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灰色的天空漂浮著塵埃，間或有幾隻烏鴉飛過，發出幾聲悲鳴。

往日里有序的車道上被廢棄的車輛堵死，有的甚至已經撞翻到了護欄外，變成一堆破銅爛鐵。

高樓大廈一層層垮塌，將地面壓得凹陷，彎折的鋼筋暴露在水泥之外，猙獰的指著天空。

華美的別墅剝落了彩漆，修剪整齊的花園長滿的野草，防盜用的鐵絲網布滿鐵鏽，被拆掉的合金大門口有幾具猙獰的屍體進進出出。

這是十年後的末世，荒蕪、廢棄、了無生機。

「博士，樣本採集完了。」一個身穿防護服的青年走到洛晰身邊，將一隻綠色的試管遞給他，臉上帶著一點興奮。

洛晰將目光從別墅門口的喪屍身上收回，接過青年手中的試管，仔細端詳了片刻，漸漸舒緩了眉頭。

「好，我們回去吧。」

這是一隻末世的生物研究組，洛晰是這隻優秀隊伍的帶隊博士。十年來，他們嘔心瀝血研發控制喪屍病毒的藥劑，想要為人類創造希望。

但是那最後一個a-47基因組卻遲遲找不到匹配鏈，沒有匹配鏈就無法進行rna翻譯，不能翻譯意味著這種生物蛋白不能合成。

洛晰帶領的k組成員不斷嘗試，不斷改進，終於在一個月前發現的變異植物身上篩選出了代替基因組，而這株植物就長在這在末世前被譽為『東方城堡』的別墅花園中。

採集到了樣本，幾名k組成員立刻坐上了藍天基地的護送車，因為洛晰是末世少有的幾位頂尖生物化學家之一，所以這次採集任務竟然是由異能者小隊護送的。

隊長秦易洺是一名七階的雷屬性異能者，乃是末世的風雲人物，洛晰就算久在實驗室也是聽聞過他的名聲的。

此時一名護送隊員正站在花園口前，看到洛晰手中的小試管，臉上露出一絲詫異。

「博士這麼快就完了？這麼一點夠嗎？好多人要用呢。」

「……」雖然覺得這問題實在蠢的很，洛晰還是面無表情的回答了。

「只需要採集一點，拿回實驗室可以自己培養。」

「好了，什麼都不懂就不要亂問，省的給我們隊丟臉。」一名英俊的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敲了敲先前那名隊員的頭，正是秦易洺。

「老大，我就是不懂才要問嘛，又不是誰都有博士那麼有文化，什麼什麼證考了一筐。」

「你小子你還不快去清理喪屍，在這裡貧什麼貧?」秦易洺再次一掌拍在了隊員頭上，痛的那隊員一邊跑一邊怪叫。

「博士，你不要和小陳一般見識，這下子就是欠揍。」

「嗯」洛晰面無表情的將試管裝進採集箱，對於方才那一幕並不在意，在他看來任何事都不如他手中那隻試管有觀賞性。

秦易洺摸了摸鼻子，有些無語。雖然早就聽過這洛博士不好接觸，如今一見分明比傳言更勝，冷的掉渣了。

因為有秦易洺的坐鎮，這是返途並沒有出現什麼差錯，所有攔路的喪屍都被清理了乾淨，洛晰一行人沒有絲毫傷亡的回到了藍天基地。

一回基地洛晰就帶著k組的成員進入實驗室，連飯也來不及吃就埋頭進了實驗之中。秦易洺看著平日里冷冷清清，一做起實驗就風風火火的洛晰，感覺自己對科學怪人又有了新的認知。

無論是對洛晰以往成就的肯定，還是這項研究的重要性，藍天基地的高層都將洛晰的安危放在了首位，回基地之後也沒有將秦易洺調離洛晰的身邊。

比起在安全設施完備的實驗室當一個面癱的貼身保鏢，秦易洺顯然更喜歡外出獵殺喪屍，但是基地給出的條件確實優越，加上洛晰的實驗意義非常，秦易洺還是忍下了這枯燥的工作。

「tl-15試劑。」洛晰一邊擺弄著培養基上的顯微鏡，一邊朝著旁邊伸出手，這時候助手應該會把他要的東西遞給他。

秦易洺無奈的看著洛晰朝著空氣伸出的手，將一旁標註著tl-15的試劑瓶遞給他，洛晰完全沒有發現不對，接過之後掃了一眼就往培養基滴加三滴，然後一邊觀察一邊記錄數據。

秦易洺動了動嘴，還是咽下了即將出口的話。他記得他已經告訴過洛晰幾次助理有事出去了，洛晰似乎一次也沒聽見，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這樣對外界毫無防備，連一日三餐都會忘記吃的的人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迹。

「抗氧化素。」洛晰的話打斷秦易洺的思緒，他掃了一眼一邊的試劑架，隨手遞了過去，這熟練的動作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秦易洺被洛晰當助手使喚了一天，直到傍晚時分，洛晰還沒有停手的意思。

「aptx」

秦易洺找了一圈試劑台，也沒有找到洛晰要的試劑。

洛晰久久沒有拿到試劑，有些疑惑的朝旁邊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正在翻找的秦易洺。

「我找不到。」秦易洺站起身，有些無奈的朝洛晰攤了攤手。

洛晰默默的看了秦易洺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說：「你什麼都不會站在這裡幹什麼？」然後自顧自的走到冷凍室，將一個著重保存的試劑瓶取了出來，取了一滴又放了回去，繼續投入到實驗中。

秦易洺：「……」他剛才是被嫌棄了吧？是吧？吧？

本來秦易洺已經打定主意不管這個不領情的面癱，但是眼看飯菜都冷了洛晰還在那裡寫寫寫，又有些不忍心。

「該吃飯了。」秦易洺走到洛晰身邊，不情願的開了口，然後被無視。

「該吃飯了！」繼續被無視。

「不要看了，該吃飯了。」秦易洺的手直接按在洛晰要寫的那一頁，洛晰落筆的時候直接畫在了他手上。

「怎麼了？」洛晰偏著頭，看向秦易洺，眼中有著一些疑惑，一些不滿。

因為兩人本就隔的很近，洛晰這一偏頭險些擦過秦易洺的唇。

這是秦易洺第一次這般近距離的看洛晰，因為長年待在實驗室里，洛晰的皮膚很白，白到近乎透明，好似一碰即碎。但是那雙眼睛卻很乾凈，只專註於自己的事，不會沾染分毫末世的險惡。

洛晰並不習慣與人靠的太近，不動聲色避開了些，這一舉動也驚醒了秦易洺。

「該吃飯了。」

「我助理呢？」

「她出去了。」

「等她回來我再吃吧。」

「你是還要讓人喂嗎？沒有助理連飯都不吃。」秦易洺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洛晰真的鄭重的點了點頭。

「……」

洛晰慣來不擅長撒謊的，而且他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我的時間很緊，不能浪費在吃飯上。」

「原來吃飯也叫浪費時間……」多少人拿命去拼，就是為了有飯吃，結果在洛晰這直接成了浪費時間，秦易洺的價值觀回爐重造了。

「你助理要是不回來呢？」

「我不餓。」

洛晰話剛落，肚子就咕嚕的叫了一聲。看著難得臉色不自然的洛晰，秦易洺掩住嘴角，雙肩忍不住的起伏，最後乾脆笑出了聲。

洛晰看著越笑越起勁的秦易洺，臉色冷下來。

「我要做實驗了，你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秦易洺走了出去，沒一會就端著一份熱飯菜回來。

「我現在很忙，你放著吧。」

「沒事，我喂你。」

「……」

秦易洺長這麼大第一次喂人吃飯，卻沒有覺得多少難堪，因為洛晰的專註點始終在實驗報告上。他喂他張口，看起來倒是聽話的很。

實驗室十分安靜，紙張翻動之餘，甚至能聽見洛晰小聲吞咽食物的聲音。

秦易洺竟然詭異的生出一種甜蜜的感覺，看著洛晰輕抿的唇，突然也覺得好餓。

「隊長，我找你——」陳一秋多日不見秦易洺，本來想彙報一點事，結果剛走進實驗室就看到了跌破眼鏡的一幕。

他們平時凶神惡煞的隊長，竟然一臉溫柔的在給博士喂飯，是他看錯了，還是他們老大神經搭錯了？

「沒事就滾出去。」秦易洺瞥了陳一秋一眼，感覺到洛晰已經吃完了，又趕緊挖了一勺送到他嘴邊。

「呃……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那個老大我就不打擾你了。」

被秦易洺的眼神嚇的秒慫的陳一秋，立刻閃出了實驗室，再不敢打擾老大和博士的二人世界。

只是……為什麼是博士？

天，老大竟然喜歡男人，陳一秋這才後知後覺發覺他好像看到了了不得的事，不會被老大滅口吧，他還沒娶妻呢？就這麼死了太可憐了……

陳一秋的腦迴路已經越拐越偏，幸好這些秦易洺都不知道，否則他才想真的滅口。

「我吃飽了，你去吃飯吧。」

「你才吃一點，再吃些吧，還剩這麼多。」

「我吃飽了。」秦易洺打的分量有些大，洛晰又不是他那些隊員，怎麼可能吃的下？

「那我吃吧。」

「可是這……」是我吃剩下的……洛晰話還沒出口，秦易洺已經自顧自吃了起來，他只好將話咽了下去。

五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秦易洺和洛晰同吃同行同睡，從保鏢轉行成了助理。一個大男人一臉溫柔小意的給另一個男人喂飯，這一幕曾經戳瞎了多少人的雙目，偏偏秦老大還樂在其中。

基地內已經傳出了異能第一人秦易洺和著名生物化學家洛晰的不尋常關係，此消息曾一度讓眾多愛慕秦易洺的女子破碎了芳心。

秦易洺本來還想過澄清，但是一看到洛晰就忘到腦後邊去了，只是讓人不要傳到實驗室去，免得影響博士工作。

「秦老大你確定是為了博士的工作著想，不是擔心博士知道後跟你翻臉？」

「滾」

外界的流言蜚語沒有傳進洛晰的耳朵，他的全身心都撲在了研究上，這支影響世界的藥劑終於在五個月後問世，今天就是最後的驗證階段。

這一天，洛晰起床后卻沒有看到秦易洺，一時有些詫異。新來的助理告訴他秦易洺離開基地執行任務了，要一個星期才回來，讓她代理。

只是換一下助理的話，洛晰並沒有什麼意見，秦易洺本來就只是他的臨時保鏢，如今有任務很正常。

洛晰換上消毒的衣物，然後走進觀察室，今天是實驗的最後一天了，如果沒有問題，這支藥劑就可以推廣了，人類也就有了希望。

特殊材料製成的透明隔離室內，一名全身青紫的感染者靜靜躺在床上，手背上插著一根針管，有透明的液體不斷輸入他體內。

當管內的液體完全輸完，感染者周身的青紫開始逐漸淡去，潰爛的皮膚也停止了化膿，長出的尖牙開始鬆動，這一系列跡象都表明他正在好轉。

k組的成員聽到儀器反饋的數據，突然激動起來，一個個相擁而泣，對於幾年的期盼終於有了交代。

洛晰站在人群最外面，臉上始終保持著平淡的神色，無悲無喜。

在眾人歡慶之時，洛晰默默的回到了實驗室，試驗台上擺著的那支藍色試管，投射著淡淡的藍光，一如他想象的星空的顏色。

他從小就被組織特殊培養，所有記憶都是關於實驗室的。他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導師讓他學習什麼他就學習什麼，讓他研究什麼就研究什麼。

導師傳授給他豐富的知識，音樂，繪畫，書法……他都一一學習，卻從來沒有使用過，因為導師教他這些也不過是讓他了解世界的各方面，訓練他的思維，但也僅僅是讓他了解而已。

洛晰的腦中裝著一個世界，但是他卻連真正的世界是什麼樣的都不確定。

曾經有一個助理告訴他應該出去旅行，外面的世界很美麗。

音樂不是黑色音符的簡單排列，繪畫也不是一堆色彩的有序混合，它們是情感與美的碰撞。

但是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助理。

他沒有自己的意願，他做的任何事都是導師要求的，包括最後的死亡，也是早早安排下的末章。

【叮，這裡是系統017為你服務。】

在洛晰喝下藥劑之後，腦中突然響起一聲電子音，這種實驗機械的聲音他最是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