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柳門風雲(七)
「咳咳,」季堯掩飾性的咳了兩聲。「這位少俠是......」斷袖?
塗水鈺對季堯的印象忽然變差了,特意強調万俟兄的斷袖身份也就罷了,畢竟比較少見,他居然還想藉此纏住万俟兄?便沒好氣道:「斷袖怎麼了?他喜歡的人比老人家你好看多了!」
季堯也不在意塗水鈺的態度,扶著手臂走到万俟望身旁,賊兮兮的說道:「前面就有一家專門嘿嘿......的店。嘿嘿嘿嘿......」話未說清,兩人也知道是什麼內容。
「老人家,你的手臂不接了?」塗水鈺腳步一停,手臂斷了還慫恿別人行樂?
「自然是要接的,前面就是醫館,還望兩位少俠帶我前去。」季堯聽到「手臂」兩個字,臉忽然冷下來。
「本少俠不想。」万俟望嫌棄的開口,「老人家你有腿有嘴,自己去就是了。」
「本少俠也不想。我要先去幫万俟兄打探一下前面那家嘿嘿店的情況,沒時間送你去。」
季堯氣的發狠,「既然兩位不願帶我去,那我只能自己去了!」
「去就去唄,這麼多話幹什麼。」
季堯走了兩步,身後傳來塗水鈺的抱怨,「真當這樣就能吸引住万俟兄你的目光不成?」
我對他不感興趣!
塗水鈺和万俟望走進季堯口中「嘿嘿」的店,從外面看去,與一般的青樓並無兩樣,只是進去後接待的一應都是男子。間或有一兩個女子攙著男子的手臂走過,大多數都是男子進店,然後上樓去尋廂房。
「万俟兄?」塗水鈺從未來過這種地方,他們已進來一會兒,也無人上來招呼。
「不如先上樓。」万俟望提議,「他們都上樓了。」
從樓梯上往下看,屋內青煙繚繞,人的面容都要模糊不清。好古怪的地方,塗水鈺想。來這種地方都是為了行樂,可這裡一沒有放肆的笑聲,二沒有撩人心弦的聲樂,他們來這裡能找到什麼樂子?
到了二樓,塗水鈺一愣。二樓與一樓簡直天壤之別!
一樓不過彈丸之地,二樓走廊卻一直延伸向遠方,走廊很窄,不過三人能並排走過的間距,木門門戶相對,門口有的點著燈,有的暗著,樑上雖然燈火通明,一眼仍望不到底!
塗水鈺轉身,後面竟然也是如此!如此窄長,無論面向何方,身後彷彿隨時會有怪物撲來、而且躲都躲不過!難道說、這整條街的二樓都是連著的?
一個穿著白色的男子走過來。塗水鈺借著光上下打量一番,見他身材瘦弱,目光平淡,長的還算清秀。
「兩位不知要哪間房?」那人開口。
「他要和你一間房,我要另外一間。」塗水鈺安排。
「姑娘說笑了。」白衣男子頭輕輕搖了搖頭,「在下無才無貌,怎敢冒昧侍奉?」
這算無貌的?塗水鈺驚訝,自己見過的人也算不少,他這已算的上是好相貌了。
「前面人要什麼,我們就要什麼。」万俟望開口。
「是。」那人欠身,帶著万俟望和塗水鈺向前走去。
安靜的可怕。夜晚自己看不清楚東西,若是突然遇險,自己幾乎無應對之法,便成了累贅。心中便覺世間奇人真多,這種靜寂的地方誰想來享樂?
「兩位請進。」白衣男子停下腳步,輕輕推開門,請万俟望、塗水鈺進去了,又轉身把門口的燈點上。
塗水鈺注意到對面的燈也是亮著的。對面應該也有人,塗水鈺心裡暗暗推測。
「兩位請稍後。」白衣男子在門口鞠了一躬。
「等一下!我們還沒有點......」
「此處名為緣客閣。」白衣男子也不多說,關了門離開。
塗水鈺打量起房內,倒是和自己心中青樓的樣子差不多,視野寬闊,一目了然。只是牆壁上有許多小格子,想來外面那麼安靜就是被這格子隔住音了。低腳酒桌正對著厚實的木門,酒桌後面就是錦緞的墊子,牆壁雕刻的是清風明月,山巒起伏。左手邊有一層珠簾,万俟望剛剛進去了,右手邊是兩個側墊和一個百鳥朝鳳圖屏風。
塗水鈺也跟進珠簾那邊。進去又是一個低腳酒桌,上面擺著一個精緻的酒壺,六個同色酒盞口朝下,分為兩列,排列的十分整齊。酒桌靠著的顯然是一個浴池,池邊有花瓣和其他一應物品。池中無水。
万俟望瞬間明白這裡是做什麼的,待想拉著塗水鈺出去,塗水鈺已經跳了下去。
「万俟兄!今晚終於能洗個特別舒服的澡了!」塗水鈺開心的招手。
「這並不是一個洗舒服澡的地方......」万俟望不知如何解釋,其實從某一方面來說,也算是能讓人洗的舒服的地方......
「我們再開一間房吧,我想洗澡。万俟兄肯定也想。」
万俟望拉著她出去。
門上忽然凸起一塊,塗水鈺想都不想,用力推了回去。
万俟望:......我想,那是服侍的人把自己的名帖遞進來了。
万俟望開門,門口空空如也。大概是以為我們不滿意,換人去了。万俟望猜測。
塗水鈺已經坐到了主位之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門口格子又突了出來,万俟望趕緊以身相遮,怕塗水鈺看見又給推回去。
格子里有四張名帖,名帖封面為一樹梨花,四角鑲銀。打開裡面便是介紹了。万俟望懶得看,打開了門。
一陣清香,恰到好處的讓人難生反感。
兩男兩女,塗水鈺的眼睛都看直了。
那兩個男子書生氣極濃,若是在路上看見,自己恐怕還要讚歎一番這種人最和外公的心意。那兩個女子一個身著白色,幾乎未佩頭飾,另外一個身著粉色,白紗籠袖,佩玉帶簪,均身形裊裊,舉手投足間顧盼生輝,眉間微蹙,似盛著有憂愁,楚楚可憐。
万俟望皺著眉坐到塗水鈺身邊。說是「緣客閣」,分明就是讓明眼人看了客人之後,挑出可心的人來服侍。
兩個女子在側墊旁屈膝坐下,「公子、姑娘可有什麼吩咐?」
塗水鈺小手一揮,「把衣服脫了!」
眾人:......這麼饑渴。
万俟望剛端著杯子的手一抖,「小妹的意思是夏日炎熱,諸位穿的未免過於繁冗。」
塗水鈺直點頭,走下主位坐到兩個女子中間道,「姐姐身上好香,可是體香?」
万俟望快要放下杯子的手又是一抖,「小妹妹的意思是姑娘體態優雅,衣裳熏的香自然是上等香。」
身著粉色的女子輕拍塗水鈺的頭,「姑娘若是喜歡,奴家自然是要告訴你的。」
「喜歡、喜歡。」塗水鈺忙點頭,那女子眉頭淡淡舒展開,唇邊含笑道,「每個女子身上都有獨特的香味,只是你年紀還小,不知道罷了。」
塗水鈺獃獃的,「我也有?」
那白衣女子見塗水鈺好奇的表情有趣,點頭道,「自然。」
「那我是什麼味道?」塗水鈺追問。
兩個女子笑著不說話。同是女子,怎能嗅的出來?眼光落到面色極黑的万俟望面上,便猜中幾分。
万俟望別過頭。
兩個女子笑意更甚。塗水鈺見她們兩個不說話,苦著臉道,「我身上總不會是馬味吧。」真是委屈,自己從小騎馬,從不俯身賞花,身上怎麼會有花香?
倒是万俟兄......
塗水鈺瞬間衝到万俟望身邊,把那兩個正在斟酒的男子嚇了一跳。「你身上的花香怎麼弄的?」
花香?万俟望疑惑,自己身上從無中原香囊類的熏香之物,怎麼會有香氣?
那兩個女子也站起身,凌波微步移到万俟望身邊。万俟望的臉黑的更徹底。
「万俟兄不喜歡女子的。」塗水鈺見万俟望面色不佳,解釋道。
四個人的動作同時微頓了一下。剛才來叫人的時候說的明明是一個氣質高貴的男子需要兩名女子,還有一個女孩兒看上去是識禮的,需要兩個讀書人,可能要談論學問。叫人的均在風塵里打滾多多年,不可能連客人是否斷袖都看不出。
万俟望眯起眼睛。
不過不該說的他們從不會多嘴就是了。看這公子多半是想多呆在自己妹妹身邊,不惜給自己加上個名頭罷了。
兩個女子與万俟望拉開一點距離,給塗水鈺斟了一杯酒。塗水鈺不知怎的總覺得這兩個女子非常熟悉親切,正被那兩個女子迷得沉沉,看也不看,一口喝下。
「啊!」怎麼不是茶?塗水鈺嘴裡一辣,捂著嘴,臉上十分痛苦。
「我不能喝酒啊。」塗水鈺抬頭看到那兩個女子一臉做錯事與關切的表情,怕她們擔心,又直擺手道:「事兒倒是沒事兒,就是臉會紅。一會兒身上也要紅了。」
一個男子退了出去。
「姑娘莫慌,這就給你取解酒的東西來。」粉衣的女子輕輕撫著她的背。
「姐姐會不會彈琴?」塗水鈺看向白衣女子的指尖,似乎是會彈的。
粉衣女子搖頭,白衣女子起身,竟將万俟望身後的牆雕推了開。塗水鈺見她從中取出一把琵琶。
「姑娘想聽什麼?」白衣女子淡淡道。
「你想彈什麼,我就聽什麼吧。」塗水鈺用眼神詢問万俟望。
万俟望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