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面紗與師傅
「叫花雞?」穿著灰色棉麻的男子看著冒著煙的小土堆,不明白「叫花」是什麼意思,他問:「為什麼叫叫花雞呢?」
漫文笑而不語,他撇著嘴說:「算了,看你那模樣就知道沒好事,我不想知道了。」
漫文故作正經的說:「這叫花不過是說做這道菜的人的身份罷了。」
他有些不信的問:「當真?」
漫文似笑非笑得說:「不想知道就算了。」
他果斷地點了點頭說:「我不想知道!」
漫文被嗆的一愣,低頭看著雞,也不說話了。
他扯了扯袖子,自己這是惹她不高心了咋辦,可自己卻也真不想知道。
漫文用手在空氣中扇了扇,聞著香味已經差不多了,便拿起一旁的竹棍將泥巴挑了開來,竹筒滾了出來,碧綠的竹面已經被燒焦,碳一般黑乎乎的,竹棍輕輕一碰,燒焦的竹面立馬碎得可以看見裡面的葉子。
香味透過竹筒破開的縫隙中飄了出來,濃郁的雞肉香味被淡淡的竹香和葉子香圍繞著,沒有了油膩的味道,反而增添了爽口的清香。
那男子雖然因為才惹的漫文不高心想老實點,但又實在是忍不住了,也不在乎竹筒被燒的漆黑,直接伸手拿了起來,猴急得居然忘記了將手用力量包裹起來,被燙的「呵嘶呵嘶」直叫。
漫文用手枕著腦袋,好笑地看著他將竹筒從左手甩到右手,又從左手扔到右手,被燙得原地亂跳,卻也不幫他一幫,心中的鬱悶也消了不少。
跳了半天,他才終於反應過來,連忙使力護住了手,然後看向笑得得意忘形的漫文,惡狠狠地說:「最毒婦人心!」
漫文乜了他一眼,翻得白眼讓他氣得將竹筒捏得咯吱咯吱響。
漫文站起身坐到了鞦韆上,不客氣地伸出手喚了喚他,讓他過來,「過來,我也要吃。」
那人看了看手中的竹筒,想著這是她做的,沒法子他只好鼓著臉頰走了過去。
挪動著走到漫文面前,他還是撥開了竹筒掀開葉子,讓雞肉漏了出來。
「你吃吧。」他將手中的雞肉遞了出去,「別給吃完了啊。」
漫文已經伸出去的手頓了下,覺得這人說話實在是太氣人,可偏生自己又打不過他,她只當沒有聽見,毫不客氣的扯下了一整隻雞腿,向嘴邊送了過去。
他將腦袋湊到漫文面前,原本是單眼皮的小眼睛被睜得大的嚇人,漫文驀地被一嚇,一口氣卡在了喉嚨,不由得側首彎腰咳了起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漫文沒好氣地沖他低咒,「你這是又要幹什麼,莫嚇人好不好?!」
他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摸著頭,他訕訕地說:「我這不是好奇你怎麼吃東西么?」
漫文哽了哽。
「我用嘴吃飯。」
他看著她臉上的面紗,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又咽了下去,臉慢慢地有些紅了,他說:「你的面紗可以吃東西么?」
漫文的手指神經的抽搐一下,最後還是放棄地嘆了口氣,她說:「這位兄台,你貴姓?」
那人還在研究漫文的面紗,聞漫文詢問他的名字,連忙將手中的竹筒塞到她的手中,將髒兮兮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握拳回道:「小生微生良,敢為姑娘芳名?」
這畫風轉的太快,漫文看著忽然正經起來的微生良,感覺自己越來越不懂這些古人在想些什麼。
突然想要惡作劇,漫文放下手中的竹筒,婀娜多姿地站了起來,她雙手交疊在腰側,伏了伏身子,微微從后襟露出來的脖子白皙的直晃人眼,盡然很是溫柔地說道:「小女子名叫漫文。」說完更是羞澀一笑,顧盼的眼眸直逼漫天的星空。
微生良呆愣愣地看著她,已然是忘卻了語言,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而偷偷瞄他的漫文則是笑開了懷,讓他逗弄自己。
木樁似得微生良回過神來,渾身抖動了下,像是想要趕走身上的什麼些東西似得,末了還誇張的搓了搓自己的臉頰。
漫文實在是控制不住的笑了出生,大大的眼睛似月牙般彎彎。
恢復過來的微生良又是一副不正經不靠譜的模樣,他在鼻子下畫了兩撇彎彎的鬍子,不懷好意的一笑,說道:「漫文妹子怎麼一直盯著哥哥看呢,可是覺得哥哥帥。」
蹬鼻子上臉說的就是他這種人吧,這便叫上妹子,自稱上哥哥了。
漫文抬手解開了面紗,她說道:「你何時成了我的哥哥?可能臉皮不要這麼厚?」
「你是桃花眼?」微生良忽然問道。
漫文點了點頭,回了句:「是的,怎麼?」
微生良笑彎了眼睛,有些開心地說:「我也是,你說我會不會是你哥哥?」漫文看著微生良,覺得他真的很奇異,一般人這是不是應該更關注她卸下面紗后的容貌么?還有為什麼都是桃花眼就會是兄妹關係?
她敷衍的看了看他的眼睛,卻發現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眼長,眼尾略彎,眼神有些夢幻迷離,四周略帶紅暈,眼形似若桃花,睫毛長,眼尾稍向上翹,瞳仁微微往上面作斜視,眼珠黑白並不分明,眼神更是似醉非醉,令人有些朦朧而奇妙的感覺。
漫文忽然想,若他回眸一笑或臨去秋波,會是怎樣的叫人心蕩意牽。
微生良腆著臉皮問道:「我可好看?」
漫文收回了看向他眼睛的視線,掃視著他的臉龐,微生良一直笑著任她看,倒沒有一絲尷尬的樣子。
「你沒我好看。」很認真的研究過他的相貌過後,漫文肯定地下了結論。
微生良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僵硬,想是還沒遇見過比他臉皮更厚的人,如今看到這麼不要臉的漫文,一時都被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漫文頂著那張漂亮的混血臉龐,毫無壓力的任由微生良盯著。
她本就是異常的漂亮,只是美的攻擊性太強,不由得讓人第一眼就有些排斥她,可是她的美卻是沒人能否認的,微生良在仔仔細細看過她的面龐之後,不得不點了點頭,承認道:「是的,你確實比我好看,好看一丟丟。」
漫文有些不屑的一笑,微生良的樣貌勉強能說的上是清秀,與美更是不沾一點邊,除了那雙異常漂亮、不該生在這張臉上的眼睛,她還真不知道他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勇氣這麼說。
微生良怎麼看不出漫文眼裡這麼明顯的意思,但是他只是攤手一笑,也不做什麼解釋。
月亮已經慢慢地靠近西山,被一片灰濛濛的雲朵遮在了身後,一切都變得朦朧不清,淡淡的霧氣也開始往上升了起來。
現在是那麼的安靜,漫文坐在鞦韆上,微生良盤腿直接坐在了地上,兩人面對面相對無言的啃著雞肉,每每漫文吃完手中的雞肉時,微生良便將手中捧著的遞了過去,只有這一來一往,兩人卻變得異常的默契了起來。
見漫文吃完了,微生良又將竹筒遞了過去,漫文搖了搖手,她吃的太多了,竟然有些撐。
微生良收回手來,埋頭啃了起來,也不理會漫文。
漫文悄悄地摸了摸圓鼓鼓的肚皮,看他還在不停地吃,有些疑惑的問道:「微兄,你還會感到餓?」
微生良進食的動作一頓,表情奇怪地問道:「微兄?」
漫文測了測頭,疑惑的問:「你看著比我大,我不該尊稱你為兄么?」
微生良臉上的神色愈發奇怪了,「你不知道微生么?」
「微、微生?」漫文開始有些茫然,後來猛然明白過來,有些尷尬地說:「我還真不知道有微生這個姓。」眼見微生良的臉又有變化的趨勢,漫文連忙說:「現在不是知道了么,你那表情是要做什麼,有些個什麼意思啊?」
她絕並不願承認她有些惱羞成怒。
微生良趴在地上捶地大笑著,他說:「漫文妹子,你怎麼可以……可以如此可愛!」
漫文越發覺得尷尬,更多的是不明所以,並不知道這有哪裡好笑,竟然讓他笑得這番模樣。
「那我想妹子你還不知道另外一件事。」微生良笑得有些喘,他躺倒在地上說。
漫文輕輕地將頭靠在鞦韆的繩索,「什麼事情?」
他還未說,自己倒先仍不住先笑了起來,然後聲線不穩地說:「你定不知道神殿有條規矩說:神殿女子的面紗是不可摘下的。」
聽到他這麼說的漫文略略鬆了口,她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情,沒想到卻是這件事,她不在意地說:「我可不在乎這些,更不願聽從這些。」
「噢?」微生良笑得有些奇怪,「那你可知道這條規矩還有下半截?」
漫文有些驚訝地問道:「還有下半截?」
「對,還有下半截。」微生良不懷好意的一笑。
漫文扭過頭去,不情願地說:「我不想聽。」
微生良皺起了臉,「你不聽,我也要說。」
「神殿規定,若是神殿的哪個女子被男子看了面紗下的容貌便要嫁給他。」微生良大聲的說道。
漫文沖著他翻了個白眼,冷冷地說:「俗。」
微生良氣節,連忙反駁:「哪裡俗了?多浪漫的規定啊?多美啊?你懂不懂欣賞?」
漫文又扭過頭去,不在理他。
微生良覺得沒什麼意思,又換了個話題說道:「你可是到了辟穀期?其實我早就過辟穀了,可是我不捨得這些美味,一頓不吃就難受的厲害,看樣子妹子你和我一樣啊。」
漫文依舊扭頭不理他。
他接著說:「看妹子砍竹子那一下子,顏色卻不純正,像是……」在最關鍵的時候,他卻不再說下去了。
漫文也不扭捏,轉過頭來就問:「像是怎麼了?」
見她肯理自己了,微生良憨笑著湊到她跟前,解釋道:「你應該是陰陽氣五五分,天生混體,這樣的體質練功較快,卻容易出岔子。」
漫文見他說的這般肯定,猶豫地問:「你敢肯定?」
微生良學她翻了個白眼,「這有什麼不敢肯定。」
她有些期待的問:「那你能幫我合二為一么?」
微生良毫不猶豫地說:「能啊。」還沒等漫文高興,他又說,「可我幹嘛要忙你?」
漫文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冷冷地看著他。
他也不害怕,表情嘚瑟地補充道:「容你拜入我的門下,做我的首席弟子,或許我可以考略考略。」
漫文面無表親地將手上的葉子扔到他的身上,從鞦韆上站了起來,向屋內走去。
微生良拍落身上的臟,伸著手在後面喚她,「小妹這是咋啦?」
漫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繼續走著。
「哎呦,漫文妹子,其實我微生一派還是很厲害的,我微生良也是那種特別靠譜特別有魅力的男人……不是,師傅的啊。」
只看到漫文瀟洒的背影消失在屋內,也只聽得木門「哐」的一聲關上了。
留在門外的微生良拍著門,苦苦地勸說:「妹子,我真的很不錯的,會生火,會捉雞,還會玩的……」
「漫文妹子,開開門啊。」
「漫文妹子,咱們可以好好商量商量的。」
「漫文妹子……」
一聲雞鳴,月亮已經沉下了西山,晨曦的曙光從山那邊射了過來,微生良抬頭看了看天,對門內的漫文說道:「漫文妹子,我還有些事,今兒先回去了,趕明兒再來找你。」
漫文聽得動靜只是翻了個身接著睡,門外不過眨眼間,微生良的身影便似水珠般蒸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