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蘭苕誣陷
3月的桃花花瓣,一如啼血的杜鵑鳴啼,染著生聲聲悲哀。
青泫看著離萱一副悲痛欲絕的表情,心底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師父,你不要怪師妹,都是蘭苕的錯。我不應該太過悲憫,想要師妹把那隻鳥放了。那師娘是師妹的心頭好,我又怎麼能剝奪呢!」
蘭苕暗自憐傷,淚水沾的在睫毛上,欲滴未滴。一如早上打露的花苞,惹人無限憐惜與哀嘆。
離萱冷冷的盯著蘭苕,若是她現在還不知道蘭苕假仁義,她就是真的傻了。
可是她並沒有傻,「師姐,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麼誣陷我。」
「師父,你」蘭苕只是欲言又止,彷彿含著無盡的委屈,生生地將它們吞在心底。
青泫清冷地看了一眼離萱,有些淡漠與失望在眼底流動。
「萱兒,將這隻鳥放了吧!」
青泫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一把重鎚生生的錘在離萱的胸口,連呼吸都帶著酸澀疼痛。
原來師父還是相信了師姐,原來,你和師父這麼多年的信任,只是自己的自以為是。在師姐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離萱自嘲的笑了笑,清澈如水的瞳眸固執的看向師父,帶著些許的期盼與祈求。
「師父,你相信萱兒嗎?你相信萱兒什麼也沒有做嗎?」
青泫久久沉默,看著離萱眼底的期許的星光慢慢黯淡,心底一陣鈍痛。
在離萱瞳眸中最後一絲神采湮滅之前,仍是不忍心的出聲抓住。
「為師信與不信,有何意義?」
「師父」離萱眼中的堅持,像漫過河岸的河水,綿延不斷。
「只要師父不相信,便就夠了。師父,你可信萱兒。」
青泫平靜的如一潭死水的眼眸,有著細微的閃爍,對著萱兒這雙炯炯期盼的眼神,他將這個話題避了過去。
「為師失望的,並不是誰對誰錯而是萱兒目無長輩。為師所看見,也是你師姐苦苦哀求,並為你脫罪,而你卻咄咄逼人,出口誣陷。為師所認可的,卻是心懷天下,悲天憫人。而你卻為一己私慾,囚禁生靈。你可懂?」
離萱心底如蓮心般苦澀,想為自己辯解,檀唇開合,最終還是將心裡話生生的咽了下去。
「是,師父,萱兒知錯了。」
離萱撲通一聲跪在師傅面前。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經不可挽回,正如師傅其實已經相信了他所看到的,你相信師姐的片面之詞。
師傅現在只是微微對她不識禮數行為而失望。若是自己再出言激憤,師傅怕真的會生氣的。
離萱最怕的,也是師傅生氣而已。
「知道錯了,改了便好,以後莫要再犯。」青泫看著萱兒似乎真心知道錯了,稍稍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
畢竟不是聖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窩在青泫臂彎里的蘭苕眼見自己自導自演的一齣戲,便就因為離萱的一聲認錯而落幕了。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隨即,裝作有些膽怯的弱弱的開口。
「師父,那鳥,還是讓師妹放了吧!我看著怪可憐的。」
離萱心底暗暗生氣,餘光瞥了一眼蘭苕,隨即還是不動聲色的低下了頭,神色複雜,不知在想什麼。
「嗯」,青泫想了想,認同了蘭苕的話,當年的無憂也是這般心善。
因此蘭苕對於生靈的憐憫,他也是能夠理解的。
「萱兒,你便將那鳥兒放了吧!畢竟是一條生靈,若是可以,它卻是該有自己的自由。」
青泫說的如煙似雲,淡然處之。可是,離萱聽的心裡卻頗為沉重。
她思緒突然飄回那日星宿初送她鳥兒的那一刻,仍舊曆歷在目。
「這是天上的靈鳥,可是它卻只是自小被飼養在籠子中,沒有自立能力。要是放了它,作為鳥它肯定會嚮往外面,一飛不回。作為靈鳥,肉質鮮嫩,你知道天上地下有多少以它為食的妖獸么?不說妖獸,就是區區一個凡人都能輕易捕殺他。即使僥倖沒有遇到,它也會因為不會捕食而餓死。所以你還是乖乖的養著它,別想著偷偷放了它。」
離萱眼底閃過一絲倔強。
「師父,這鳥兒,我是不會放了它的。」
離萱目光堅定,直直地盯著師父的眼睛。
青泫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萱兒似乎從來沒有跟她頂過嘴,也沒有這麼倔強的時候。隨即眸光清冷,眼底劃過一絲悲痛的傷感。
也許他那個稚嫩青澀的萱兒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慢慢的有了自己的思想成熟。
離萱堅定的目光已經帶著一絲祈求,「師父,小九不能放,他是星宿送給我」
離萱本來想向師父解釋,星宿告訴過她,小九若是放了,若是沒有自保能力,必死無疑,她不忍心看著小九這樣,就這樣白白的喪命。
話未說完,就被青泫疏離冷漠的目光打斷,他有些氣急敗壞的神色,語氣冰冷。
「星宿,你為了他連為師的話都不聽,那你就滾去天宮。」
青泫的語氣已經有點重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她嘴裡吐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如此的親切,帶著絲糯糯的滋甜,青泫心裡很不是滋味,有一種無名的火氣。
「師父」離萱驚詫的失聲抬頭,她從沒有聽過如此重的語氣,甚至連她犯錯的時候,師父也只是訓斥幾句,嚴重的時候只是帶著些疏離,而這次,到底為什麼?難道就因為在師父眼裡,自己傷害了師姐么?
離萱黑亮的瞳眸一絲絲暗淡,流露出無限的自嘲。
自己也許在師父心裡,從來都比不上師姐?
「師妹,這隻鳥兒看著也怪可憐的,你還是放了它吧!你可不能因為自己的喜好,將這活生生的生靈囚禁。」
在青泫跟離萱都沉默不語,氣氛有些僵持的時候,蘭苕柔柔弱弱的聲音重新又將這些件事情重新提起。
「萱兒,這鳥,你是放還是不放?」
青泫的語氣已經有些少有的強硬,有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傲氣。
這算是萱兒第一次與師父如此強硬的頂嘴,這也是萱兒對師父的要求如此明確的拒絕。
她心如刀割般的疼痛,在袖子里的手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的陷在肉里。
「不,小九萱兒是絕對不會放的,師父,你,還是不要逼萱兒了。」
離萱面色已經有些許蒼白,但是仍勉強的支持著自己把這句話講完,身子已經有些許顫抖。
「師妹,你怎麼,你怎麼,這麼,不讓師父省心,你」
蘭苕微微帶著絲顫音,仍舊布滿淚痕的小臉似乎驚詫地盯著離萱。
她不合時宜地開口,更是一場火上澆油。
青泫多年平靜無波,盪不起絲毫漣漪的心境,卻無端地冒出一絲火氣。
尤其是一想起他這麼多年算是含辛茹苦培養長大的徒兒反而為著別人的一句話,第一次忤逆他,他心裡就湧現出一種無端的失落。
「孽徒,你真打算不聽為師的話嗎?你真要如此?」
「師父,你,我」離萱結結巴巴地吐出幾個字,猶豫不定,最終還是沉默不語,堅定的搖了搖頭。
「你,你,孽徒」,青泫臉色有些鐵青。
他一開始是沒有打算責怪萱兒的,他認為也許只是萱兒她與師姐一時誤會。畢竟是他多年栽培的徒弟,她的心性他還是懂的。
可是現在,似乎已經不是這個問題了,而是關乎師父的尊嚴了。
他心底暗自嘆了一口氣,他的徒弟只有他會懂,雖然有些頑劣,但平時乖巧懂事,可是若是她一旦認定的事,便就不會再改了。
他本以為萱兒這一世,是不會如此強硬忤逆他的,可是現在,他開始懷疑之前對他這個徒兒的心裡認定了。
蘭苕餘光瞥到離萱,她仍然倔強地抬頭,直直地盯著青泫,心裡一陣嗤笑。
隨即猛的從青泫竄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離萱和青泫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快速的跑到鳥籠前,噌的一下,就將籠門打開了。
小九畢竟只是一隻鳥,嚮往外面的天空是正常的,它靈活的一拍翅膀,竄過鳥門就飛了出去,很快在天邊便只剩一個隱隱爍爍的黑點。
「你,你怎麼這麼無恥,你,你到底安的什麼心呀!」
離萱回過神來,氣得話都說不出口,她沒有一次像今天這麼討厭一個人的。
「師父,你看師妹,她,我只是可憐那一個生靈而已。」
蘭苕說的無比的委屈,淚水漣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嬌弱的隨時可能倒下。
「你別在這邊給我裝模作樣,口蜜腹劍,你不就是想藉此討好師父么,若是小九死了,這條命便是算在你頭上的。」
離萱完全不給蘭苕一點面子,大聲開口。
相對於離萱的強勢,蘭苕則是一個人暗暗的流淚,眼眶通紅,瞳眸中水波閃動,裝著無盡的委屈。
「師父,你看,師妹她,她」蘭苕哽咽著沒有說下去。
「好了,此事不用再說了,萱兒,是你之錯,你便在房間里好好面壁思過吧,直到你想通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