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疫病
這幾日，醫館有些忙碌，東邊的李嬸給兒媳抓點安胎藥，西邊的張叔摔了腿，綁了石膏，拄著拐，家人扶著回去了。一會南邊的小月兒要給娘親抓點止咳藥，那北邊的周鄉紳知道文大夫回來了，來請去府上給大公子瞧癆病。
林未遠一律是坐地遠遠的，一壺茶，一本書，消磨時光，只偶爾抬頭看看一屋子的人。
妄兒在日漸增多的病人中，問診越來越老練，大家看她的目光，也越來越尊敬，都說文大夫收了個好徒弟。只可惜了明空和雲兒，被妄兒使喚的人都瘦了一圈，又是抓藥煎藥，又是要給外傷的病人洗傷口。明空還好，幹得不亦樂乎，雲兒可是嘟著小嘴，直想溜。
這不，今天已經第三次了，他溜到林未遠的隔間，搖著林未遠的手，撒嬌道：「師父，雲兒想去練劍，不想煎藥，你幫我和師姐說說，好不好，師父——」
林未遠好生無奈，用眼光一瞥門口，妄兒已經站在了那，正拿燦爛的笑容盯著雲兒。雲兒似也察覺到了她，一回頭看到她，又轉身站在林未遠身後，可憐地央求：「師父——」卻見林未遠，笑著擺擺手，說：「去吧。」
雲兒無奈，只能聳拉著腦袋，跟著妄兒去了。
「明空，你說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雲兒這邊，正煎著葯，看著旁邊在磨葯的明空。
「啊？我覺得挺好的啊。」明空正乾地起勁，壓根沒注意到雲兒的情緒。
「你個木頭和尚。」雲兒嘟囔著嘴，繼續煎藥，心想，要是弦哥哥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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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了——」這幾日的飯菜，都是秋三娘做好了，送到醫館，倒是不必妄兒每天操心了。
雲兒和秋三娘特別聊得來，說還要和她一起喝酒，三娘總是逗小和尚明空，明空每次吃飯就躲在一旁，他倆就哈哈大笑。
林未遠是照例不出來吃飯的，妄兒給送進房間去，每次三娘送飯過來，都看著林未遠的房間，若有所思。
妄兒看得出來，那眼神里，多少有些落寞。想來，這三娘，也是個有情的人，只可惜，這情，用錯了地方。
這天，妄兒和明空背著簍子去附近山裡採藥。
正下山，遠遠看著一群人往鎮上涌去，那些人布衣襤褸，似是經過長途奔波。
妄兒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又說不上來，便對明空說：「明空，我們早點回去吧。」
「好。」這一路，明空又向妄兒請教一些近日問診，不太明白的地方，妄兒都一一解答。他現在的醫術正是一日千里，妄兒都有些驚嘆，真是塊學醫的料子。
在妄兒看來，明空是那種，靜若處子，動若狡兔的性子，與她和雲兒在一起時，說話帶了些天真愉快的意味。與師父在一起時，又變得沉靜而捉摸不透。他時而像青松、像明月、像山間的泉水，又像手邊的一盞茶。明空身上，有他們都沒有的寧靜、堅定，和如風一般的洒脫。
他可以是那種會啃著饅頭，洗著帶血的繃帶，和你聊病理的人，也可以是手持菩提，與你探討禪理的人，他一舉手一投足，縱然只是在寫藥方，也讓人覺得全身發著光，似溫柔地撫慰著你受傷的心靈。
有時候，妄兒會開玩笑，說：「不知道中藥里可有一味葯叫『明空』？」
明空總是望著她笑笑，繼續去讀他的醫書。那個時候，妄兒會想，他到底是為何而來？
那邊，一大群人湧進了鎮子，見人就問醫館在哪裡？鎮上幾個開著的醫館都擠滿了人，連沒開門的一文醫館門口，也站滿了人，他們正大力敲著門，嘶喊：「大夫，快開門啊，大夫——」
「怎麼辦？前門都是人？」妄兒有些苦惱，明空拉著她，默默走到內堂後面，指了指牆。
「可是我不會輕功啊。」這時候，妄兒有些懊惱，怎麼一點輕功都不學。
「我會。」明空還沒等妄兒反應過來，已經摟了她，一個縱身，翻過了牆，將她放下來。
明空臉色有點微紅，妄兒還愣著，他會輕功？他會輕功！
「我們快走吧，去告訴文大夫。」
「對，趕緊找師父。」
妄兒三步並做兩步，趕到內堂，發現林未遠已經坐在了正廳，神色嚴肅。
「師父，門外——」
「我都知道了，你快去看下醫館內還有多少葯。」
妄兒聽到林未遠吩咐，轉身就走，碰到雲兒，他滿頭大汗，只聽他說：「師父，單室我都收拾妥當了。」
看來是出什麼大事了，妄兒想著立馬去查儲備的藥物。
「明空，你去一趟酒坊，找下秋三娘，就說我請她幫忙。」
明空領命，一個翻身，又出了醫館，直奔酒坊，秋三娘也正神色焦急地在店裡來回走，見到明空，立馬抓住問：「文大夫，那邊怎麼樣呢？」
「文大夫讓我來請三娘過去，說有事幫忙。」
「請我幫忙？」三娘神色見喜，似有些不相信。
「嗯。」明空點頭。
「我們現在就走。」
「三娘，今天鎮上是怎麼了？每家醫館門口都圍滿了人。」明空緊隨秋三娘的步子，問道。
「你還不知道啊？前面新葉鎮鬧瘟疫，縣府封了鎮子，但是還是有人逃到長樂鎮來了。」三娘低聲說。
「瘟疫？！」這可不得了，明空的神色也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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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夫，你找我來是？」秋三娘一進門便問道。
「三娘，你來了。都聽說了？」
「嗯，文大夫，這可如何是好？」
「三娘，你做事向來穩妥，我需要你從今天起維持好醫館的就醫秩序。拜託你了。」
「文大夫言重了，三娘定當儘力而為。」
林未遠聽她這麼說，點點頭，對明空說：「你與三娘一起去，現在開了醫館的門吧。」
「好。」說著兩個人，一起去了前堂，正要開門，卻見三娘攔住明空：「等一下。」說著，從腰間抽出一條皮鞭，從外堂搬出一張長凳坐下，說：「開門吧。」
明空點點頭，打開了門，原先擠在門口的人一下子全涌了進來。
卻聽一聲鞭響，一瓷瓶碎地的聲音，一襲紅衣烈焰，一腳踩著長凳的女子。大家見她長得甚是艷麗，紅衣皮鞭，瞧著性子應是潑賴的狠，便禁了聲。
秋三娘見他們都安靜了，虎著的一張臉，立馬笑了，走到大家跟前說：「我知道大家從新葉鎮而來，且先排好隊，文大夫才好安排救治你們。」聽說要排隊，人群中有人躁動，似是想要衝過來。
秋三娘立馬幾皮鞭下去，聲音倍響，在空氣里都炸開了花。「誰要是不排隊，休怪我秋三娘，這皮鞭可不是吃素的。」
眾人見這女子確實厲害，都怕了她的鞭子，老老實實地靠在了一起，不一會，便也有了個歪歪扭扭的隊伍出來。
秋三娘看了一會，只覺得人越來越多，看來這樣子下去不行，醫館人手不夠。她轉身對明空說，「我先在這頂一會，你回酒坊，叫上豆子和小八一起過來。」
明空領會，又回了趟酒坊，領了豆子和小八過來幫忙。豆子和小八，是酒坊里兩個夥計，平時和明空他們最熟了。
等明空再回到醫館，先前的病人，都已經安排在了各個單室，兩人一間，幸好醫館內單室內夠多，二十幾個人都差不多安排了過來。
妄兒正帶領他們去沐浴換病號服，明空見狀，說：「我來吧。」她明白明空的好意，便道了聲謝，回頭去準備一些常規藥物。雲兒則在林未遠身邊，替他在書架間找書，先前，林未遠已經替幾個逃亡者把過脈了，這是在研究對症的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