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衛母提親
衛嫤回府當晚,便簡單而又不簡略的將廣源樓之事悉數說與衛媽媽。
聽完後衛媽媽難掩驚訝:「原來世子夫人是這麼想的。以前在府里,每次你勸世子給吳氏送東西,隔日請安她必會在老太君跟前誇你一通。」
衛嫤有點理解無能,這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做派,再活八輩子她也學不來。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吳氏貴為世子夫人,還跟個小丫鬟來這一套,這得有多小家子氣。
「不提她,娘,我看世子倒跟變了個人似得。穀雨下去傳消息,得知世子是路過廣源樓,想給世子夫人買些蜜餞果脯。」
衛媽媽感慨:「璉哥兒打小就聰慧,只可惜侯爺醉心書畫,對他並不上心。老太君就算再盡心,也有看不到的地方。好多事他不是不懂,而是壓根沒人教他。」
「原來如此,說起來今日多虧了世子。若沒他壓下吳家,日後不單咱們,恐怕阿衡也有不少麻煩。」
提起晏衡衛媽媽來了興頭:「依我看未必。」
「這又是怎麼回事?」
衛媽媽滿臉高深莫測:「別看你娘只是個管事媽媽,這些年跟在老太君身邊,我也算見識過不少事。你看這玉,起初就包在灰突突石頭裡,得尋機會開採出來,再由能工巧匠雕琢才能成型。人也是一樣,你得現有天分,再抓住機遇努力一把,才能真正出頭。」
衛嫤滿面崇拜,這不就後人總結的,天才是99%的靈感和1%的汗水么。沒想到提前這麼多年,衛媽媽已經悟得這麼透徹。
「這些年來西北戰事頻繁,為何只有吳家出頭?」
「娘,我明白了。西北軍人數眾多,單靠龐大的基數,怎麼也能出幾個軍事天才。這些年卻只吳家人出頭,怕是他們在費盡心機打壓異己。阿衡也算有本事的,對他吳家要麼拉攏要麼打壓。看吳家態度,他肯定沒接受拉攏,那他肯定沒少被吳家算計,這次連他所斬殺敵首都被吳家人貪墨。這樣他還能平安到達京城,那說明面對吳家他有自保之力。」
衛媽媽滿意的看著女兒,阿嫤自幼聰慧,許多事一點就透。這些年好些人都勸她從慈幼局抱個男嬰繼承衛家香火,但她只是聽聽,從未放在心上。阿嫤這女兒不比一打兒子都要強?她抱個隔肚皮的哥兒來養圖什麼,分薄女兒嫁妝?還是時刻擔心兒子跟自己不親,給自己找不痛快。
「哎,如此看來衡哥兒有成算、有本事、有擔當,竟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婿。」
「娘」,衛嫤虛弱地刷存在感:「我還在這,沒睡著。」
衛媽媽輕點她腦袋:「就是在跟你說。知道你羞澀,但這過這村沒這店,未免夜長夢多,明個娘就探探他口風。」
握拳,衛媽媽一副隨時搶壓寨女婿的土匪架勢。
衛嫤無奈地翻身,本以為兩世沒正經談過戀愛,就這樣直奔主題,自己會心情複雜。但臨到頭她才發現,她只余期待和淡淡的喜悅。
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唇角上揚,她呼吸漸漸平穩。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早衛媽媽出門,便見晏衡提著個食盒進來。食盒還冒熱氣,提手上刻著廣源樓標記。
「衡哥兒怎麼去買廣源樓早點?」
衛媽媽可清楚廣源樓早點有多難買,雖說京城有宵禁,但也擋不住食客通宵排隊的熱情。最後廣源樓沒辦法,便隔開一小間夜裡開著,供等候之人遮風避雨躲宵禁。京中權貴多,隔間夜夜爆滿,排一夜都有可能買不上。
晏衡將食盒擱在柳樹下石桌上,掀開蓋子,熱氣中露出小籠包精緻的輪廓。
「我與廣源樓東家有些矯情,昨日見阿嫤與阿昀愛用這些,特意請掌柜留了些。」
阿嫤的確最愛小籠包,尤愛蝦仁的,看到幾近透明的包子皮下蝦仁的粉色,衛媽媽心裡那個樂。昨晚阿嫤回來還說,廣源樓紅燒大蝦做得好吃,她吃了許多,沒想到才一回就被注意上了。
「阿嫤就愛這些,她被我慣壞了,吃食必須得精細。」
晏衡神色有些不認同:「女兒家合該嬌養,阿嫤……她很好。」
「恩,阿嫤這孩子,也不是你面上看得那樣。有條件時她自會挑最好的,讓自己舒坦些。可換種境況,她也能受得了粗茶淡飯。當年老侯爺去世時,她個頭才比這石桌高不了多少。闔府辦喪事守孝茹素,整整四十九天麻衣、白水、涼饅頭,我都有些熬不住,她那麼小個人愣是咬牙堅持下來。」
晏衡唇角微微上揚:「在驛站時,阿嫤也能接受布衣荊釵。」
衛媽媽再向前邁一步,歷經人情世事的眼看向晏衡,口氣務必認真:「那依衡哥兒看,阿嫤可為良配?」
晏衡瞳孔陡然放大,衛媽媽這是在向他提親?但這可能么?阿嫤生得美、性子好、家資頗豐,京城裡有的是人排隊求娶。先前可能還顧忌吳家,如今有了世子關照,她自可在京城尋個好人家,安逸一世兒孫滿堂。既然有得選,她又何苦跟他去西北遭罪。
想到這他拱拱手,「阿嫤是個好姑娘,但晏某實非良配。」
衛媽媽聽完前半句揚起的笑容僵在臉上,好在她見過世面,很快鎮定下來,換上長輩慈祥的面孔,語氣緩和地問道:
「衡哥兒可是有為難之處?」
晏衡點頭,拳頭攥緊又鬆開。自牙行相識起,他的目光總不由自主地黏在阿嫤身上。看她巧笑嫣然、看她落落大方、看她發自內心地關心阿昀,每多了解一分,他對阿嫤的喜愛便加深一層。短短几日,這份感情已經紮根心底。
這樣放棄阿嫤,他實在不甘心。可他更明白,順水推舟應下衛媽媽,才是真正害了阿嫤。
「衛家是清白殷實之家,媽媽明理仁善,阿嫤亦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正因如此,在下才不得不拒絕。」
幾乎是憋出最後幾個字,晏衡躬身道惱,低垂的臉上眉頭緊皺。
衛媽媽表情絲毫未變:「看衡哥兒把我們誇的,你也是百里挑一的俊彥。有顧忌不妨說出來,咱們一道參詳參詳。即便不是阿嫤,日後你總要成親,總不能任人擺布娶個掐尖好強的糊塗婦人。」
晏衡動容,他知道衛媽媽心存疑惑,可同時她也確實在為他考慮。自娘去世后,她還是第一個為他打算的長輩。
嘴唇闔動,他盡量簡單地說明:「實不相瞞,阿昀與我娘親三年前病逝,新進門的繼母家中世襲百戶,其父乃是我上峰。他交好吳家,在酒泉郡一手遮天。」
待他說完,只聽正房窗邊響起清麗的女聲:「不過是一百戶,憑阿衡勇略,還能懼怕此人?或是阿衡覺得,我就是柳樹榦上的菟絲子花,只知攀附不能經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