麼?」他從不認為崇華是個貪戀權利的人。
「你當初位列眾上神之首,眼看就要升為帝君了,可神尊一句話,你千年功德灰飛煙滅,被貶入冥界做了個小小的陰仙。你難道真的甘心嗎?」
「可……」泅堰眼神暗淡了一下,「可那是我自己的錯啊!」被罰一事他怪不得任何人,那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
當然諸國戰亂,死傷何止萬計,他現在想來依然心中有愧。
崇華揚了揚下巴,「我私放九重塔妖詭出塔,妖詭在人間已傷了好幾條人命了。若被神尊知道,恐怕也是和你一樣的下場。」他聲音苦澀,泅堰這樣的窮追不捨,讓他說出每一句話之後,心都在滴血。
泅堰沉默了片刻,閉著眼,淚水將要溢出眼裡。「你放妖詭出塔全是因為我,殺雲鸞先帝也是為了我。要是你將來和我一樣的下場,我願和你一般,放棄回神界的機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縱使是修羅界也陪你走。」說完泅堰斗大的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了下來。
不得不說,崇華被泅堰的這番話感動的險些落淚了,可就算是再感動也還是得忍住。
「就算你願意,我也不願意,我受夠了枯乏的冥界,受夠了寂靜的如同荒嶺的冥界。」崇華嘴上說著決絕的話,眼睛卻再也不敢看泅堰,他怕會忍不住,會忍不住心疼,然後動搖自己原本的想法。魔界的事,他覺不允許泅堰再去插手。
「呵~」話說到這一步,泅堰已經不想繼續說下去,看來他是無法動搖崇華的決心了。泅堰搖晃著身體不再看崇華一眼,抱著兔子跌跌撞撞的離開了。
看泅堰的背影消沒在盡頭,崇華再也忍不住癱坐在地上,痛苦的抱著頭嗚咽起來。樓下的琉洹看泅堰那副樣子離開,知道崇華成功了,連忙跑上樓去看他。
「這也是為他好,你這個時候可千萬別心軟。」崇華的情況比他預計的還要糟糕,他沒想到崇華對泅堰會有這麼深厚的感情。
崇華沒有搭理他,背對著琉洹緩緩站了起來,回到房間內,將房門關上了。泅堰失望透頂的表情在他腦海里不斷回放,那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瓏城的天空上慢慢飄落下幾顆雪沫,細細的如白沙一般。泅堰一人穿行在空曠的街道上,四周只剩下寒風呼嘯的聲音。他眼淚已經在臉頰上乾涸,眼睛輕輕的閉著。
突然一陣狂風卷過,只是輕輕繫上的披風悠然滑落在地上。泅堰沒有回頭去撿,任它躺在原地,漸漸覆上雪沫。懷裡的兔子努力的往裡鑽了鑽,而泅堰此時也像是一頭扎進了一個冰窟窿,涼徹骨髓。
他多想找個地方安靜的哭一哭,放下他的尊嚴,放下一切好好哭一哭。頂著風雪,泅堰來到瓏城中的月湖邊,這一夜,泅堰蹲坐在月湖上的石橋上,任越來越大的雪花把他掩埋住。
懷裡的兔子被冷的最後直接鑽進了泅堰的衣服中,雪一直下到第二天。這場大雪對瓏城守軍來說,無疑是救星。
整整一夜的大雪,半月軍攜帶的軍需用品中並沒有許多防寒的東西。戰馬被凍死凍傷無數,連士兵也有許多不耐寒,染上疾病。李仲彥得到消息后,高興的回到太守府想要跟泅堰炫耀一番,被卻守衛告知泅堰一夜未歸。
「他有沒有說去哪了?」李仲彥雖然總喜歡跟泅堰鬥嘴,可泅堰的為人他還是十分欣賞的。得知泅堰沒回來,他便焦急的問守衛。
「沒有,大人天快黑了才走的,一夜未歸。」思考了會兒,守衛又小心的補了一句:「太守大人走的時候臉色不怎麼好。」
「快去找」這都已經是中午了,雪還是一陣一陣的,泅堰在李仲彥看來就是個瘦弱不堪的年輕人,昨夜這麼大的雪,他生怕泅堰出些什麼事。
幾個守衛個李仲彥帶著的士兵都出去找人了,李仲彥放心不下,也帶著在剛發現被鎖在房間里的連容出去找了。
泅堰這一夜未歸,只可憐了連容,一大清早睡醒后卻發現被鎖起來了。拍了一早上的門,才被李仲彥發現放了出來。
瓏城剩下的百姓不足以前的四分之一,加上兩日來的戰事,就算是在家的百姓,也沒幾個敢出門的。李仲彥幾人上了大街上時,街上厚厚的積雪和毯子一樣很少見到一兩個腳印。
「大人,那橋上是不是有人吶?」月湖在城北的地方,離太守府不算遠。李仲彥幾人剛出發沒多久就發現了橋上的一個雪堆。那雪堆樣子像極了一個人蹲在那裡,守衛發現異樣,連忙向李仲彥報告。
李仲彥審視了一番,也覺得像個人。「過去看看。」說完帶頭向橋上走去。士兵的布鞋踩在鋪滿雪的台階上連滑了好幾跤。
李仲彥小心翼翼的走近雪堆,這就算是個人也肯定是個死人了。活人怎麼可能被雪埋成這樣呢。輕輕刨了刨雪堆上的一層雪。李仲彥驚奇的發現,是頭髮。這雪堆里真是個人。
真當他想要再繼續扒一點的時候,「蹭~」的一聲,兔子從泅堰的懷中猛的跳出來了。眼尖的守衛立馬發現認出了這隻兔子,「大人,這是太守大人昨夜抱走的兔子。」
兔子崇華比一般的兔子要胖出很多,顏色又是極其乾淨的灰色,所以很好辨認。李仲彥一聽這話連忙把雪全部扒開,雪裡的果然是泅堰,這可把李仲彥嚇了一跳。
看泅堰和千顏休的關係應當是很好的,要是泅堰死在瓏城,他就算守住了瓏城恐怕也沒什麼好下場。
「大人,大人」李仲彥使勁搓著泅堰的手,剛一觸及到泅堰的手時,李仲彥又疑惑了。他的手怎麼是熱的,被大雪埋了一夜,手居然還是熱的。但再一探泅堰的鼻前,呼吸沒了。
李仲彥不敢耽擱,立馬抱著泅堰就往回跑。既然身體是熱的,就一定還活著。臨走時,守衛不忘了把從泅堰懷裡跳出來的兔子也一併帶走了。
回到太守府,李仲彥連忙去找了軍中的軍醫來給泅堰診脈。不診脈還好,一診脈,軍醫直接宣布了壞消息,「大人,太守大人沒有脈象也沒了呼吸,應該是已經去了。」
「什麼?怎麼可能呢,你來摸摸他的手臂,這麼熱比活人的手的熱,怎麼可能死了呢!」李仲彥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泅堰死了。軍醫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無法解釋,只得讓李仲彥再找其他人診脈。
半天時間,李仲彥將瓏城中所有懂醫術的人找了個遍,皆沒人見過泅堰這樣的情況。一陣忙活,至泅堰被帶回太守府已經三個時辰了。大夫來了一批又一批,診治結果基本都是泅堰已死,可他的體溫不但沒降反而升了。
太守的死訊很快傳了出去,可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所有人都說泅堰死了,李仲彥也是不會相信的。絕不會有人死了之後還能有這麼高的體溫,他一直守在泅堰的床邊,隔一會兒摸摸泅堰的手,試探他的溫度,隔一會又動一動他的手指,看他的關節是否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