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商議對策
衛媽媽一提晏衡,楚英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這是想要藉助侯府的人脈和勢力。
這些年楚英閑來無事,見最多的便是這些后宅紛爭。一開始他很厭惡這般狐假虎威之事,看多了后他開始麻木,但私心裡還是覺得那些被女人三言兩語便騙到團團轉的朝廷命官真是蠢透了。
直到如今,衛媽媽也用這般手段讓他出手。她不過是仗著老太君愧疚,以及如今對世子夫人吳氏的厭惡藉機說出此事,這點小算計甚至不用他思索就能看出來。本來以他的性格應該厭惡,可事到如今他除了竊喜就是慶幸。
竊喜晏衡出事,讓她有求得到他的地方。慶幸自己如今還算有點權柄,在她有需要時可以幫上忙。
許久未曾體驗過的愉悅之情不可遏制地從心底升騰,楚英終於明白了,先前那些甘心被後院女人利用的朝廷命官不是真的蠢。能立足朝堂的就沒一個蠢人,可能會被那些婦人手段一時蒙蔽,但不可能一直看不穿。看穿了還心甘情願做一個人手中的刀,這就是感情。
此時此刻,他麻木了近二十年的心重新感受到了鮮活。
「刑部官員以何理由帶走的晏大人?」
他肯問就好,許久未曾用手段的衛媽媽長舒一口氣,心下是連她都未察覺到的放鬆。
回答楚英問題的是衛嫤。
「刑部的人是昨日來的,幾位官員只說叫阿衡過去詢問此次戰事的具體情況。可這都一天一夜了,他還是沒回來。」
「一天一夜?」
楚英瞭然,昨日他被老太君支出城。後來半路收到青娘母女要過府的消息,事都沒辦快馬加鞭地趕回來。跟個毛頭小子洗漱更衣,務必讓自己看起來俊朗些,一番忙活完后他們已經到了府門外。
這般忙碌以至於他根本無暇顧及京中其它事,肯定也不知道刑部動向。
不過以他過往經驗,這會卻肯定一點:「若是普通問話,最遲刑部放衙人也就一塊回來。這麼長時間的話,應該是暫時被刑部扣押。」
衛嫤瞳孔微縮,聲音中帶出急躁:「侯爺的意思是,阿衡他被關進了刑部大牢?」
「應該是這樣。」
楚英點頭,察覺到她的焦急,又解釋下:「你別著急,刑部大牢不像外面人想象得那樣。裡面有很多區域,不同罪犯收押地點不一致。晏衡最起碼是為官之人,在確切定罪之前,沒人敢對他濫用私行,而且他住得地方相對來說條件要好一些。」
不會濫用私刑應該是如今最大的安慰,可條件好……畢竟大牢,再好能好到哪兒去。
她的心思明明白白寫在臉上,見此楚英無奈道:「最起碼也得是個單間,有火炕有個小桌子,還有些書讓他解悶。不過條件好不好倒是其次,人總不能一直呆在牢里,得想個法子先把他弄出來。」
他這是肯幫忙?自打近了鎮北侯府後,衛嫤就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但如今她也管不了那麼多,能先把晏衡救出來也好。
就在他們說話這會,封老太君也從自責中走出來,一旦冷靜下來,她又成了那位主掌侯府幾十年的老太君。見兒子一門心思想蹚渾水,她迅速分析了狹隘如今局勢。
鎮北侯府蟄伏三十年,如今的確處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凡事都有好壞兩面,當年交還軍權的決定,讓侯府保住了榮華富貴,而不是像一般手握大權的武將那樣弄個身首異處家破人亡的下場。從這點來說,當年的決定無比明智。然而有得必有失,退出了權力中心,鎮北侯府的繁榮也在急速衰敗。直至今日,甚至連世子楚璉的官職,都要托其恩師國子監祭酒柳大人周旋。
封老太君敏銳地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侯府用不了多久便會敗落。人生總有起起落落,侯府落了三十年,如今有吳家在前面頂著風頭,如今他們也是時候爭點權利。想爭權首先得明確方向,慶隆帝已老,太子非嫡非長能力又沒那麼出眾,眼看著亂局已成。如今最好的方式,便是支持一位最有可能登頂帝位的皇子。
可她拿什麼支持?侯府那塊門匾么?京中最不缺的便是爵位,可爵位只是個虛名,有實權才是真的。
當年楚家在西北以軍功起家,文臣那一套他們完全不會。即便可以現鑽研,也沒必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如今最好的機會還是從軍權上入手,想到這她看向下面站著的阿嫤。托吳氏的福,她曾聽過晏衡的一些事。雖然吳氏嘴裡一般說不出什麼好話,但她有自己的判斷。不論是「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陷害吳功」、還是「奴顏媚主不怕得罪人的檢舉西北軍賬冊中那點大家都知道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讓她對此人頗為欣賞。
這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很值得合作。
想到這她開口了:「阿嫤是咱們侯府出去的姑娘,不論以前發生過什麼,關係擺在那,咱們能幫就幫。」
雖然想著拉攏晏衡,但封老太君這番話卻說得極為藝術。用衛嫤的身份做文章,以感情為引線,不著痕迹地串聯起兩家關係。
楚英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老太君:「那是自然,不過此事得從長計議,阿嫤先說說具體情況。」
雖然沒把話說死,但楚英心裡還是存著十足把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侯府沒了兵權,不代表就會變成個守著金山銀山坐吃山空的空架子。再者,外人看來這三十年侯府一直龜縮,真實情況如何也只有他清楚。
「老太君最好了。」
即便失去記憶,身處熟悉的環境中,原先習慣的那些話如今依舊能脫口而出。
玉一般的姑娘俏生生站在她跟前,唇畔揚起的笑容帶著三分嬌憨,清脆中帶著一絲甜糯的嗓子說著動人的話語。熟悉的感覺襲來,久違的封老太君只覺全身泡在溫泉中,熱乎乎暖烘烘。連帶著她本想幫忙的那顆心,少了幾分為家族計的算計,多了幾分真誠。
「阿嫤也好,」面露輕快,老太君鼻翼兩側的法令紋也淺了不少:「看把你給擔心的,放心,刑部大牢老太君以前去過,給官員住得地方條件不比驛站差。你別急,先坐下慢慢說下情況。」
老人慈祥的聲音有股安撫人心的力量,與衛媽媽對視一眼,衛嫤在下首寬大的紅木椅子上坐下來,衛媽媽坐在上首,楚英坐在她對面。
「這事還要從瓦剌人突然圍城說起。其實前年冬天幽州大火時,那會是阿衡最緊張的時候。因為徹查之事西北官場正亂著,且大火后不久下了好大雪,天時地利都在,是進攻的最好時節。」
見對面楚英認同地點頭,衛嫤繼續說道。
「可厲兵秣馬等了整整一個冬天,瓦剌人就跟憑空消失般。經過那個冬天,一整年都沒事,秋收過後還沒入冬,我們警惕心有點下降。恰好幽州行宮要開始打地基,那邊缺人,便暫時調了西北軍過去。沒想到就那麼兩天功夫,西北軍剛到幽州城,涼州城便被圍了。當時阿衡和我就覺得,可能有人泄露了軍機。」
「這般巧合,的確有可能。」
「如果這還只是猜測,後來幽州城地下密道被發現,整個幽州也陷入苦戰,這時候幾乎可以確定有人在泄密。」
回憶起這事衛嫤一臉苦惱:「如果是別的進攻方式還好,偏偏敵人是走密道。侯爺您應該了解幽州城新城由何人設計,當年的設計者韋相恰好是阿衡的曾外祖父,這會他跟舅舅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韋相?」
楚英早已知道其中有這一層關係,但封老太君卻不清楚。
「對,韋相是先帝朝時的內閣首輔,因為一些主張被人誣陷流放到西北。」
衛嫤簡單地解釋著,封老太君也隱約回憶起來。消化這一事實后,她對自己方才所做決定更有信心。
「畢竟當年密道的設計圖只有韋相一人知道,前年聖駕巡幸西北時,阿衡與韋相的那層關係徹底暴露在滿朝文武目光下。現在出了事,肯定所有人都懷疑他。」
越說衛嫤越發無奈,不論別的,但密道泄露一事,若不是她跟晏衡關係這般親密,肯定也會心生懷疑。她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別人。朝堂中如何議論她只隱約聽到了一點,如今形勢對他們天然不利。
此時此刻,她只覺黑暗中有一張密實的網朝他們撲來。掙不脫逃不掉。
「不對。」
心煩意亂之時,上首突然傳來堅決的否定聲。衛嫤坐直了,滿懷希望地看過去。
封老太君一身暗紫色衣袍彰顯出不可忽略的氣勢,端坐在上首,她那雙魚尾紋深陷的眼睛,不知何時已從老年人獨有的渾濁變為如今的銳利。察覺到衛嫤目光,她對視回去。
「阿嫤方才那話說的不對,我便不會懷疑晏衡。」
這下連楚英也驚訝起來,坐直了身子,他順應民意地開口:「娘,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封老太君也沒賣關子:「也不怪你們不清楚,畢竟是積年舊事。我很確定,幽州城密道當年的設計圖紙,絕不止韋相一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