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醫院偶遇
回到家中,窗外已是瓢潑大雨,徐真真沖了個澡出來,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多了三條簡訊,她大致掃眼,許是見她一直沒回消息,宋堯一連問了三遍:到了嗎?
她諷刺一笑,突然就有些看不懂他了。
明明不愛,為什麼又要糾纏?
至少,她現在決心要做個有骨氣的女人。
徐真真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坐上沙發,她隨手拿起旁邊一本旅遊雜誌翻看。廈門鼓浪嶼自由行的廣告貼得又大又醒目,徐真真看了看景點的介紹和價格,微微有些心動。
在雲江市壓抑了這麼久,滿腦子都是宋堯的陰影,興許,她是時候該出去散散心了。
逼近初冬,溫度漸冷,有時的霧霾彷彿在城市上空罩上層白布,容易令人迷失方向。
喬予笙做完月子之後,很少出門,她一門心思都在順順身上,也沒多少精力關注外面的世界。
談祉睡眠好,胃口好,四十多天長得白白胖胖,抱起他時,小胳膊上處處都能看到藕節般的肉,慕容鈺疼孫子,每天都要親自帶上幾個鐘頭,王秀蘭更不用說。
順順受到很多人疼愛,典型的含著金匙子出生。
秦家那邊的人,時不時發來關懷的信息,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喬予笙從未理會過。
外頭有些冷,臨出門前,喬予笙摸了下孩子的背,適時給他加了幾件衣服。
坐上談梟的車后,一家三口第一次到醫院做檢查。
由於霧霾的原因,能見度不高,男人的跑車行駛緩慢。喬予笙坐在副座,她懷中抱著熟睡的兒子,自打出生到現在,順順很聽話,除了剛開始的半個月白天睡覺晚上哭鬧,之後一直乖巧得很,也許是冥冥中的血緣關係,小傢伙似乎能夠體諒媽媽的辛苦,對這個新世界也有足夠的適應能力。
車子行徑到拐角,前方出現交通事故,以至擁堵。
交警還在極力疏散通道,談梟乾脆熄了火,停在原地慢慢等待。
喬予笙埋頭緊盯著懷裡的寶寶,談梟情緒被她唇瓣上的溫婉感染,不由自主的將大手伸過來,覆蓋在她的手背上。
男人的掌心很暖,有一股濃濃的溫度,是喬予笙最為熟悉的感覺,她抬起頭,一眼望入談梟的眼睛。從未這樣仔細看過他,那對茶色眸子,深沉,邃曜,如鷹隼,能夠洞察一切,又如硫酸,把所有的東西都能化為烏有。
人類的感情,有時候特別神奇也特別奇怪,根本不用多麼轟轟烈烈的過程,無需驚心動魄的冒險,它就會從一點一滴的平淡中,慢慢滲入骨髓,等到發現它的存在時,或許,已經中毒太深。
喬予笙不知道自己對談梟的感情到底徘徊在什麼程度,但有一點她非常清楚,她離不開他了。
他們之間,是存在著一種名為愛情的東西的。
「梟,」喬予笙咬住嘴角,那件事她依然放不下,「如果以後碰到宋衛,我該怎麼辦?」
「有些事,遲早是要面對的。」談梟輕握了下她手背,「有我在,不用怕。」
喬予笙眼眶噙淚,她不願承認,父親是她這輩子很難跨越的一道坎,即便有談梟遮風擋雨,有他寵著,護著,可她內心的傷口,卻是很難看得見的。
「真的要面對嗎?」
她可以選擇逃避嗎?做為一個女人,並不是任何事都有勇氣接受的。
談梟收回手,狹長的視線送往擋風玻璃外的幾米處,他思忖片刻,語氣盡量保持平靜道,「他已經在著手調查你了。」
「什麼?」喬予笙驚慌之餘,不忘壓低喉嚨,「那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談梟面色慵懶的靠入椅背內,「我做了些手腳,隱藏了你父母的姓名和重要背景,不過……」男人繃緊唇色,某些話又不得不說出口,「他一心盤算著遺囑的事,一定會在你身上做文章。」
聞言,喬予笙眼眸黯淡,她在明,宋衛在暗,若有一天真的兵戎相見,到那時,她會不會束手無策?
越想,她心裡堆積的東西越多,喬予笙索性閉起雙眼,將目光中的複雜全部收起來。
同跑車并行停下的另一輛計程車內,女人戴著防污口罩,大半張臉被掩住,很難看清楚長相,只不過,當她那雙瞳仁盯著喬予笙時,潭底顯露的光澤,尖銳,狠戾,還有濃濃的恨意!
真是狹路相逢,有些事,本來她都忘了,可這會兒,老天爺偏又讓她記起來!
喬予笙,你的好日子快來了,等著瞧吧!哈哈哈!
約莫十來分鐘,車輛逐一發動引擎。
眼見道路變得順暢,談梟輕踩油門,四個車輪碾過濕滑的路面,漸漸消失在霧叢中。
醫院內,人來人往,行色匆匆。
喬予笙剛剛進入裴景弘的辦公室,屁股還未坐穩,就收到宋堯打來的電話,她忙起身,「梟,我出去接個電話。」
談梟搶了裴景弘的辦公椅坐定,雙腿交疊,他接過喬予笙手裡的順順,裴景弘迫不及待湊近細看,「果然是你兒子啊。」
談梟一條長腿掃過去,「廢話。」
裴景弘嘻皮笑臉跳開,「長大了一定要當女人的禍害,可不能像他老子那樣沒出息,就被這一個女人牽了鼻子走。」
談梟橫他眼,俊逸的臉上似乎寫著:你丫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出了辦公室,喬
出了辦公室,喬予笙走到旁邊,「喂。」
「徐真真去哪兒了?」
宋堯開門見山,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給她,喬予笙趴在三樓的陽台上,目光朝下望著一樓大廳內來往的人群,「我不知道。」
「不可能,」宋堯一口咬定,「她究竟在哪兒?」
喬予笙在電話這端聽著男人的語氣挺焦急的,她神色平靜,一點波瀾都沒有,「我真的不知道,你去她店裡了嗎?」
宋堯皺眉,「店裡是蘇堇在看著。」
「那你問小堇啊。」
「她說她什麼也不知道。」
喬予笙轉過來,將背抵著陽台,「真真住處找過了嗎?」
「找了,」宋堯說話陰測測的,「我都快把雲江市翻遍了!」
「噢,」喬予笙單手環胸,不緊不慢做出肯定,「那就是離開雲江市了吧,至於她去了哪裡,我是真不清楚,我在家邊坐月子邊帶孩子,根本沒時間和她聯繫。」
沒時間和徐真真聯繫……才怪!
徐真真去了外地旅遊,最近時常在微信里給喬予笙發來海邊的風景照,還有鼓浪嶼那些街頭小店的照片,廈門海邊的酒吧一條街上,還有真真和那些老外歌手的合影。徐真真背著雙肩包,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每一張照片里,她沐浴陽光,笑靨如花,再不是被宋堯騷擾的那種陰鬱。
喬予笙看的出來,她想重新開始,想重新去找回年輕的自己,宋堯不過就是她生命中一個過客,既然不合適,又何必非要將就著捆綁在一起?
「你真不知道?」
喬予笙撒起謊來臉都不紅一下,「真的。」
男人在電腦那端沉默了會兒,緊接著便掛斷了,看著轉瞬跳回主屏的手機,喬予笙倒有些猜不透宋堯的心思了,如果不喜歡,他又為何要窮追不捨,如果喜歡,又為什麼不懂珍惜,如此糟踐別人?
在心裡嘆口氣,喬予笙將電話放回衣兜內,折過身時,正準備走向辦公室,好巧不巧的,卻遇見了一個人。
喬予笙雙腿微怔,渾身猶如墮入冰窖般,一股冷意嗖地淌遍四肢百骸。
宋悠悠左手挽著劉芝夏,右手挽著宋衛,一家三口有說有笑正往這邊過來,彼此臉上洋溢的幸福,是喬予笙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她眼眶泛酸,卻又倔強的硬逼著自己不準泄漏任何情緒。
從小到大,她生活在軍屯鎮那棟老舊的小區,據說是自己家的老屋拆遷后,村裡人集體搬過去住的,左鄰右舍都是老街坊,知根知底。
生活這麼多年,難免聽到些不好的風言風語。
喬蓉是個漂亮老實的勤快人,洗衣做飯干農活,把家裡收拾的井井有條,結婚頭兩年,宋衛一心想搞藝術,整天拿著個畫筆創作靈感,其餘的什麼也不幹,他有才華,有夢想,想當藝術家,想出人頭地,喬蓉默默支持,從未抱怨過一句,家裡所有的重擔和收入來源,全壓在她一個人肩上,平日里,她做些針線活,農忙的時候便到田裡收莊稼去賣。時間一長,久而久之,宋衛不僅沒成功,還養出一身臭脾氣,每每推銷不出去自己的畫作,一回到家,他總是沖喬蓉甩臉色,雖不至於打罵,但心裡到底不爽。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明白了沒有錢的重要性,貧窮夫妻百事哀,宋衛更加篤定要變成有錢人的想法。
喬蓉是個溫婉女子,永遠都在包容他。
那個年代的女人,一旦付出真愛,就等同於付出了生命。
而如今……
喬予笙微咬嘴角,她母親的善良,又換來了什麼呢?
為什麼宋衛會成為她的親生父親?
宋爺爺說,宋賢第一次帶她去見他的時候,為了了解清楚她這個未來孫媳,便特意去調查了她的資料,這才知道,原來她是宋家流失在外的親人。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是陰差陽錯。
她站在走廊中央,一身黑白相間的毛衣,如此醒目的位置,很快便被迎面而來的三個人發現,喬予笙並沒有避讓。
宋衛抬起頭,清銳的眼神望去。
四目相對,這大概是喬予笙第一次如此正視他,卻是在這種情景下。
宋衛五官端正,即便現在逼近五十,眉眼間也有著年輕時候的風流倜儻,其實只要細看,會發現喬予笙同他的眼睛和鼻子特別相似,只不過很難往那方面想。
宋悠悠挽著父親的手,一見喬予笙就有種憎恨的眼神,「你怎麼在這兒?」
宋悠悠打量喬予笙,生完孩子,她身材不僅沒有走樣,反觀比以前更為好看,可是再漂亮又如何,一樣令她討厭!
喬予笙面容淡淡,「這裡是醫院,公眾場合,不是宋家的產業,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
「你——」
宋悠悠上前一步,被宋衛攔了下來,「別鬧。」
「爸,」宋悠悠跺了跺腳,「她欺負我。」
喬予笙雙手垂在身側,收緊的十指掌心內全是熱汗,她明明很緊張,卻又不得不表現出一副平靜。
宋悠悠受委屈的時候,有個爸爸護著,她呢?
劉芝夏朝宋衛使個眼色,男人心領神會,不由沖女兒指責起來,「悠悠,這是談太太,不准沒禮貌。」
「什麼談太太,不過就是個攀附權貴的女人罷了!」
「悠悠!」宋衛裝模作樣的怒斥,「還不給談太太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