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柳門風雲(九)
季堯看她要說話,忙使了個眼神讓万俟望封她的嘴。他怕自己再聽到「這人是誰?万俟兄認識?」,會忍不住回她:在下季堯!你也認識!然後又是無止盡的循環......
「万俟兄?」塗水鈺爬起來,季堯心臟一顫。她頭上的髮髻都睡歪到了一邊,伸手扶了一下鬆掉的馬尾,邊走出去道,「剛才瓜吃多了,我去方便。」
万俟望暗暗慶幸自己沒聽包畢的話,不然塗水鈺醒了恐怕要鬧得天翻地覆。
万俟望撿起地上的玉,「前輩有話不妨直說。」
「我想和你們一起上路。」季堯毫不拿捏。
「我們隊伍天下無敵,無論是形,還是武功。」万俟望說完,頓住。
......他是在等著自己奉承嗎?
「少俠所言極是。」
万俟望這才滿意的點頭繼續道,「所以不收老弱病殘。」
季堯:「......」
「當然也有例外。」万俟望看似漫不經心的摸著玉,「包前輩坐擁樓台一座,日子必然過的比我們這些刀劍里走的人滋潤多了。」
打我錢囊的主意?季堯猶豫。雖說自己不缺錢,但是一邊被這兩個毛頭小子惡語相向,一邊還要掏錢,十分不甘。
「少俠可曾享過那池子里的樂趣?」季堯忽然開口。
享自然是享過的。只不過你家的還沒試過。
「怎麼?前輩要讓我免費享受一番?」
季堯心想,說他和朝鮮皇家有關係的消息太過無稽。看他這三句不離錢的樣子,肯定不會出身名門。
「少俠和我來。」季堯掀開帘子先進去了。
「前輩,」万俟望不可避免的又看到檯子上擺的那些玩意兒,「在下並無怪癖。」
季堯嘴角抽搐,「我也無意和你行事。你不要多想。」說著跳了下去。
万俟望似覺得不忍直視,閉上眼隨便拿起檯子上的一個事物就投了下去。
「你做什麼!」季堯大怒。「你也下來!」
万俟望冷笑,「這位前輩好生有趣,嘴上說著不要,卻要在下跳進這欲池與你同沐。」
季堯怒極,劈手拿過一個鐵盒就朝万俟望扔去。
万俟望一個側身接住,看清手裡的玫瑰膏時,刻意搖了搖,眼神充滿挑釁,似在說「你還說你沒有心懷不軌?」
季堯發現和這兩個人用語言是無法溝通的,必須用行動改變他們的看法。
「少俠好武功,還怕我設計......那個你不成?你先跳下來,我給你看個東西。」季堯認命的按照万俟望的心思說話。
「下去除了你還能看什麼?」万俟望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白痴,「你的身體我是沒有興趣的。」
季堯順了口氣道,「少俠下來便知。」
万俟望想了一下,還是跳了下去。
塗水鈺方便完,臉上嫣紅已退了大半,只剩脖子仍紅紅的。進了內堂發現樂坊和那兩個倌倌都已經退下了,只剩白衣女子還在。
「粉色衣裳的姐姐呢?」塗水鈺開口詢問。
「妹妹回去休息了。」
「哦......想必和我一樣喝多了。」塗水鈺點點頭。
事實並非如此......白衣女子默默的反對。她是被你的琴聲嚇暈了。
塗水鈺聽到內室有動靜,便走了進去。
「老人家?」塗水鈺滿臉的好奇,她的眼神落到万俟望身上,万俟望看地。落到季堯身上,季堯冷哼著轉頭,落到白衣女子身上......白衣女子一直是低著頭的。無論她的眼神多麼的渴求,現場無一人願為她解釋。
「老人家你什麼時候來的?」塗水鈺來回打量著,見万俟望在水池裡不安的動了動。万俟望身邊赫然是意圖靠斷臂來留住万俟兄芳心的包畢。
難道......?
「你要對万俟兄做什麼!」再看地上,玫瑰膏、還有自己沒見過的東西掉落了一地。
「万俟兄你、你......」塗水鈺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本以為万俟望一心一意喜歡溫大俠,沒想到自己不過出去方便了一下,他竟然就與這老狐狸精做出了這種勾當!
「你對得起溫大俠長了那麼好看的一副相貌嗎!」
「對得起溫大俠趕到你房間為你收拾行李嗎!」
「對得起溫大俠臨行時對你的依依不捨,深夜把牌言歡嗎!」
塗水鈺字字珠璣,像一顆顆鋼珠從高樓直直墜落、砸在季堯的心上。
這麼說......万俟望真的是斷袖?
季堯不著痕迹的往池邊退去。
「他說下面有東西讓我看看。」万俟望解釋。他知道塗水鈺的性子,一旦她認定的事,再多解釋也是無用,必須讓她眼見為實。
塗水鈺居高臨下的看向季堯的「下面」。
万俟望:「......」
季堯:「......」我年過半百,還未曾受過這樣的侮辱。
「既然姑娘不信,便一起下來看看吧。」季堯開口邀請。
塗水鈺也跳了下去,池子已稍顯擁擠。
「白鵲,掌燈。」季堯吩咐道。
「是。」白衣女子去外面點了燈,縱身一躍。
池子瞬間被填滿。
「......我是不是有點兒胖了。」塗水鈺自我檢討。要她去說白鵲的不是,她是萬萬不忍心的。
「還好。」万俟望雖然被擠的難受,該安慰的還是少不了,怨起季堯來:「你賺這麼多銀子也不能把這池子修葺的大一點?」
我還未遇到過那方面那麼厲害的客人......季堯想抽出手摸下額頭的汗珠,抽了半天也沒抽出來。
或許真該修的大些了......季堯想。
「我要去碰一下這邊的暗格,你們再擠擠。」季堯扭著身子說道。
幾人扭來扭去,貼著池子轉了半圈。
「好了。」季堯直起身子。
塗水鈺的面前出現一條暗道。「前輩,你得罪了很多人嗎?」
季堯感覺自己剛剛完成了一個驚世之舉,心下愉快,便回問道,「塗姑娘何出此言?」
「不然你修這暗道做什麼,我二哥說,只有心中有鬼之人才會修暗道。」
樓梯上忽然靜的詭異。
「前輩?」
季堯的聲音在陰暗的地道里也變得陰冷起來。
「難道塗天宮沒有暗道?」季堯冷笑。
「有啊。」塗水鈺答的理所應當。
「那是誰心裡有鬼呢?」季堯追問。
「你啊!」儘管他看不見塗水鈺,也能大致猜到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在笑話自己。「我們現在走的是你的暗道啊!」
季堯拚命的勸自己冷靜下來,不要想著在這裡就把塗水鈺殺了。
「這暗道並非我所建,」季堯開口,「當然,也可以說是我建的。」那時候自己多麼年輕呢。
「前輩,」万俟望替塗水鈺開口了,「你腦子還好吧?」
季堯無奈的搖頭,老人才會回憶過去,說的果然沒錯啊。「還好,不勞二位擔心。」
「我只是隨口問問,沒真的擔心,老人家不用太過在意。」万俟望快走了幾步,到塗水鈺身邊。
我的暗器呢!我的暗器呢!季堯亂摸,我要在這裡就把這倆殺了!
白鵲一路無言,只是點亮牆壁上的火把。牆上隱隱約約現出圖形。
塗水鈺和万俟望走的飛快,根本沒有看向牆壁。
「你們走慢些。」季堯快步跟上去,不走慢怎麼看得到我想給你們看的東西呢?
塗水鈺像是沒有聽見,聲音從前方傳來「前輩,這暗道有多長?能通到楚地嗎?」
......你當我這暗道是官道啊!官道也沒有修那麼遠的!
「不知,我也只是走過幾次,從未走到過盡頭。」季堯遙相應答。
「你不是說,這是你建的嗎?」塗水鈺又不滿了。
季堯十分無措,「我剛也說了,這裡並非我所建。」
「前輩說的真是準確無比。」万俟望戲謔的聲音傳來。
......你倆給我滾出這條暗道。
季堯剛說完,就見塗水鈺和万俟望停下了腳步。「這是什麼?」
季堯走過去。
......是誰占自己的便宜,隨便開了道門就開始用自己的暗道?!租金給了嗎!
「包前輩,這上面也是你的店鋪?」
万俟望不問還好,問了季堯更覺得自己沒有面子,當下抬手叫道「給我沖!」
然後就自己沖了上去......
「......你們怎麼不動?」
「前輩,你說這是你建的暗道,怎的連這裡有個小門都不知?」万俟望冷笑,「莫不是將我們都當做了傻子?」
你們難道不是嗎?季堯想這樣反問。
心裡卻難受的像是要滴血。自己怎麼敢走這條暗道?每次走不到一半,往日種種如畫卷一般在自己眼前浮現,心下便痛的再不能移動一步,慟哭而回,次次都要大病一場。
「老朽實在不知。」季堯的聲音已在發顫。
塗水鈺拉了拉万俟望的袖子。万俟望心下明白,扯扯手臂以示回應。
「沖啊!」塗水鈺大叫一聲,沖向樓梯,一腳踹開了門。
炊事房內的人滿臉疑惑:「......?」
「廚房?」万俟望也跟了上來。
炊事房眾人瞪大眼睛:「......!」
白鵲提著裙擺慢慢走上來。
炊事房眾人:「還有么?」
季堯自以為很帥的出場。
!滾回去!大媽們紛紛拿起身邊不知道白菜還是蓮蓬還是茄子,向洞口砸去。
季堯委屈的頂著暗器走上來。「為何待遇如此不同?」
一個像是主事的從廚房門口像裡面望了望,「鬧什麼?」
大媽們聞聲,飛快的圍成一個圈,把塗水鈺、万俟望和白鵲藏在了裡面,順手把季堯往外推了一把。可是大媽人數眾多,人人都要推一下,季堯就這樣被一隻只罪惡的雙手一掌一掌的推到了主事的的面前。
「......」
「抬起頭讓我瞧瞧?」那人勾起季堯的下巴。
「......」要不是我現在手臂有傷,必廢了你的手!季堯恨恨的想。
「這麼老,從哪兒來的?」主事的開頭問向圓形大媽們。
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哎?你不是......」
季堯冷哼。心想總是遇到一個長眼的,這次饒你不死。
「......記不起來了,還是你們說說他從哪兒來的吧。」主事的捶著自己的腦袋。
逗弄我是不是好玩!季堯怒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