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章
晚上沒睡好,第二天瀝水起得有點晚。高琪和Amy已經出去了。侑宇和有珍還在睡覺。
瀝水洗漱完畢背了書包關上門準備走。客廳里,言若撕了一小塊火腿片專心致志地喂貓。他的頭髮稍稍遮住了點側顏,被從窗外透進來的光一打,變得有點微紅,像是照片館作出的藝術照效果。若瀝水是初次見到,大概也會覺得這樣的場景實在是美好的很,但因為見的次數多了,於是總算能在面對旁人的誇獎時謙虛地說出還好還好。
言若才來了一天貓貓就和他如此親密無間,這下Amy大概應該知道以前貓不願意讓她抱不是因為她魅力不夠,而是跟著她沒肉吃,只能吃沒有油的蔬菜。(Amy瘋狂減肥中,雖然本身就挺瘦。)
「烏比耶是不是胖了?」瀝水咕嚕咕嚕喝著水問他。
言若回頭,認真修正,「是椰奶,不叫烏比耶,我打算以後給它申請個商標保護之類的。」
瀝水不想和他爭,擺擺手應付。
「胖了十斤左右吧。」
「What,那我回去不是快抱不動它了嗎?」
「恩,要不然我喂它吃肉乾嘛?」
桌子上放了很多早點。各式各樣的壽司,牛肉麵,醬油豆腐,三文魚,烤熱狗,煎牛排,還有一堆水果沙拉。瀝水震驚,「這麼多,你買的?」
言若洗了手走過來,點點頭,「我對著日本旅遊手冊買的,你看看還有沒有漏。」
「你不會說日語怎麼和人家說的?」
「我會,我在來之前專門學了幾句這個方面的日語,雖然不是很熟練,但是他們還算聽得懂。」
瀝水呵呵笑,不客氣地抓了幾個壽司幾塊餅塞到包裡面,嘴上銜了一小塊牛排,擺擺手,「謝謝啦,拜拜,我走了。」
言若追到門口,「要不要再帶一點,你不知道我從高琪口中為你留下這些口糧有多不容易。」
瀝水已經下了兩層,遠遠地聽見,帶了十足的笑意,「夠吃了,再見。」
很不幸,鈴木教授檢查了作業,瀝水因為昨天晚上言若的突然到來沒有認真寫好作業,於是鈴木教授罰她寫了檢討書。
瀝水哀怨了一個上午,淺丘看見她桌子上的壽司,笑,「終於知道換花樣吃了,每天都吃白麵包我都快要以為你是麵包機了。」
瀝水附和著慘白一笑,忽然想起昨天淺丘和他說的那些話,抬起頭,欲言又止。
「瀝水,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瀝水想了想,答應下來,正好把該說的事情說出來。
因為教授要求寫英文檢討書,一個早上就在瀝水痛苦萬分抓耳撓腮地寫檢討書的過程中度過了。
臨近中午,一部分人先去食堂吃飯。瀝水留下來等還在做實驗的淺丘。
小組長帶著一個人上來,瀝水沒有仔細看,埋頭繼續寫。一堆人進了山本教授的辦公室,瀝水隱約只能聽見裡面說著英文,山本教授似乎很高興,辦公室裡面時不時傳出笑聲。
不一會兒,有人開門出來。
桌子被敲了敲,接著光線被擋了擋,「瀝水,你不要和我說你在寫檢討書。」
瀝水抬頭,言若整整齊齊地穿著西裝,領帶也打得一絲不苟,和今天早上看見的休閑風格判若兩人。他皺著眉,看著從她手中抽走的那份還沒寫完的檢討書,嘴角噙了笑意,分明有點幸災樂禍,「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沒寫作業竟然也要寫檢討書的」,他看著女孩惱羞成怒的表情,「而且,寫檢討書還寫得如此誠懇的。」
瀝水騰地站起來,把檢討書搶回來,「要你管!」
兩人一來一去的動作讓站在身後的山本教授一眾人都微微吃了一驚,「Doyouknoweachother?」(你們認識嗎?)
言若轉身,彬彬有禮,「Yes,Sheismyjuniorclas**ate.」(是的,她是我學妹)。
juniorclas**ate?瀝水心中微微有點苦澀,存了小心思,低頭。
「Thatisgreat,youcanworkhappilytogether.」(太好了,你們以後一起工作會很開心的。)
Worktogether?瀝水徵詢地看向言若,言若點了點頭,「我爸推薦我過來參加這邊的一項研究。」
瀝水覺得這兩天一定是恐怖組織在她的領空搞轟炸,不然她為什麼總是覺得措手不及呢?
山本教授給言若安排了一個稍大的辦公桌,和瀝水毗鄰。
瀝水去列印室替言若拿了專門給他製作的ID出入證。回來的時候看見言若和淺丘在交談。
淺丘見她回來,笑著問了一句「吃午飯去嗎?」
瀝水含糊,下意識地看向言若,言若淡淡,從她手中接過ID卡,說了句謝謝。
淺丘去了趟山本教授辦公室。
言若喜怒未顯,「你的檢討書給我,我幫你寫,雖然在這方面我很業餘。」
然後他很滿意地看著瀝水再次扭曲的臉,笑了笑,摸摸她的腦袋,「好好吃飯,這可能是你們之間最後的午餐了。」說著拿著檢討書瀟洒踱步離開。
兩人在一家牛肉麵解決午飯。
「鈴木教授檢查作業了嗎?抱歉抱歉,我情報失誤。」
兩人哈哈大笑。
「言若同學也是B大來的,你們之前認識嗎?」
瀝水實誠地點點頭。
「這個項目是中日合作的,我媽看了言若同學的簡歷覺得很滿意,我也很佩服他這個年紀就能在美國期刊上發表文章。」
瀝水咬了一口面,有點矜持地點了點頭,等一下,她後知後覺,自己為什麼要矜持?
話題落下,一時無話。
瀝水吸了一口氣,「淺丘,我覺得我們……」
淺丘看過來,溫溫和和,淺笑。
瀝水在桌子底下掐了掐自己的手,「我們不……」
淺丘忽然伸手護住瀝水的胳膊,原來是一個服務員推著裝滿熱湯的大桶從過道上經過,待她走遠,淺丘鬆開手,「瀝水,我知道,只要你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了,我沒關係。」
他笑得和順,彷彿眼睛裡面種了斑斕的星星,滿滿的,明媚的。
「我們才認識六十三天吧?」
瀝水掰指頭。
「你要在日本一年,才過去了十分之一,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他伸出手,正式地握了握她的手,「中國有句古話是不是叫做來……力方……藏?」
瀝水囧,僵硬地點了點頭,這句話在中國,好像更多是用來約戰的?
淺丘吃過飯直接去他導師家裡。瀝水一個人會研究所。
家近一點的同時都回去休息了,辦公室裡面只有幾個人。
言若坐在座位上一邊啃著壽司一邊在紙上刷刷刷寫著。
好傢夥,她一個早上總共才寫了兩頁,言若一個小時寫了兩頁,於是瀝水心中**裸地不平衡了。
「你回來了,我差不多在給你寫結尾了,我本來想給你引用一句名人名言的,但是想一想好像名人裡面沒有不寫作業的。」
瀝水已經被虐到好脾氣了,伸手在他的唇角抹了抹,「多大了,吃個東西還能沾上奶油,等一下,你吃的這個壽司不會是我早上帶過來放在辦公桌上的吧?」
言若點了點頭,看著瀝水變幻莫測諱莫如深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你不會在裡面包了三氧化鋨吧?」
說著衝到洗手間,瀝水只聽見嘩嘩嘩的水聲。
瀝水無辜,「我只是想說那個壽司有點干,配水會好一點。」
下午,山本教授派了一個女研究生和言若交洽相關事項。
大抵是因為實驗室除了淺丘以外,其他的男同胞全是清一色的內涵主義者,所女生但凡見著一個帥哥都覺得是福星高照,就像是茄子遇上油,情不自禁就想貼過去。於是研究所難得地洋溢著歡快的氣氛。
瀝水專心致志地處理著手頭的一份數據,用電腦比對分析,忽然聽見那個女研究生在叫她的名字,回頭髮現言若也認真地看著她。
瀝水走過去。
言若攤開手中的一份報表,收起平時的玩世不恭,庄肅,「這個數據是你做的嗎?」
瀝水被這樣的氛圍影響,看了看,認真地點頭,「是我做的。」
言若翻了翻,抿嘴,側頭看她,筆在紙上敲了敲,「可能有點出入。」
他拉了一張椅子放在他身邊,「我們談一下各自的想法。」
女研究員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她,想著可能是他們太致力於學術研究,於是露出母性的笑容,還體貼地把言若放在桌子上的手錶拿的遠一點,害怕發生類似於牛頓煮手錶之類的業界悲劇。
「我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演算一遍,你看一下合不合理。」言若說著筆在紙上刷刷刷地動起來,一邊寫一邊解釋,低沉的聲音,類似於大提琴的獨鳴。他的眉眼微斂,平靜如斯。
瀝水本來有點分神,看見言若那般專註連忙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注意力集中。兩個腦袋越貼越近。寫到最後一步,言若抬起頭,瀝水的髮絲掃過臉頰,殘留著淡淡的清香,女孩膚如凝脂,大眼睛認真地看著草稿紙。
言若收了筆,支著手,嘴角含了笑意,專註地看著女孩,「瀝水,我發現,你坐在我旁邊,真的很影響我的效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