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chapter 63
習萌沒想到會和蔡嘉那麼快相見,並且見面的方式會是那麼激烈。
秋遊之後僅僅半個月,南湘的秋天便極速飛逝,一場瓢潑大雨過後,寒風卷著落葉起舞,凜冽的溫度凍得行人縮手縮腳。
陳燃請了一周假,大成說他缺課太多,必須回去安排妥當。
習萌對此並不關心,甚至可以說有些厭惡聽到關於陳燃的私事。但大成憂心忡忡地在格子間里訴說時,她又不能僅憑自己的一腔情緒發聲喝止。
陳燃不在的兩天,她渾身都覺舒暢;每逢看到背後那張空蕩蕩的桌子,總會充滿惡意地想,他不要再回來該多好。
討厭一個人,連和他背對而坐都猶如地盤受到侵佔。
陳燃尚未回來,蔡嘉卻突然出現。
當她和顧璃晚上下班時,在寫字樓門外的前庭見到花壇邊靜靜佇立的蔡嘉,她汗毛一炸,幾乎是立刻處於警戒狀態。
晝短夜長,天色已然全黑。前庭四周的路燈如浮動的星子,朦朧閃爍。
蔡嘉立在風裡,長發飛舞,長裙的衣擺飄飄。
習萌無端腳步頓停,引得顧璃回頭,輕蹙眉道:「好冷啊,走快點。」
習萌不說話,眼睛盯著前方。
顧璃察覺異常,視線穿過三四個男女,憑藉敏銳的直覺,最終落定於不遠處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顧璃可以確認,習萌看的人就是她,而她也正死死盯著習萌。
短暫的怔愣后,習萌走上前挽著顧璃的手臂,低頭繼續走路。
她和蔡嘉都看到對方了,她不管蔡嘉出於何種原因站在公司樓下,她不要和她說話,堅決不要,連虛偽的寒暄也不要。
顧璃一直看著蔡嘉,她被習萌推著往前走,分明感覺到習萌是有意加快步伐。
她向來心思靈敏,眼角斜斜地瞥了下-身旁——習萌悶頭看路,一副無視者的姿態。
心念一動,她當即沉下臉:「是那個蔡什麼嘉對不對?」
「蔡嘉。」習萌低聲催促,「快點走,我看見她就煩。」
眼瞅著只差四五步就要經過蔡嘉面前,顧璃垂眸看向習萌,低聲嘲笑:「看樣子,又是在守株待兔。」
嗯……是吧,她不是在等陳燃,還能是在等誰?
習萌輕輕想著,陡然生出命運弄人的挫敗感。既然兩年多都沒有碰到過一次,何不持續一輩子呢?
媽媽,她還沒能強悍到可以對他們任何一個人視若無睹。
顧璃思緒轉一圈,說:「其實,她也挺……」可憐的。
後面三個字被一道急咻咻衝來的影子扼住喉嚨,顧璃有些愕然地微張著嘴。
「習萌!」氣勢洶洶的呼喊響在兩人面前。
習萌一怔,抬起頭的同時,一記響亮的耳光火辣辣地從她的左邊臉頰扇過。
疼。
她發誓,從小到大連她爸媽都捨不得出狠手打她,更何況是打臉。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耳光打得眼冒金星,腦子都懵了。
「我的暴脾氣……」顧璃火大地一把揪住蔡嘉的頭髮,對著她漂亮的臉蛋刷刷連掃兩個巴掌,「敢打我家小胖,你不想活了!」
蔡嘉尖叫著反擊,可她哪裡是顧璃的對手,顧璃從小學五年級起就早早進入叛逆期,初中三年沒少打架,十四歲的時候她和班裡一個臭名昭著的二世祖互相看不順眼,在教室里直接抄起椅子就砸過去了。後來上了高中,脾氣收斂,二世祖看到她依舊繞道走。
她太久不操練,下手更不知輕重,尤其是顎骨處被蔡嘉尖利的指甲劃破后,出手更狠,曲起膝蓋就要朝她小-腹-頂過去。
大成和小吳從圍觀的人群里跳出來,一人抱一個,費力將兩人分開。
即便是這樣,顧璃還是逮到機會對著蔡嘉的大腿猛蹬了一腳。
蔡嘉深受屈辱,一頭柔順的長發亂成雞窩,白色修身的毛衣長裙好幾處扯開了線頭,被顧璃最後踢的那一下又剛好踩出一片臟髒的污跡。撇去身上的疼,狼狽不堪的樣子更讓她怒目切齒。
她憤怒得手指都顫抖:「神經病,我要告你!你這是故意傷害你知道嗎?」
「放手。」顧璃從大成懷裡掙開,扭頭瞪他一眼。
大成摸摸鼻子,見識過她打架不要命的狠勁,多少有點怵她。
扎的頭髮鬆了,顧璃扯下皮筋,手指作梳,慢條斯理地理順。
風托起她額前的髮絲,遮擋住那雙嘲意滿滿的狐狸眼。
「告去吧,隨便告。去醫院做透視,做CT,哪怕偽造一份傷情鑒定,都隨便你。」她冷笑;轉身走至習萌身邊,對著她腦袋拍一下,「被她一巴掌打傻了?」
習萌眨眨眼,看著她下巴上長長的血痕,篤著眉,抬手輕撫,難受地小聲問:「疼不疼啊?」
顧璃拍她手,不讓碰。
習萌護犢子似的拔聲說:「我們也去醫院做檢查,萬一被抓出狂犬病怎麼辦?」
顧璃飽含深意的眼神投向蔡嘉,輕笑:「也對,是得去醫院看看。」
蔡嘉目光含恨,習萌罵她是狗。
習萌和她對視,她暫時還沒有從莫名其妙挨巴掌的境遇里緩過神,清澈的瞳孔全是不解。她問:「蔡嘉,平白無故你為什麼打我?」
媽噠,那一巴掌可真疼啊,倘若不是狐狸替她教訓過了,她真想狠狠扇回去!
真可笑,她想避免虛偽的寒暄,到頭來卻迎面遭來惡毒的掌摑。三年未見,蔡嘉連表面的客氣都懶得偽裝了。
正值下班時間,寫字樓里大大小小几十家公司,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將包括大成和小吳在內的五個人圍成一個圈。
蔡嘉撫平長發,眼角一彎。
同樣弧度的一雙狐狸眼,即使是在打嘴仗,顧璃給習萌帶來的感覺也都是狡黠和善意,可蔡嘉不同,她的眼睛里迸射出的全是冷箭,似淬了毒,令她心驚。
「習萌,你是有多賤,三年了還陰魂不散?我和陳燃畢業就結婚你知道嗎,他來這兒上班你也跟來,你怎麼這麼厚顏無恥!」
卧槽!敢情在她蔡嘉眼裡,只要陳燃待的地方她剛好出現,就是她自己不要臉貼上來的?
習萌極度無語:「我說你是不是有病?聯想力不要太豐富!」
蔡嘉冷哼:「你少裝蒜,敢做不敢當,你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嗎?」她對著圍觀者說,「就是她,高中的時候就死皮賴臉像個跟屁蟲一樣纏著我男朋友,現在我男朋友在這裡上班,她又追過來和他做同事。我還真奇了怪了,世界上的男人是除了我男朋友以外全都死光了嗎,她為什麼就唯獨鍾愛挖我牆腳?」
習萌胸腔都快被氣炸了,挨打的那邊臉頰好像又開始火燒火燎的疼。
憑什麼?憑什麼他們三年前合夥欺負她,三年後又來打擾她的生活?
顧璃聽不下去,已經在翻白眼:「挖你牆腳?你自我感覺還真良好。」她搭著習萌的肩膀,「我們家寶貝不知道多少帥哥苦苦追求,你牆腳是有多香才吸引她去挖?臭豆腐的香味,還是臭腳丫子的香味?」
人群中飛馳的一幫員工,才剛看見顧璃打架時兇狠的一面,這會兒又見識到她毒舌的另一面,紛紛咋舌不已。
習萌咬牙說:「你不要捕風捉影,我要是知道他也來應聘,打死我都不來!」
顧璃一聲哀嘆,暗暗掐她腰上的軟肉。笨嘴拙舌就不要說話,笨死了笨死了。
果然,蔡嘉立刻抓住把柄:「那你倒是走啊,工作幾個月了,你為什麼不走?」見她說不出話,蔡嘉抱臂哂笑,「裝,接著裝。習萌,就憑你的所作所為,我完全可以找你們領導投訴!」
寫字樓正前方,從圍觀群眾中走出一個秀頎肅靜的身影,「我是她領導,有什麼話現在就可以當面說。」
穩健而寒涼的嗓音,猶如重鎚狠狠敲在習萌心頭,她急忙轉身。
莫遲冷著臉直直地凝視她,狹長漆黑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冰冷嚴厲,好像下一秒就會結冰。
習萌對他輕輕搖頭,不要信,她說的都不是真的。
習萌一字一句,認真而緩緩地說:「老大,你別信她胡說八道。」
她不知他有沒有聽進去;他不再看她,偏眸盯著蔡嘉。
那銳利直接的目光把蔡嘉看得有些心跳不穩,他無疑是極其英俊和傲慢的,氣場強大,令人膽顫。蔡嘉清晰地聽見習萌喊他老大,凝神詢問:「你是?」
莫遲沒理,沉黑的眼眸微微眯起,涼涼地反問:「習萌什麼所作所為,需要你大動肝火投訴?」
他的眼神富有強勁的壓迫力,蔡嘉靜了幾秒鐘才梗著脖子回答:「她搶我男友,明目張胆地糾纏他。她這種人,人品低劣,留在你們公司只會影響風氣。」
習萌原本只是生氣,可因著莫遲的到來,再聽蔡嘉惡意的中傷,她委屈得無以復加。眼淚啪嗒啪嗒掉落,她連忙用手背去擦,可發出的聲音卻明顯帶著幾分顫抖:「你憑什麼誣陷人!」
顧璃見她哭,慌了神,找出紙巾遞給她,在她耳邊壓低嗓音說:「怎麼說哭就哭,沒出息。」
是啊,她是真的沒出息。被人指著鼻子在自己男朋友面前罵人品低劣,卻只乾巴巴憋出那麼一句戰鬥力幾乎為零的反駁。
不能想,越想越難受,眼淚決堤,止不住。
「哭什麼哭。」莫遲口氣沉沉。
「……」
濃濃的夜色下,淚水糊了眼帘,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只要一回想方才那句沉肅的低喝,心頭就鈍鈍的疼。
阿遲,你信我,你不能不信我……
「她胡說八道!」她用重重的鼻音重複道,除此之外,笨得說不出其他。
蔡嘉勾起唇角冷笑:「習萌,別再裝可憐了,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瞧不起你!」
莫遲已忍她太久,薄唇輕抿,他問:「你男友是誰?」
蔡嘉撞見他幽深的眼眸,有些駭人。她心裡頓時一團亂,鬧事只是一時衝動,真的涉及到陳燃她就驟然間膽怯了。
「陳燃。老大,她是陳燃女朋友,我見過。」白松杵在圍觀者中,不置可否地積極發聲。
蔡嘉循聲瞪視,她沒想給他惹是非,現在騎虎難下,她開始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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