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盈盈一水間
歲末年關最是紅紅火火，熱鬧非凡的，到處張燈結綵，好不熱鬧，就連皇宮裡也是一年中少有的熱鬧。雪一直下個不停，宮人們自從下雪那天起，就沒閑下來過，從早到晚，整天都是掃雪掃雪，免得哪個宮中的貴人出不了門。
雖說苻晚做夢都想要件綠狐狸皮毛做的披風，因為只有穿了綠袍子，才能理所當然的穿綠羅裙，可是很顯然，她沒有綠披風，所以，當她穿上綠羅裙再勉為其難罩個紅袍子的時候，綠綠和青青就會在一旁明目張胆的竊竊私語。
綠綠：「青青，我竟是不知直至今日還有人紅配綠的？」
青青：「雖說我的眼光不怎麼樣，不過我還是知曉紅配綠是很難看的！」說完還一臉凝重的看了看苻晚那慘不忍睹的裝扮。
綠綠也是一臉的高深莫測，說道：「悄悄告訴你，在我們家鄉有一句俗語，叫紅配紫，賽狗屎，紅配綠，丑到俗！」
青青一臉恍然大悟道：「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從反駁！」說完一臉崇拜的看著綠綠。
苻晚在一旁豎耳聆聽，很顯然，這兩個小丫頭哪裡是在說悄悄話，分明就是故意說給苻晚聽的，多虧了苻晚目前只有七歲，再聰慧也聰慧不到哪裡去，還真當她們兩個在說悄悄話，只是一不小心被她聽了去。
她細細的打量著鏡子里的自己，這樣真的很醜嗎？她顯然不太相信，於是抱著「這樣很醜嗎」的心態繼續看鏡子里的自己，結果自然是，果然真的好醜呀！而且是越看越丑！
她十分無奈的撇撇嘴，一臉委屈的看著綠綠和青青道：「這樣真難看，我不要這樣穿了，我要穿綠色的袍子！」
綠綠一臉為難的看著她道：「郡主，您上次想讓太子殿下為您獵一隻綠狐狸送您做生辰禮物，現在綠狐狸有了，可是它那麼可愛，那麼可憐，那麼弱小，那麼無助，那麼孤單，您真的忍心殘忍地將它殺害，再殘忍的剝下它的皮毛，再殘忍的將它縫成袍子，在殘忍地將它穿在身上嗎？」
被綠綠這麼一說，感覺苻晚就像個十惡不赦的大壞人，殘忍兇殘，苻晚一陣頭皮發麻的說道：「綠綠，你想到哪裡去了，阿狸還那麼小，我怎麼會殺了它呢？」
綠綠更是一臉驚悚：「您是說您要等它長大后您再……」
「啊，綠綠！」苻晚已經不能忍受了，她有一種深刻又強烈的感覺，其實綠綠才是郡主是不是？她力氣懨懨的抬了抬手，說道：「綠綠，你的感情真豐富，用詞很精妙，也很動情，果然你每次陪我去學堂，都有很認真的在學習，很是可敬，你要知曉，現如今，像你這般好學的人已經很少見了！」他說完高深莫測的學先生摸了摸「山羊鬍」。
綠綠的氣質一下子猥瑣了，眼睛包了一包淚，委屈的說道：「郡主~」額，果然她是得意忘形了。
苻晚表情很是淡然，很飄渺，很朦朧，很高遠，很莫測，她說：「前些日子皇後娘娘請了白華寺的大師前來祈福，研討佛法，你知曉，我這個人平時最是頑劣，卻不想，就在剛剛，我竟悟了一道，很是讓人豁然開朗，你想不想知道？」
綠綠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不想~」隨即回過神來，扭扭捏捏說道：「想知道。」
苻晚淡淡看了她一眼，「那個道就是~」她頓了頓，「天機不可泄露！」
她轉回內室把身上的綠羅裙換成了件淡黃色的羅裙，又罩了件紅披風，真箇人看起來明媚而溫暖。她緩緩走出來，抬了抬眼皮道：「綠綠啊，既然你那麼的喜歡那隻綠狐狸，以後就把它交給你看管了，誠然其實我並沒有要殺了它的想法，你卻總是想太多。」
綠綠在一旁惶惶然，惶惶然，只知道果然郡主還是很有郡主風範的。
苻晚著了件紅披風走在雪地里，誠然她知曉綠綠和青青都很為她好，再加上她平時就很沒有郡主風範，所以她們說話才很是沒有顧忌，誠然她總得偶爾有風範一會，所以她們總會被嚇得戚戚然，只是這個偶爾，很是沒有定數。
她伸出紅彤彤的小手去接那掉落下來的雪花，有一些落進她的淡黃的衣袖裡，她想，要過年了呢！
一個黑色的影子向她走來，在她面前停住，伸出溫熱的手掌搓了搓她被凍得冰涼的小手，柔聲問道：「不冷么？」
她抬起頭，欣喜地看著他，「沖哥哥！」
「嗯。」他淡淡的應了聲，隨即開口道：「今夜便是除夕，怎麼你卻心情不好？」
她嘟著紅唇道：「自我入宮起，便很少見到父親了，我想和父親一起度過年夜，可是父親卻還在軍營里，他一定很孤單。」
他淡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說道：「上次你生辰的時候，陛下說你是個大孝女，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她紅了紅臉，羞澀的說道：「我是父親的女兒，自然，自然會想念父親。」
他望了望遠方，淡淡說道：「啊，確實如此！」
她抬頭疑惑的看著他，難道，沖哥哥也在懷念父親、家人嗎？
他只是出神了一會兒，便轉過頭道：「我要去姐姐哪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苻晚糾結了一會兒，掙扎著說道：「宮中今晚會舉辦宴會，長輩們會給我派發壓歲錢和禮物，我，我……」
慕容沖瞭然的笑了笑，輕快的說道：「我知道了，你先過去吧！一會兒我和姐姐也會一起過去的。」
她羞紅了一張臉，低著頭說道：「嗯，嗯，那我先過去了！」
他看著她飛快的跑遠了，直到消失在他的視野里，才慢慢收回視線，向清河殿走去。他一步一步的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他想，有她的存在，一切，似乎也沒那麼難熬！
清水殿里，清河公主看著那從進來就一直嘴角含笑的弟弟，很是疑惑，要知道，慕容沖以往雖然驕縱，卻實際是個冷冽的性子，除了父皇，他很少對外人笑，自從燕國滅了，他們來到這裡，而慕容沖又身負恥辱，就更少笑了，整個人較之前更加冷冽。
清河公主開口道：「今天這麼高興，叫我真是少見？」
慕容沖淡淡的品著茶，周身優雅尊貴，他眼皮都沒抬一下，說道：「莫不是我不能高興？」
清河公主柔柔的笑了笑，說道：「當然不是，我不是少見多怪嘛！」
「剛來的路上碰見晚晚郡主了。」他開口解釋，唇齒間低吟著晚晚二字。
清河公主一聽，愣了愣，隨即瞭然的笑了，試探道：「這苻晚郡主倒真真是不錯，能讓沖弟這般愉悅，向來很是不一般。」
慕容沖挽了挽嘴角，說道：「確實不錯！」他也沒什麼扭捏掩飾，直接說了出來。
清河公主溫婉笑道：「那我便祝福沖弟了！我便也是如此了，只盼你好，我便也安心了！」
慕容沖眸色一緊，「姐姐！」
清河公主起身理了理衣襟，柔柔說道：「想來宴會要開始了，我們快樂去吧！否則去遲了，又該有些閑言碎語了。」
「嗯。」他淡淡的回道。
玉和殿里，苻堅坐在主位上，右邊是皇後娘娘，左邊坐著慕容沖和清河公主，明眼人都知道，這慕容姐弟很是的寵，當年有漢哀帝、董賢，如今有秦王苻堅、慕容沖，當年董賢宗親恃寵而驕，權傾朝野，最後卻落得個自殺的下場，不知如今的慕容氏一族會不會也是這個下場。
依慣例，皇子們便是依照身份長幼一次向苻堅和皇后拜禮，然後得到賞賜，因為苻晚長在宮中，所以年關也是同他們一起度過。她穿著件淡黃色的羅裙，走到台階下盈盈一拜，：「祝陛下和皇後娘娘身體健康，天天開心！」
苻堅哈哈笑了笑，「這是孤今年聽到的最真誠樸實的祝福語了，孤總算是不想再批評晚晚學藝不精了！」
皇后也招了招手，喚苻晚過去，高興地說道：「陛下，這晚晚郡主果然是個活寶，臣妾可是喜歡的要緊，真希望這寶貝就是我自己的親生女兒。」
苻堅點了點頭，「孤平素沒什麼羨慕別人的，在這一點上卻極是羨慕融弟啊！」
張夫人聽了很是不高興，陰陽怪氣的說道：「陛下，您也不必羨慕苻大人，您不是也有兩個公主么？」
苻堅看了苻錦和苻寶一眼，兩位公主立刻膽怯的低下了頭，他甚是不滿道：「孤這兩個公主卻是連別人的一半也比不上。」
張夫人立刻煞白了臉，很是不甘。
苻晚拉著苻堅的衣袖撒嬌道：「叔叔，晚晚拜也拜了，祝福也說了，您也甚是滿意，而且前面幾個哥哥都得了賞賜，晚晚，晚晚也想要！」
苻堅寵溺的笑了笑，「就你這點小心思，孤早就發現了，故意晾你一晾，沒想到你竟是這麼迫不及待了？」
苻晚不好意思的絞著衣袖，羞澀的說道：「叔叔，您別當著這麼多人說出來嘛，他們都聽見了！」
苻堅甚是愉悅，笑著說道：「你還會不好意思啊！倒真叫孤稀奇呀！」
大家一聽苻堅的話，都哈哈大笑起來，就連慕容沖也彎了嘴角，整個人都輕鬆飛揚起來，他的晚晚總是這麼可愛，又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