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姐姐,你怎麼了?姐姐……」
身穿淺粉色公主裙,頂著梨花頭,一隻手裡拿著一個芭比娃娃,另一隻手裡拿著一個水蜜桃的春花,站在春香躺著的床前,彎下腰,大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蜷縮成一團的春香弱弱地喊她。
春香被剛才突如其來的頭痛折磨得出了一身冷汗,虛弱地不行。連好朋友春花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好在春花的呼喚讓她緩過來勁兒,她深吸口氣,翻身坐起來,看向春花,虛弱道:「你來了,我都不知道呢。」
「姐姐,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好難看。」春花湊過去一些,一張大餅臉幾乎要貼到春香臉上了。
春香往後退點兒,倚靠在床頭,笑一笑:「我沒事,你坐吧。」
「好的,姐姐。」春花高高興興地坐下,把手裡抱著的芭比給春香看:「姐姐,你看,我家小花今天穿的新裙子呢。」
春香點頭贊小花的裙子漂亮,同時也贊春花的淺粉色的公主裙也漂亮,說她們姐妹的裙子都很漂亮。
春花一直把她手中的芭比娃娃當妹妹,所以春香會這麼說。因為春花的爸媽就生了她這一個獨生女兒,而春花很想有一個妹妹,就把她爸媽給她買的芭比娃娃當妹妹。無論她走到哪裡,手裡都抱著她的芭比「妹妹」,從不撒手。
「對了,這是我家小花給你帶的桃子,你吃吧。」春花突然想起什麼把手裡捏著的那個已經成熟了的水蜜桃托在手裡,甜甜笑著遞給春香。
春花家裡有幾十畝果園,都是種的水蜜桃。倪強聯繫的城裡那間養老院的十幾個阿公阿婆來桃花村採摘桃子,就是摘的春花家裡的。
來到桃花村后,最近這半個月春香吃的桃子不少。就像何莎莎說的,桃花村這個季節最不缺的就是桃子,隨便走到哪裡,滿地骨碌骨碌滾的都是桃子,真是賤得不能再賤的東西了。
雖然春香也已經向桃花村的村民迅速靠攏,一點兒不愛吃桃子了,不過,春花給她的可是心意,她不能不接受。
於是她笑著接過桃子,順手放到床頭柜上,說:「謝謝小花,現在我不餓,一會兒餓了就把它吃了。」
春花一轉眼,又看到了春香纏著紗布的左腳,怯怯地問:「姐姐,聽我媽媽說你的腳被菜刀砍了,走不了路了?」
「是啊,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春香鬱悶地說。
提起這個春香有點兒糟心,她倒是沒有借用何阿姨的那個所謂的那隻公雞的力氣太大了的借口,很明顯那個借口她也覺得不靠譜,怪不得人家何莎莎會無語,會懷疑她是故意弄傷了腳,好偷懶。
儘管包紮了,可那條五六厘米的傷口稍微一動就痛得鑽心。
春香覺得自己是敏感體質的人,身體上一有點兒疼痛就會比別人放大好幾倍。這一點兒體現得最明顯的就是每個月大姨媽來的那幾天,腰腹部位就好象是安裝了疼痛馬達,持續而源源不斷地把痛感傳到四肢百骸,敏感的神經再把這痛感放大,於是那幾天她就駝了,被何莎莎譏諷為炒壞了的小龍蝦。
兩個人在屋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閑話,外面春花她媽田玉香也在跟何秀紅兩人一邊幹活一邊拉家常。
她們兩個配合著殺了幾隻雞鴨,又拎了燒滾的開水來燙雞燙鴨,好拔毛。
在滾滾的蒸汽里,兩人各自坐在一張小板凳上,飛快地把那幾隻殺好了的雞鴨身上的「毛衣」給褪下來。
「你家莎莎真能幹,你看,一個人就把廚房裡的活兒都拿下來了,農家樂的生意也是越來越有起色。秀紅,你真是好命,生了這麼能幹的一個女兒,下半輩子有指望了。不像我,哎,我跟我家老常上輩子肯定欠了春花那孩子,這輩子她是來收賬的。」田玉香手上不停,嘴裡也不停嘮叨。
何秀紅撇撇嘴,不認同田玉香的話:「我好命?我好命也就不會離婚了,這些年受的罪大了。女兒再能幹,到最後還不是別人家的,都說女大不中留,我看我家莎莎也是我給別人家養的,她到時候結婚嫁出去了,不把我這個媽丟到南極,能常常回來看看我,我就阿彌陀佛了!」
「你家莎莎還能嫁出去,可我家春花可就是想嫁也沒人要,你還說你的命不好?」
「嫁不出去,可以招贅啊。你想,你家老常和你就春花這麼一個女兒,這些年你們兩口子省吃儉用,家裡果園種著,老常也給人看病,不少存錢吧。去年又蓋了樓,那樓沒有二十萬修不下來,桃花村的人說起你們家,沒有不豎大拇指的。」
何秀紅的這個話說到田玉香心坎里了,她女兒常春花小時候發燒,遇到她家老常進城去賣桃子,村裡又沒有醫生,耽擱了,腦子就燒壞了。導致春香的智力大概停留在四五歲的水平。這種智力,上到小學三年級,學校死活都不收她了。兩口子只能把女兒領回來,那個年代桃花村計劃生育管得很嚴,田玉香兩口子沒敢生第二個孩子。等到後面政策放開了,又老了,生不出來了。
她跟她家老常沒日沒夜拚命幹活存錢,也就是考慮到以他們家春花的智商恐怕沒人願意娶她。而且就算是有人願意娶她,他們也不放心女兒嫁出去,怕她被欺負。兩口子覺得,只有多多掙錢,以後給春香招贅個女婿上門兒,在兩口子眼皮子底下生活,他們的女兒才能真正安全又幸福。
田玉香抿唇笑起來:「我跟老常也是這麼想的,春花今年十八歲,再過兩三年,我們就給她招郎上門兒。手頭錢多些,才好招人。」
「哎,說實話,我也想給我家莎莎招郎上門兒,可惜我們家的家底薄。現在是經濟社會,沒有錢,誰又願意當上門兒女婿。所以啊,我說,我家莎莎只有丟媽的命了。」何秀紅搖著頭嘆氣道。
田玉香聞言忽然想起來什麼,往何秀紅跟前湊近些說:「依我說,眼下不是有個現成的人嗎?你把莎莎丟到他那裡去,就跟在你跟前差不多哦,和招贅也沒什麼區別。」
「……你是說……倪強?」何秀紅也不笨,立即就明白了田玉香的意思。可是轉瞬她又煩躁道:「我家莎莎說她跟倪強就不是那種關係,只不過是普通朋友。而且,你也看到過,倪強這小半年隔三差五就要跑來我們這裡一次。莎莎對他是個什麼態度?明顯得不感興趣的樣子,真得把他當普通朋友……你說,莎莎不喜歡,我也不能硬逼她要跟倪強發展男女朋友的關係吧。」
「倪強條件不差啊,為啥你家莎莎就是看不上?」
「不知道,女兒大了,她心裡藏事兒了,也不肯跟我說了。」
「我家春花倒願意說,可是說得都是不著調的……」
——
打仗一樣,何莎莎切菜炒菜送菜,伺候著那十幾個摘了桃子,到秀紅農家樂吃晌午飯的阿公阿婆吃完了中午飯。又幫著擺桌子倒茶,讓他們在農家樂里喝茶打麻將到五點,哈著腰臉上堆滿笑,送了他們上了回城的車,揮舞著手臂說:「歡迎下次再來!」
兩輛麵包車開遠,在遠近起伏的一片桃林里沒了蹤影,她才放下了手,搓了搓自己笑得有些木的臉,長長吁出口氣,拖著步子往自己屋子裡走。
今天可把她累慘了,除了廚房裡的那些灶上的活兒,她還當了服務員,把本應該春香看的活兒給幹了。
一想起這個,她就火大。
木著臉,幾乎是用踢的,她抬腳撞開了自己卧室的門兒。
沒有意料中的春香見到自己這種臉色,又這麼大的動靜,她會縮起身子害怕的樣子。然後自己就可以大發脾氣,趁機狠狠訓她一頓,好出口心中惡氣。
她看到的是……
春香正抱著她的枕頭香甜的睡著,口角甚至流出了亮晶晶的口水……
那是她的枕頭,春香竟敢抱著!而且是如同八爪魚一樣纏繞地抱著!
她討厭這樣的抱法!
還有春香的口水……
何莎莎古怪地抬起手使勁兒地擦自己的臉,臉越擦越紅。
...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