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嘴唇不痛,他只是牙齒輕微貼上來,並未用力。
漂亮的墨色眸子近在咫尺,鼻息間全是他清冽的男性氣息,那麼濃厚而持久,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團團將她包圍,簡直快要暈眩!
她暈著暈著,眼前籠罩的陰影微微退離,唇上倏然一松,被咬住的唇-肉以感官可察的彈力恢復原狀,重新與冰涼的空氣直面接觸。
唔……難道她正對著空調的吹風口么?為什麼唇瓣依舊麻麻的,甚至還泛著絲絲涼意?
她看著他,以一種新奇的眼光,好似第一天認識他。
可惜腦子裡亂糟糟,比漿糊還粘稠。
莫遲仍然保持與她平視的姿勢,漆黑的眸子牢牢鎖住她,眼底似一汪深潭:「光說不練假把式,想要讓人信服就要言出必行,行出必果。」
習萌呆若木雞,喃喃地問:「所以……你咬我一口,是為了身體力行地予以告誡?」
啊啊啊,如果真是這個原因,她一定不要原諒他!
對嘴咬人這種事,理由如此隨意,只會有失一個紳士的修養。她會很失望很失望很失望……
方才還隱隱有些旖-旎的氣氛隨著她下意識的詢問而陡轉直下。
莫遲微微凝眸,嘴角緩緩揚起一絲倨傲的哂笑:「我有那麼無聊?」
「那……」為什麼?
還未又一次問出口,莫遲帶著情緒撇過臉,再不看她,乾脆利落地回身,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習萌一愣,連忙追下車,「誒——」
她站在平地,匆匆背好包,忽聽背後響起電子鎖的聲音,是不遠處的莫遲隨手按鍵落的鎖,他甚至都沒回頭。
之前在車裡沒注意,眼下才發現,面前是一棟精緻飄逸的現代中式別墅,斜坡頂,白牆黑瓦,夜色中素凈得看不到任何裝飾點綴。
她隨他開門進屋,燈光點亮的一瞬間,偌大的空間和中西合併的傢具風格令她呆了又呆。
太**了!
「拖鞋在鞋櫃里,自己換。」莫遲丟下一句不冷不熱的提示便徑直消失了。
習萌換好鞋,穿過深黃-色的屏風拉門,立在樓梯前逡巡不前。
她試探性地以正常音調呼喊:「莫老師?」
仰起視線注視樓上,只喊一聲,卻不期然聽見一道低低沉沉的迴音:「我在。」
距離很近,就在樓下的某個方位。
她循聲四處張望,不確定地又喊了聲:「莫老師?」
輕微的腳步聲。
她立刻順著那個方向看,莫遲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一個門廳,他腳步頓在那裡,隔著三米遠的距離,目光輕輕落在她不合宜的拖鞋上,僅一秒,抬起視線,無聲看著她。
那清冷絕緣的樣子,似乎是在等她開口。
習萌踢踏著鞋子一步步邁向他,肩上仍背著雙肩包。
「莫老師,你欠我一個解釋。」她神色執著,鼓著眼睛和嘴巴。
燈光在門廳內,她站在半步之外的走廊,背對一片昏暗。迎面撲來璀璨的亮度,襯得她膚色雪白,近乎透明。
她不能平白被欺負,至少在這件事上不能妥協。
如果那也算得上是一個吻的話……
思及此,一陣濕氣湧上眼眶,她紅著眼圈,強力忍著,再張口,嗓音都有些發顫:「我不是隨便的人……」
媽噠,她從來沒被男人親過!哪怕這個人是他,隨隨便便地親她也不能忍!
莫遲沉肅的神情在她水氣瀰漫的眼眸里瞬時瓦解。面對她這顆榆木腦袋,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總能輕易攪亂他引以為傲的自控力。
她不是隨便的人,難道他是?
莫遲心裡發堵,揚手,輕輕用指腹抹在她濕潤的眼角,無奈嘆了一聲:「你還委屈上了。」
習萌如鯁在喉。
他當然不會明白這種失落的心情,才發現終於喜歡上一個人,結果這個人就如此輕慢地對待她。
天知道,這是多心塞的一件事!
她瞪著他,把所有的不滿和憤怒都匯聚於眼底,粗魯地擋開他的手,咬牙:「解釋!」
抬起的右手臂就這樣懸在半空,莫遲微怔,莞爾一笑:「你希望聽到什麼?」
右手重新插-進褲兜,他清涼銳利的眸光緊盯著她,寸步不離。
習萌被戳中心事,渾身一震。低頭眼珠亂瞟,想了想說:「有很多種原因啊。」
「譬如?」他不緊不迫地問。
「譬如你就是想趁機占我便宜!」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她抬眼憤憤地說。
莫遲眼角一跳,微一挑眉,沒否認。
「還有呢?」
習萌上下吸氣,思忖道:「還有再譬如,你腦抽發神經,突然想到什麼就做了……」
聲音越來越低,這個理由倒是勉強可以原諒,但是並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莫遲輕不可聞地嗤笑一聲:「還有么?」
還有……
你情不自禁,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么?
她探尋地打量他,心底湧上抑制不住的期盼,嗓音糯糯的,因不確定而夾雜一絲小心翼翼:「莫老師,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你喜歡我,你會忍不住親我的對吧?」
她清澈的眼底聚滿細碎的光,一閃一閃。
莫遲心頭柔軟,連帶著說話的語氣也染上幾分溫柔:「對。」
習萌頓時內心狂喜,音調不自覺上揚:「你看我都給你三項選擇了,總有一項吧?」
她目不轉睛地昂起視線盯著他,不膽怯,不躲避,只為求得一個答案。
三個選項,三種不同的表情反應。
她所期待的解釋不用多說也能完全知曉了。
那目光赤-裸直接,莫遲心頭越來越滾燙,神色微微的……不自然。
無聲地嘆息,默然的對望,他深邃的眼眸溫和如水,堪比山澗清泉。
一手撈過她,按住她的背,將她牢牢擁進胸膛,只有他自己能聽見心臟失律的跳動。
他看著她背後的走廊,由客廳打入樓梯口的那片光暈,她左耳的邊邊貼在他微涼的鎖骨,那不容忽視的熱度彷彿一秒內便熨帖到他同樣滾燙的心裡。
低低的嗓音含著一絲喟嘆:「這樣,懂了么?」
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她靠在他的胸口,僵硬得不能動彈,主要是太突然,她還沒從驚訝中反應過來。
好不容易找到語言出口,從屋內某個方位突然傳來什麼東西撲出來的聲音。
然後就聽見莫遲恍然地嘆笑:「把它忘了。」
「……什麼?」
硬朗的胸膛突然離開,她仰頭看他。
「等我一下。」他唇角微勾,快步走去一個方向。
習萌這才發現那裡是廚房,她緊步跟上,電磁爐表面都是撲出來的白色乳液,他按斷電源,端下小鍋,用抹布擦拭邊緣。
「你在煮什麼?」
「餓了,做點吃的。」他動作麻利流暢,輕輕鬆鬆就將流理台上的污漬清理乾淨。
習萌微訝:「你給我們買宵夜,自己沒吃?」
他將小鍋重新架上,從冰箱里取出一盒牛奶,又往裡面加了點。小火咕嘟咕嘟煮著,他扭頭看向她,懶懶地說:「當時不餓,現在餓了。」
哦,好吧。
她慢步走過去,站他身邊,「那你就打算熱點牛奶喝么?」
他淡笑不語,暗含一絲神秘。
習萌隱約感覺到什麼,想到吃的就激動:「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牛奶邊沿開始冒出小氣泡,他加入幾塊冰-糖,打入兩個雞蛋,然後順時針地不斷攪拌,「窩蛋奶,吃過么?」
習萌搖頭:「沒。好不好吃?」
「因人而異。」輕輕翻了一個邊,他斜睨她一眼,「你可以嘗嘗。」
她有些雀躍,新鮮的嘗試總能令她開心鼓舞:「莫老師。」
莫遲盯著鍋里的變化,「嗯。」
「你真好。」她由衷地說。
他一頓,眼神柔和,低聲:「我知道。」
習萌一噎:「呀呀呀,好自戀,我都替你感到害臊。」
關火,莫遲端著小鍋繞過她,語調不經心的:「不想吃了?」
「想吃想吃想吃!」習萌感受到威脅,立即狗腿狀,「你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
油嘴滑舌。
莫遲抿著唇好笑,明亮的眸子漆黑一片。
好吃的夜宵結束后,他領她上樓,打開一間客房。床鋪是空的,他從旁邊壁櫃里取出乾淨的被褥床單,她在旁邊傻乎乎看著,冷不丁被他掃射一眼,「幫忙。」
「哦,來了。」
兩人各撐一角,來回鋪好一張空床。
見她待在屋裡不動,他邁出去的腳步收回,出聲喊她:「跟我走。」
「還要去哪裡?我不是就住在這個房間么?」她都已經自覺把包放下了。
莫遲抱臂凝眸:「我睡這裡,你睡我的房間。」
她忙擺手:「不用這麼麻煩,我睡這裡就好。」
「被子摸起來有點潮,你睡不好。」
「我皮糙肉厚沒關係的。」
莫遲眉梢一抬:「兩個選擇。一,乖乖去我房間一個人睡;二,兩個人一起睡。」
兩個人一起睡……一起睡……
啊啊啊,說出這樣流-氓的話,他居然還能自始至終面無表情!
她防衛地抱起胸口,眼睛一瞪:「我警告你,別以為你咬我一口又抱了我一下,就可以得寸進尺!都說了我不是隨便的人!」
「嗯。」他笑容緩緩的,轉身而出,「所以還不快選一。」
「……」
媽噠,又被耍了!
壞人!
他的卧室就在隔壁。習萌發現,整棟小樓的裝修風格都和建築本身的風格保持一致,就連房間的布置也都極具中式現代特色。
即使使用的是玻璃金屬這類現代建材,也非常巧妙地體現出和-諧的中式氣息。
莫遲遞給她一套換洗衣物,她抱在懷裡,微低頭,一股清新的乾淨味道湧進鼻端。
趁他找洗漱用品的空當,她打量四周,聲音輕快:「莫老師,你好像很喜歡新中式的風格嘛。」
莫遲從衛生間里走出來,新毛巾和新牙刷統統丟給她,見她眼睛滴溜溜在房間里轉,說:「新中式我外公很喜歡。」
哦……
她眨巴眼:所以?
她懵懵的樣子取悅了他,心窩一軟,嘴角抿出一個微揚的弧度:「房子是我外公送的。」
她眼睛一亮:「哇,好幸福!這禮物也太貴重了吧!」
他揉揉她的頭髮,目光溫暖:「去洗個澡,早點睡,明天早上我叫你。」
明明很討厭別人碰她頭髮,可換成是他,好像不但不反感,而且還心裡甜絲絲的,就像那鍋窩蛋奶……
她急忙轉身喊住他。
他回身,迎著室內刺目的光眯起眼睛。
一室靜謐,她胸口亂跳,問:「我不是在做夢對不對?」
你真的咬了我,抱了我,還讓我睡你的床?
她的臉依舊白白的,眼睛也依舊亮閃閃,全身籠在暖黃的光里,並不是光被她吸引,而是她本身就自帶發光體。
莫遲輕輕抬了抬眼瞼:「能做這樣的夢,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欣慰?」
……啊?聽不太懂。
「不早了,快去洗澡。」他提醒道,
洗澡……洗澡……
習萌有些臉紅,手一揚,警告:「你不準進來!」
他眼睫低斂,沒理她,帶上門出去了。
這一夜,習萌一開始輾轉反側睡不著,之後聞著薄被裡清冽的氣息,嘴角彎彎地進入夢鄉。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莫遲貼身壓著她,溫柔地吻她,她使壞,故意咬了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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