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莫遲的生物鐘一向早。
起床后在鍋里煮了粥,出門一段時間,冰箱里食材缺乏,只剩一根胡蘿蔔,他略一思忖,洗了胡蘿蔔切碎,和雞蛋麵粉放一起調成麵糊,煎出一張金黃的蛋餅。
對半均分,切成八塊,放入保溫櫃。他洗凈手,上樓去做人形鬧鐘。
小樓里格外安靜,襯得敲門聲清晰非凡。
「習萌——!」他叩兩下,喊一聲。
沒動靜。
叩兩下,再喊一聲:「習萌,該起床了——!」
還是沒聲音。
這樣不是辦法,他只好擰動門把。
打不開,從裡面反鎖了。
是習慣性鎖門,還是防他?
他淺淺地笑了一下,去書房拿了備用鑰匙。
遮光窗帘的阻擋下,室內光線微弱。莫遲拉開帘子,霎時天光湧入,微微有些刺目。
習萌睡得香甜,薄被滑落至肩膀處,兩條手臂一上一下橫放左右,半截藕白的小腿伸出在外,睡相談不上多邋遢,卻也的的確確不美觀。
不過,那張俏生生的臉蛋卻極惹人愛,白白凈凈,眉清目秀,帶著一點減不去的嬰兒肥。
他忍不住捏了捏,光滑如緞,嫩得彷彿能掐出水。
早知她皮膚好,眼下一摸,果然愛不釋手。
他不自覺便含了幾分笑意,喊她的聲音很是輕柔:「起床了,醒醒。」
她似毫無所覺,隻眼皮動了一下。
心思一轉,他俯下-身,嘴唇湊到她耳邊,低聲敘述:「我煮了紅棗花生黑米粥,還做了胡蘿蔔雞蛋餅。」
露在外面的小腿突然向下一蹬。
長長的黑髮下,耳朵小小的,連耳垂都嫩薄嫩薄;他看著,忍不住抬手碰上去,指尖微涼,接觸不到幾秒鐘,她居然很快有所反應,向旁邊躲閃一寸。
他笑了笑,指腹又一次貼過去,輕輕捏住,溫柔啟唇:「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習萌還陷在那個繾綣旖-旎的夢中——
她奸計得逞地咬了莫遲一口,他緊閉的眼睛倏然睜開,顯然出乎意料。她彎起眉眼笑得得意忘形,咬了一下便鬆口,不作停留。
可她全然低估了他的報復心,尚還在沾沾自喜,他頭一歪,嘴唇貼在她的耳畔,清淺的熱氣近距離地直撲而入,很癢。
「我煮了紅棗花生黑米粥,還做了胡蘿蔔雞蛋餅。」
「……」
好端端地幹嘛拿食物誘-惑她!哼,她不喜歡胡蘿蔔!
可實在是癢,她本能地用力踢腿。
重頭戲還在後面!
他冰涼的唇親上她的耳朵,那一瞬間所有感官從那一點直逼全身,像觸電般心臟顫抖。她急忙偏過頭,躲開。
可他反倒沒完了!
竟然一口咬住她的耳垂不放,涼意如浪潮一樣翻滾。
與此同時,他溫熱的呼吸也隨之而來。
冷熱交替,她何曾有過這樣的感受,只覺得身體酥-麻,不能動彈。
「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他對她呢喃耳語。
啊啊啊!不要再折磨她了!
習萌猛然睜開眼,呼吸急促,迷瞪瞪盯著天花板,好半天沒反應過來身在何處。
「醒了?」夢中那道無限低柔的嗓音響在頭顱一側。
她一驚,然後就感覺耳朵那裡好像稍稍鬆了一下,一個人影逐漸靠近,隨即,視線被陰影覆蓋,那張熟悉的清俊面孔出現在上空。
「洗漱好下樓吃早餐。」他好看的唇在她的眼帘下一開一合。
「……哦。」
他指尖點在她的眉心,觸感清涼,「沒睡醒么,傻乎乎的。」
她看著他,直愣愣地問:「你是不是真的咬我耳朵了?」
莫遲:「……」
***
小時候奶奶會蒸胡蘿蔔給她吃,從電飯鍋里拿出來,軟軟的,甜甜的,糅合了清淡的米香。後來長大了,再沒人蒸胡蘿蔔,她媽媽口味重,不管是胡蘿蔔燒肉還是素炒胡蘿蔔絲,都染上深重的醬油顏色,吃進嘴裡味道怪怪的,那股胡蘿蔔味從此就厭了。
沒想到莫遲做的胡蘿蔔雞蛋餅卻能讓她吃得下去,非但如此,連續吃完三塊還想吃。
她舔舔嘴巴,莫遲安靜坐她對面正慢條斯理地吃第二塊,剩下的三塊端端正正擱在盤子里,色澤誘-人。
她伸手用筷子去夾,中途被莫遲攔截,他抬抬下頜,提醒:「把粥喝了。」
「……吃完再喝。」她巴巴看著他。
沒用,他不退讓:「喝完再吃。」
她不願妥協,手肘一繞,筷子剛碰到盤沿準備下手搶,整個盤子都被莫遲端遠。
「……」她瞪眼控訴!
莫遲嘴角噙著絲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想吃也可以,先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夢。」
炸毛的某人瞬間就偃旗息鼓了,血壓一剎那上升,臉紅脖子粗,哽著喉嚨說不出話。
他怎麼還記著呢!就不能不提么!
她不吃了,連忙低下頭默默喝粥,粥里放了糖,再加上紅棗本身就帶有清甜的味道,其實挺好喝的。只不過她現在並不是很想喝粥罷了。
飯後,莫遲去洗的碗,但是她也沒閑著,站一旁負責擦乾淨水漬。
九點半上班,他們八點出門,趕在九點鐘之前抵達公司樓下。如果不堵車,十幾分鐘就能到,可剛好趕上上班高-峰,路上交通十分擁堵。
兩人從地庫乘坐電梯上樓,她搖頭感嘆:「莫老師,你住得近,可看來上班也不是那麼方便。」
電梯門緩緩合攏,莫遲目視前方:「我平時七點出門,不會遇上堵車。」
「七點?」習萌倍感驚悚,「你又不是學生,這麼早!」當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今天不是七點出門?」
莫遲斜睨她一眼,語調平淡:「六點叫你起床,你醒得來?」
「應該……可以吧……」她不確定。
他輕飄飄地說:「哦,六點起得來,七點卻不行。」
習萌面色一僵,不就是早上賴了會床么……
她訕訕為自己開脫:「昨晚睡得晚,真的很困的。」
邊說邊醞釀哈欠,沒想卻真的哈欠連天起來。
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眼淚都流下來。
莫遲驀然感到心疼,於他而言早已習以為常的時間點,於她卻等於作息紊亂。
「上午忙么,不忙可以請半天假回去補眠。」
習萌受寵若驚,堂堂大老闆竟然允許她偷懶摸魚!
嘴角翹呀翹,沒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聲音軟綿綿:「不用了,師傅今天去投標,說要帶我去見識一下。」
這一見識從上午十點一直等到下午四點才得出投標結果,辛辛苦苦忙碌數日,卻以五十萬之差輸給外省一家公司,耗子沒表現出什麼來,她反倒鬱鬱寡歡。
「師傅,你不難過么?」
投標現場難得只距離公司八公里,堵車的時候騎電驢比坐車快,上午出門耗子便領著習萌一路開著電驢殺了過去。
去的時候迎著朝陽升起,回來背對夕陽西下。
他體塊大,小小的座椅並未給習萌留有太多空間,習萌幾乎是被擠在他龐大的身軀與後面的小靠背之間。
夏風掀起她的劉海,耗子滿不在乎的聲音隨風飄來:「難過有個屁用,等你在這一行干久了就知道付出的心血往往都是得不到回報的。投十個標,能中一半就已經很牛B啦,老大上次開會還寬慰我們能繼續保持中三個標就算階段性勝利。」
「可是……」
她嗓音很輕,卻還是被耗子耳尖聽到。耗子在風中眯著眼,大腦袋向前傾,像個探照燈似的左右掃射路況,「可是什麼啊可是!徒弟,你要是真怕你師傅我難過,多給我帶點吃的,我工作起來保准特帶勁兒!」
習萌二話沒說地答應:「你想吃什麼?」
「隨便!你和老大嘴巴一樣刁,吃什麼都行,反正你們帶的都好吃。」
啊,突然聽到有人將她和莫遲聯繫在一起誇,心情好像一下子變好了。
***
兩人的頭髮都被暖風吹出了新造型,耗子抄小路火速回到公司,他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忙。
一進設計部,習萌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可哪裡不對,她說不上來。
她警惕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猛地扭頭,一眼抓住旁邊的學長小吳在偷瞄她。
被她視線捉到,他露出憨憨的笑容,裝傻充愣。
習萌腳下一用力,轉椅向他滑過去一截,低聲問:「幹什麼?」
「不、不幹什麼呀。」小吳一副尷尬臉,佯裝鎮定。
習萌面露狐疑,眼珠不經意地一瞟,忽然注意到斜後方比他們早進飛馳一年的兩個女同事正一齊回頭用詭異的眼神掃射她。
她湊近小吳問:「今天發生什麼事了么,為什麼我一回來總有人看我?」
小吳支支吾吾。
與他背對背的大成突然轉過身來,滑動椅子向前靠攏,著急地盯著習萌:「他不說我說,可把我憋死了!我問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坐老大的車來的?」
「……」
習萌一驚,被看到了?她臨下車時還特地注意了一下四周,電梯上升時也一路無人搭乘,怎麼就被看到了呢?
大成:「你不吱聲就表示默認了啊!」
習萌眼睛一眨,低下頭:「……這有什麼好不承認的,就是路上碰到老大,順便搭了我一程。」
「順便?」其中一個回頭看她的女同事訝然出聲,「老大為什麼順便帶你?他開車從我旁邊經過,一次都沒停車說要載我。」
習萌一抬頭看見,周圍所有人都將目光聚焦到她身上,除了她背後的陳燃。
呃……原來都支著耳朵在聽呢。
該怎麼回答呢?老實交代昨晚她在莫老師家借住了一晚?
不不不,說出來該有多轟動!
可還能說什麼,因為她和莫老師的關係不一般,他昨晚咬了她,抱了她,還讓出卧室給她睡?
啊,怎麼又想到這上面了……
耳朵有點發燙。
「還能為什麼,因為習萌是我的學生唄。」一道輕輕鬆鬆的嗓音從門口傳來,劉志飛跨著步伐走進來,微微一笑,「你們都挺閑嘛,還有工夫打聽八卦。」
「劉哥。」
「劉總。」
……
一個個揚聲問候。
劉志飛走到習萌面前,假裝好奇:「早上莫遲送你來的?」
「嗯……」
他哈哈一笑:「好傢夥,看來他還記得你。」
「……啊?」
劉志飛一副欣慰的樣子:「這就對嘛,好歹我以前還介紹你們倆認識過。」
「……」有么?
不止習萌傻愣愣,除了「三子」,其他人也都傻了眼。
劉志飛不再多言,視線一尋:「耗子呢,我找他有事。」
習萌總算找回聲音:「師傅他去白總監辦公室了。」
「哦。那好,我去找他。你們忙吧。」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一走,設計部立馬響起一串長長的尖叫,隨後,習萌就被五個最不淡定的人一同包圍了。
「早就聽說你是劉總的學生,沒想到還和老大認識!」
「誒誒,習萌你快說說,你和老大什麼時候認識的?」
「劉哥為什麼要介紹你們認識?」
……
習萌看看這張臉,再看看那張臉,嘴角抽搐,笑都笑不出來。
最後只勉強揀出一個問題來回答:「我和老大是大前年認識的,後來就沒見過了,直到今年才又碰到他。」
這是實話,她可以不用低頭一口氣說完整。
「怎麼認識的?真是通過劉哥?」
「……嗯。」莫老師替劉導擔任輔導員,算是通過他吧,儘管他們在這之前就認識了……
還有人要繼續問,卻聽王子在人群外平靜地出聲提醒:「好了,你們再如狼似虎地追問下去,把人家小姑娘嚇到,劉哥可就不高興了。」
一聲平定所有浪潮,五個人警覺退散。
人一走開,習萌頓覺空氣都流暢了。
她吁了口氣,向王子所在的方向投去感激的目光,可他對著電腦屏幕,眼神始終未挪。
距離下班還有一小時,她拿著馬克杯去倒水喝。
這個點茶水間里沒有人。全自動燒水器的指示燈顯示水尚未達溫,酷暑時節,她也不打算接熱水,把杯子一放,按了溫水鍵。
水流直下,她在旁邊盯著,回憶方才發生的事,心裡煩亂。
「你昨晚去了哪兒?」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她嚇一跳,皺眉一看,陳燃一臉嚴肅地出現在她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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